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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目送(六) ...

  •   老污龟的《遇见》 在第一次月考中取得了43分的佳绩。一时,老污龟的鸡汤声名鹊起。似乎与鸡汤杨靖恰到好处地称他的鸡汤是“龟苓膏”,许晓川依然一脸玩笑地说“老污龟的毒鸡汤”。
      许晓川似乎与鸡汤有着深仇大恨,特别是老污龟和班主的鸡汤都被他说是有毒的。别人跟他说:“给你灌鸡汤要不要?”他白了一眼,坚决地推辞:“不必了,鸡汤我有一只老污龟就够了,老污龟的鸡汤已经够毒了。”
      许晓川对另一样东西,也怀着跟鸡汤一样的深仇大恨,那就是琼瑶剧了。他说过:“《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是琼瑶剧的开山鼻祖。”他啊,对琼瑶剧的反感,一点也不亚于我这个“少女梦”破灭过一次的人对玛丽苏剧感到的无比恶心。
      吴辣更厉害了,一人表演起《情深深雨蒙蒙》何书桓与陆依萍的对白,声情并茂,动作连篇,学校文化节没来邀请她去表演小品,实在是太可惜了。
      女: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
      男:你才无情,冷酷,无理取闹!
      女:我哪里无情,哪里冷酷,哪里无理取闹!
      男:你哪里不无情,哪里不冷酷,哪里不无理取闹?
      女:好~~~就算我无情,冷酷,无理取闹!
      男:你本来就无情,冷酷,无理取闹!
      女:我要是无情,冷酷,无理取闹!也不会比你更无情,冷酷,无理取闹!
      男:哼!你最无情,冷酷,无理取闹!
      吴辣表面是一脸悲壮的神情,可仔细点看,就会发现她的眼睛,其实还带着笑意。哪里是演爱情的悲壮,分明就是搞笑的现实版的《武林外传》。
      吴辣结束了她精彩绝伦的表演,我也开启自己的“琼瑶剧模仿秀”之旅。我极力地模仿着《又见一帘幽梦》中的楚濂,把吴辣当成了心肠歹毒的绿萍,歇斯底里地对着吴辣说:“你失去的只是一条腿,而紫菱呢!她失去的是爱情!”
      老污龟在我们旁边,一直保持着一种“迷之微笑”,这种笑的可怕不亚于张润与生俱来可以欺骗世人的憨厚老实。他的眼睛并没有弯成初一的月亮,嘴角也只是微微地翘起,一边的酒窝深深地陷了下去,一边轻描淡写的,看不出酒窝的痕迹。然后,突然就兴高采烈地唱起了费玉清的《一剪梅》:“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为伊人飘香……”
      他,像台上的费玉清面目清秀的,两只手在空中翩翩起舞的,窗外的柏树被他当成了遗世独立的寒梅。他啊,像个痴情的男子,对着爱慕的伊人真切又深情地表达着自己的一片痴心。那样温情的眼神,直教人想起温庭筠的《望江南》,斜晖脉脉水悠悠。
      许晓川干脆修改了薛之谦《演员》的歌词,接着老污龟的音乐表演:“该配合你开车的我,尽力在表演。”
      有时候,梁锦鸿回到我的面前,用一种毛骨悚然的声音,唱着:“风吹雨成花,时间追不上白马……”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2015年,我全民k歌唱了一首歌,是郁可唯的《时间煮雨》。我是个不会唱歌甚至是不能唱歌的人,这首歌引起了一阵巨大的风波,在很长的岁月里,我的心一直在经历着它的余震。
      在我去问许嘉大神数学题的时候,梁锦鸿就在我的面前,装着一副梨园戏子的腔调,他那张脸还真是一张戏子的脸,只不过还差一副《围城》里十六七岁女孩“搓油摘粉调胭脂捏出来的假面具”。他啊,就用一种毛骨悚然的声音,让人听后浑身起疙瘩的,仿佛身上的皮毛可以在他开口的那一刹那,就已经落满地了。他啊,唱的时候,他还习惯站着,两只手搭在两个同学的肩膀上,那个角度,能让瞧清他的脸,更重要的是,还无比清晰地听到他的声音,每个字刻意咬得特别重,每个调刻意拖得特别长,让人分不清这是中国哪个地方的戏曲,还是来自西方歌剧院的美音。
      “我们说好不分离,要一直一直在一起……”旁边的一个女同学听不下去了,直白地告诉他:“梁锦鸿,你唱得太难听了,不要再唱了。”
      这时,梁锦鸿才得以善罢甘休。
      也是这位女同学,在树影斑驳、日光暧昧的午后,悄悄地问我:“你是不是喜欢梁锦鸿?”当时的我,听得并不是很清楚,以为她还在继续询问我历史知识。我清晰地记着,她来找我的时候,我在复习历史笔记,她也刚好是拿着历史笔记来的。
      于是,我就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
      这位女同学流露出一种意料之内又情理之外的笑容,再次确认地问我:“你是不是喜欢梁锦鸿?”
      这一次,我听清楚了,立即坚决地摇了摇头:“不是!”说完,我还奉上一个真诚的笑容。现在想想,当时的笑容也是一副戏子的假面具。心理这位暧昧的化妆师,给生理的丑八怪涂粉画眉抹口红地化了个欺己欺人的素颜妆。
      这是整个初中岁月,第一次有人问我:“你是不是喜欢梁锦鸿?”也是唯一的一次了。
      高中的时候,没有人再去追究我过去在全民k歌唱的《时间煮雨》,更没有人会来问我:“你是不是喜欢梁锦鸿。”我曾经千百次地想象着大家读到《上邪》时,会默契就哄堂大笑起来,会有人模仿紫薇与尔康的经典对白“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大家读的时候,都是平平淡淡的,既没感受到爱情山盟海誓的凄美,也没想恶意去搞笑儿时看的琼瑶剧了。有一两个同学,捂着嘴,偷偷地发笑,但是我听不到一丁儿笑声。可能,他们也想到了《还珠格格》吧;可能,他们以前也有自己的“琼瑶剧模仿秀”。
      因为,大家都在慢慢地长大;因为,从前的剧情已经终结了。曾经的“琼瑶剧模仿秀”,曾经的《时间煮雨》,曾经的梁锦鸿,都在幻觉中走错了剧组。人生啊,可真如龙应台说的“由淡淡的悲伤和淡淡的幸福组成,在小小的期待、偶尔的兴奋和沉默的失望中过每一天,然后带着一种想说却又说不来的“懂”,作最后的转身离开。”
      语文老师在讲评老污龟的作文《遇见》的时候,提问过我:“你觉得陈涵的《遇见》还在哪里?”
      “遇见是那么的美,可人生是那么曲折。遇见之后,必有分离,这是不变的习俗。父母终会老去,毕业后各奔东西,老师和同学慢慢淡了,慢慢散了;小时的伙伴或许认不出来了;同事和老板也许在你退休后也少有联系了;你的伴侣和你自己也将经历各种磨难直至死亡将你们分离。”我念出了陈涵《遇见》的片段,也坦诚地分析着,“这段话让我想起了龙应台的《目送》,平淡的语句写尽了人生的遇见和别离,让人清醒、深刻地感悟到遇见之后离别的必然与哀愁,让人更懂得去珍惜去这人生的每一场遇见。”
      我像《告别天堂》里的江东读到海子的《村庄》,读到了老污龟《遇见》中的“习俗”二字。老污龟,“习俗”二字写得够毒了,一针见血的。许晓川果然没有说错,老污龟的鸡汤虽然毒,但有时候很有道理。
      第一次月考在期望与失望中以沉默的方式结束,语文老师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讲:“万里长征,才走了第一站,后面还有很远的征程。”也有老师,形象生动地说,你们的一千米、八百米还跑不到八分之一。(男生体育考试项目是跳远与一千米,女生体育考试项目是跳远与八百米。)
      “读后感”的获奖名单也在期望与失望中沉默地揭晓了,并没有我写的《目送》读后感。但是,没有获奖、在我的作品中也算不上优秀的它,却为一次美丽的意外伏笔,那是在很久以后了。
      在学校组织的作文比赛中,我写的《栀子花的味道》获得了一等奖。这个结果,是其他人的意料之中,是我一个人的意想不到。
      “天才少女”蒋方舟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在竭力避免《伤仲永》的悲剧。像她说的,于是总是提着一口气,担心不进则退。而我,在此前很长的时间里,作文分数不如意,作文比赛榜上无名,仿佛初一那个作文像写诗一样的才女文采正一步一步地沦为了平庸。我马不停蹄地阅读与努力,在试图避免“江郎才尽”的悲剧。
      第一次月考的成绩,九二在全年级遥遥领先。班主这次把鸡汤换成语言,对我们讲:“你们现在这种学习状态,期中考试的时候,我们班前十的认输估计从四减少到仅剩一个。”
      当时,我们可没人去在意他的这句预言。总觉得班主是杞人忧天了,或者说是,像小时候大人在哄骗小孩:“你不听话,大灰狼就会把你吃了。”大家都说着:“班主的话不能信。”
      有时候,我们一群人热闹地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谈论。可当有一个同学转过身时,整间教室的空气就突然安静下来了。那位同学转身的那一刻,他的双眸与班主的眼睛对上了。原来,班主一直站在窗外,静静地观察着教室内发生的一切。他的眼睛仿佛望穿秋水,仿佛所有白瓜子中的两粒黑瓜子。这黑瓜子一出现,热火朝天的教室就鸦雀无声了。这黑瓜子的气场,比《还珠格格》里皇帝老儿出场可强多了,如果有根针掉落在白瓜子间,那也是听得一清二楚了。
      那一刻,白瓜子都变成了“紫薇”,而黑瓜子简直是“容嬷嬷”眼睛的投胎转世了。容嬷嬷只需阴沉而好奇地凝视着,还无需动用一丝冷冽的神采,紫薇就已经在心里伶伶地打了个寒战。
      班主啊,黑瓜子啊,容嬷嬷啊,也就这个时候最有威力了。
      班主走后,吴辣就跟我们说:“班主在窗口的眼神,可真像网上容嬷嬷那一张图,我以为初中三年不会遇到像容嬷嬷一样的班主,没想到,初三就遇到了。”
      龙应台的《目送》读完了,就在班主的预言和吴辣的段子里,我也目送着我的九月走了。它啊,连个背影也没有,就足以让我感受到,什么叫做渐行渐远,什么就做“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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