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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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宿生活的第一周，时间拖滞着它灌了铅般沉重的脚步，流逝地异常缓慢。方策带我与希萍一同去学校附近的餐馆吃了晚餐后便告辞而走了。见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空空的，无悲无喜没有任何情绪。待到晚间独自躺在又窄又硬的木板床上，耳畔突兀又温和地响起方策的声音。
“小萤。”他温柔呼唤我的声音。
“累了吗？休息下吧！”他关切的询问的声音。
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熄了灯的寝室仍是亮晃晃的。没有窗帘的遮挡，如水般的月华毫无阻拦地倾泻进来，如薄而透明的轻纱披覆在我身上。
月总是与离别相思紧系在一起的。望着窗外那轮圆而亮的明月，我的思愁更深了。
有意让时间加速流逝似的，我不让自己有任何闲暇，用看书写作业来麻痹自己。闹哄哄的自习课，一个个皆大声喧哗着，用歇斯底里似的声音吵着闹着争着辩着，如雷般轰鸣。然而我的耳膜像是隔音效果最佳的材料，自动地将外界的一切杂音摈弃在外。时不时也有同学用手肘推推同桌，以眼神示意埋头奋笔疾书的我，惊讶到不可思议。这些我都知道，那种看怪物一样灼热地胶着在我身上的眼光强烈到无法忽略。
喧哗是这所教学质量与学风中等偏下中学永不更改的主色，喧哗填充着上课、下课、自习、就寝。这个学校似乎是因喧哗而生的，同学是喧哗的主力军，老师是喧哗的伴奏。好容易度过了喧哗嘈杂氛围中的第一周，我抓起书包便往校外奔去。急速奔下楼梯，穿出校门再走一段路就急急忙忙坐上一辆计程车。车子驰行的速度未免慢了些，我不止一次催司机：“师傅，可以再快些吗？我有急事。”
司机也不止一次回过头来，笑答道：“小姑娘，这已经很快了。再快些就要超速了。你是有什么急事？”
什么急事？我怔在那里。我只是想回家，想见方策，如此而已。于旁人眼中，这绝对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在我心中它却比一切都重要。只不过五天未见而已，于我的主观感受却像是过了五千年。
终于到了，上楼梯的过程中步子却奇异地缓慢了下来，一颗心在胸腔中“咚咚咚”跳个不停。这是怎么了？我在心里纳罕。回个家为何要紧张？
不管怎样，总算上了五楼。轻轻敲了几下，门便开了，在看清来人时那欲脱口而出的称呼生生哽在了唇齿之间，笑容也僵凝在嘴角。不确定地看了下门牌——502。并没有走错啊。
面前立着的小不点约莫八岁，细瓷般白嫩的肌肤、龙眼核般黑溜溜的眼珠镶嵌在白眼球中，长而浓密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而上下颤动，嘴唇鲜红湿润。这是一个如瓷娃娃般过分精致美丽的男孩子。
我与面前这个小不点大眼瞪大眼地凝视了一会，他开口了：“你一定是小萤姐吧？”
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内心疑惑浮泛上来，我愣张了嘴：“你是——？”
“我是小逸。”他咧开洁白整洁的牙齿自我介绍道。不顾仍呆愣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我，兀自将我手上抓着的书包拎进门去，并殷勤地从鞋架上拿起拖鞋递给我。
我不知从何开口，怔怔地走向屋内转了一圈，见屋内装饰一成不变，始放下心来。
接过他递来的一杯水，我问道：“我舅舅呢？”
“叔叔他去超市买菜了。”
说方策，方策便到。随着钥匙在门锁中转动的“咔哒”声，方策走进门来，手上提着两个白色大购物袋。他抬眼见到了我，一如既往地温和微笑道：“小萤，你回来了。”
方策刚走近，小逸当即接过他手中的购物袋，对方策道：“叔叔，我先去厨房洗菜。”
方策温和对他点了点头，他便一溜烟消失了。
“舅舅。”收回投向厨房的视线，我抬起头来，“他是谁？为什么住在这里？”
方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不急不缓地说道：“以后他便是你弟弟了。他将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语气平淡的一句话，于我，不啻于惊天秘闻。心像是被割开，挖走了藏在心中的珍宝般，痛惜失落。
“他是你的亲戚吗？”我开口，语气干巴巴的。
“他是个可怜的孩子——”方策叹息道。
“你就这么有同情心！”我的声音凌厉起来，“全世界可怜的孩子多的是，你难道一个个都要收养过来吗？干脆开个慈善机构吧？”
厨房方向传来细微声响。我们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向缩立在门角垂头怯怯站立的那个人。
他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拉我的手。我厌恶地挣脱开，他也不再坚持，只用闷在喉咙里的低低的声音说道：“姐姐，对不起。”他低垂着眼，两排密长的睫毛鸦翼般颤动着，在白皙细嫩的皮肤上投下一圈暗影。
“少装可怜了！”一扬手，我恶狠狠地说道。
“小萤！”方策加重了语气。
我抬眼，见他淡然的面容上晕开一层薄怒，心底酸涩冲上眼眶，泪水渐渐积聚，深吸一口气，强自把即将冲出眼眶的泪意逼进去。哽咽了声音，我指向小逸，冷冷说道：“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说完，我便奔出门去，泪水滂沱而下，糊了满脸。上了一辆驶向郊区的公交车，在精神病院下了车。
陈嫂见涕泪横流的我，吓了一跳，紧张地问道：“小萤小姐，你怎么了？”
我摆摆手，不想多说，只问道：“我妈呢？我想看看她。”
陈嫂仍改不了旧称指着坐在窗前的母亲对我说道：“太太在那边。”此刻西下的夕阳将天边的云彩染得橘红橘黄一片，燃烧起来了似的。母亲的脸沐在霞光中，分外的祥和。
“太太情况改善了不少。”陈嫂在我身旁说道，“过不久应该能康复。”
“妈。”我走向前去。闻言母亲将头偏转一下，眼光瞥到我，祥和安宁的眸子为惊喜雀跃所取代。她登时从椅子上弹起身来，奔向我将我大力搂在怀中。
“小萤，你终于来了！”她抱着我单纯快乐地说道，顷刻似觉察到了不对劲，将我的脸抬起来，见我糊得满脸的涕泪，原本上扬着的唇角垮塌下来几分，摸着我的脸怜惜问道：“怎么了？小萤。”
我摇摇头，然而眼泪却不争气地被晃了出来。用手背抹一把泪，我牵动嘴角笑笑：“没什么。”
“小萤，你告诉妈妈，告诉妈妈，妈妈去打，去打。”说着她抡起了拳头。
陈嫂走过来，关切地询问道：“小萤小姐，你究竟怎么了？你告诉我啊，不要憋在心里，憋心里会憋出病的。”
像是响应她的劝慰，大开着的门外冒冒失失跑进一个人，大声呼喝着：“小宝乖，小宝最乖了。”他停住风风火火的步子，站在我面前，用一种奇怪而专注的眼神凝视着我，之后摸摸口袋，从中掏出一块花花绿绿糖纸包着的糖果。他将它递给我，脸上挂着傻乎而无邪的诚挚笑容，对我说道：“小宝给你糖果吃，不要哭了。”
将糖果塞到我手里，他又踩着风火轮似的消失了。
陈嫂将望向门口的目光收回，怅然叹了口气道：“他也是可怜的人哪！”继而又顺着说下去，“小萤小姐，有什么心事可千万不要憋心里啊！
“舅舅不要我了。”我瘪着嘴委屈道。
“什么？！”陈嫂带有疑问的语调上扬，眼角余光瞥到母亲走近，遂平复了语气，轻声问我：“小萤小姐，你和方先生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收养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孩子，还为他冲我发火。”
“小萤可怜......小策可怜.......小萤被邹琬琰欺负.......小策被坏女人打.....小萤是小策.......小策是小萤.......邹琬琰是坏女人.......坏女人是邹琬琰。”母亲在我身边不明所以地嘀嘀咕咕。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