《柳影花阴（初稿）》凌沫铮

22、16

　　百花陵外。

　　柳树已发出了嫩嫩绿绿的柳芽，有了春天的味道，然而，那柳芽却是那么的娇弱那么的淡薄，初春的寒风吹着，那柳芽似乎就要飘落，却紧紧的拼命的抓住了那枝条——

　　不愿落下。

　　风呼呼的吹着，吹起陵外调皮女子的衣角。

　　女子一边搓着手呵气，一边皱着眉质问道：“你不让我进去，你胆子倒真是大！”

　　那卫兵不以为然，“姑娘，这里陵墓重地，还请姑娘留步。”

　　“我若是不留步呢？”女子倔强的看着那卫兵。

　　“那么，请恕属下无礼。”

　　“哈！你真厉害，难道你就不怕宸太子将你抓去砍头？或者你比较喜欢凌迟要不五马分尸怎么样？”女子邪恶的看着卫兵，问道。

　　“姑娘，请勿再在此闹事，否则，将你告上衙门！”

　　“告上衙门？！哈哈，你好像还不知道罢！”女子斜睨着卫兵，继续道：“宸太子如今得宠你知道的罢！那么，宸太子若是有什么要求皇上一定会答应的，对么？那么，若现下宸太子有了喜爱的女子呢？皇上会不会慌忙这操办宸太子的婚事？”

　　卫兵不明其所以然的看着女子。

　　“我都如此说明了你还不懂？”女子懊恼的皱着眉，而后，想了想又道：“那么我就明说罢！宸太子喜欢的女子呢，刚好就是我……”

　　“你？！”

　　“我的好朋友！”女子白了卫兵一眼，接着自顾自的说：“若我同我的好朋友说，百花陵前的卫兵欺负我，你说，会怎样？”她凑近卫兵，问道。

　　“呃？！”卫兵想了想，道：“会怎样？”

　　女子狠狠的剜了卫兵一眼，心道就没见过这么笨的人，简直比猪还不如！“那么我的好朋友一定会告诉宸太子，宸太子那么喜欢我的好朋友，那么你就一定会死的很惨！”少女龇牙咧嘴的看着卫兵，乌黑的眼瞳闪亮亮的，煞是惹人喜爱。

　　“如此？！”卫兵想了想，便让开，“姑娘请。”

　　女子兴高采烈的蹦蹦跳跳着就进去了。

　　“小芫，你干嘛不理我嘛！”雨燚亓嘟着嘴，第三十七次问阴沫芫。

　　然而，阴沫芫依旧是淡淡的神色，想要抽出手，然而，她却愈拉愈紧。

　　“姑娘，对不起，请放手。”她终于开口说话了，然而，却是这么一句话，声音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就如现在的天气。

　　万里苍穹中，太阳只露出了小小一角，却照耀了整个大地。

　　大地还是冰冷的，它还没有完全脱离冬天的寒冷，干燥的空气中带着异乎寻常的窒息感，馥郁的芳香在空中似乎也失去了方向，毫无目的的挥洒着，挥洒着它必胜的馨香。

　　浓郁的幽香钻入了阴沫芫的鼻子，她才愕然发现百花陵依旧存有昔日的芳香。

　　轻轻吸了吸鼻子，她看了一眼雨燚亓转身要走。

　　雨燚亓拉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冰凉似乎就算给她一个暖炉也无法温暖她的手，然而，雨燚亓的手确实温热温热的，仿佛就算给她一个冰山她也可以将之融化。

　　雨燚亓沉痛的看着她。

　　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感受的到——

　　小芫今时不同往日的冰凉，那身周散发的幽幽寒气，冷冰冰的语气中带着的那一丝肃杀，还有，那黑纱下的冰冷黑眸中所暗藏的隐痛……

　　这些，她即使看不到，也能感觉到。

　　感觉到她的变化，感觉到她心底的冰凉。

　　她的手拉住了她那将要离开的手，然后看着她，眸中似乎还带着哀求。

　　阴沫芫柳眉微蹩，小雨何时也会露出如此悲伤的表情，何时会如此哀求他人？她疑惑，却未发现，她那伤痛的表情、哀求的眼神全都是为了她！

　　轻轻的抽出手，避开她那带着祈求和怜惜的眸子，她转身离去。

　　这一次，终于——

　　没人拦她。

　　她走得很潇洒，她是这么认为的。

　　她在心中为自己叫好，不停的表扬着自己，然而，却没能止住心中的痛。

　　她跑到了紫鸢亭内，双手抱住双膝，下巴放在膝盖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她的心微微的抽痛着，明明鼻子酸酸的，却没有眼泪流下。

　　眼泪，大概已经流光了吧。

　　就在两年前，在那个大雨天，随着雨水都流光了吧，她想。

　　她默不作声的看着前方，那里似乎还有她和小雨玩耍的身影，似乎还有和宸撒娇的身影……

　　视线朦胧了，没有泪水，却朦胧了。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她与他初遇，在百花陵，她轻声吟着李白的《清平调三首》，他出现，然后，接着她的声音吟诵着，那是命运的邂逅罢；

　　她与小雨相见，她说她是贼，她倔强的不肯换回钱袋，却笑嘻嘻的让她变出一个新的……

　　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弯弯的笑，温暖而又满足，却又带着十成的苦涩。

　　回不去了，早就回不去了。

　　她被他推开，然后——

　　她杀了人。

　　第一个杀的就是她唯一的亲人——

　　她的亲叔叔——

　　永悔，不是阴永宪。也不对，是钰宪。

　　钰宪是最合适他的名字。

　　但是，她杀了他。

　　她面无感情的杀了他，用一片树叶，仅仅一片树叶，她便杀了年轻时杀了她整个家族的钰宪。

　　该高兴么？还是该惆怅？！

　　思至此，方才刚刚勾起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她紧抿着唇瓣，眉心也皱的紧紧的。

　　想到自己杀了钰宪，竟比推开宸及小雨更加痛苦么？冷风吹起她遮面的纱，眸色乍然黯淡，却是那般的愁苦，让见者忍不住流泪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