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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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在一瞥中滑走了，半年不到，我的身子如春日拔节的竹子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上蹿升，迅速地从小矮个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成长的过程总是免不了忧虑烦恼的，而我的烦恼来自于方策。不知从何时起，方策同我之间刻意保持着距离，这种有意划开距离的举止让我深感失落。如果可以，我情愿永远不长大，做初次见面他怀抱中的那个小女孩。
可是没有如果，时光不会倒流，我与他之间不会再有肌肤相贴的亲昵时刻了。
犹记得那个黑不隆咚的深夜，骤然之间，狂风大作，窗子“哐”地一声被猛力吹开，紧接着银蛇般的闪电划过，照亮天地。在亮光大作的一瞬，我模糊地见一人半吊在空中。下意识地便将被子蒙住头，瑟瑟发抖地趴在床上。
那一瞬间，童年阴影如洪水般猛然袭上心头。那些故事——
我的记忆起于三岁半，我对世界最初的认知便是简陋破败的房子及拥挤喧嚷的旧街区。
七岁以前，我们一家三口住在近似于城中村的地方。那时候，家中经济状况异常窘迫，父母每日为着生计奔波。他们没有足够的精力与时间照料我，便只好将我委托给邻居张奶奶。张奶奶是个慈祥善良的老人，自是十分热心地照料我。再加之她是个寡居老妪，不识字也不懂普通话，既无法看书消遣，也无力看电视打发时间，终日寂寞难捱的，我的到来无疑给她孤寂的生命注入了一丝生机与活力。
与这老人相处的时光，是十分安谧恬适的。她的手十分灵巧，瞬息之间便能将我及腰的长发编织出各种花样。她的嘴里藏着丰富奇妙的故事——七仙女、白素贞、女娲造人、后羿射日、夸父逐日........我总爱在午饭过后听她诉说故事，彼时她便双腿交叠着坐在平摊在地面的凉席上，一手摇着古旧的大蒲扇，而我便将头枕在她膝上，眨巴着眼睛静静地聆听那些或美丽或奇妙或哀婉或遗憾的故事。就这样一直过了半年，直到她唯一的儿子返家。
她儿子是个面色饥黄、个子瘦小、双颊凹陷的中年男人。张奶奶将我推到他面前，温声说道：“小萤，叫叔叔。”
“叔叔。”我依言叫了一声。那人咧开黄黄的牙齿，双眼几乎眯成一条线。
“小妹妹过来。”他伸出双手，我胆怯地回头望了一眼张奶奶。她对我展露出一个笑容，示意我不要怕。尽管非常不愿，我还是任由那个叔叔抱起了我。他搂抱的力度异常大，并且不时揉搓着，尽管隔着厚厚的棉衣，我依然感到了强烈的痛楚感。我试图挣开他，奈何力气有限，终究松不开他的束缚。
“永林，你照顾一下妹妹。我先做饭了。”张奶奶对那个黄脸叔叔说，说罢走向厨房。不久，里面便想起叮叮当当刀在案板上切菜的声响。
那位叔叔将我放回地上，嬉笑着，伸出手来，揉搓我的脸，一边说道：“真是太可爱了！”
我皱着眉不住扭头试图躲避他的触碰。这时，张奶奶从厨房伸出头来，黄脸叔叔立马收回了手，规规矩矩地放着。
“永林，你给小萤讲故事吧！她最爱听故事了。”张奶奶提议道。
“好的。”黄脸叔叔应了一声便转向我，笑道：“妹妹喜欢听故事吗？那叔叔讲给你听。”
在我四岁的小脑袋里，一直认为故事应该都是奇幻美妙的，是一种类似于五彩缤纷泡泡的存在。却不想，事物都是有正反两面的——光明的背面有黑暗、美丽的背面有丑陋、奇妙的背后有诡谲。
叔叔张嘴，一个个阴暗惊悚的鬼故事便从他嘴里吐出，我吓得心惊胆颤，闭着眼惊恐地尖叫。
张奶奶探出头来：“永林，怎么了？”
“没什么。”黄脸叔叔敷衍应道。
“不要欺负小萤！”张奶奶警告道。
“妈，我哪有欺负她！”他不满地上扬起声音，“只不过给她讲个故事而已，她也能吓成这样，胆子也太小了吧！”
“小萤，到奶奶这儿来。”
“不要去。那儿有个穿白衣披头散发的吊死鬼。不信你看——”黄脸叔叔轻声在我耳边说。我哪里敢看，吓得直往他怀里缩。“这就对了。”他的声音似乎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并夹着猥琐的低笑。
“其实鬼是不可怕的。”他摸着我的脑袋，用像是从地狱深处发出的声音道，“只要宝剑在手，万鬼不在话下。”
“小萤？”张奶奶洗净了手，走到客厅，“来，跟奶奶去厨房。”
我不住摇动着头，似乎借此来摇走心中的恐惧感。
“妈，小萤不愿意去，我们处得很好。你说对吧，小萤？”
“你不要说乱七八糟的故事了。”张奶奶告诫到。蹲下身子，她再次询问：“小萤，跟奶奶去厨房吧？”正要答应，余光瞥到黄脸叔叔，见他嘴唇开开合合无声吐出四字“厨房有鬼”。
“不去。”我惊恐地摇头。张奶奶也不再强求，离开客厅独自返回厨房继续忙碌晚餐了。
“小萤，伸出小手，叔叔给你宝剑。”他诱哄道。我颤抖地伸出手，接着一根滚烫坚硬的东西便甩到我手上，并蠕动着拖出丝丝液体.......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张奶奶家给我的不再是安宁恬谧，而是不尽的鬼故事，我是不愿再去她家了。母亲催问我原由，我只得如实以告：“奶奶家有个怪叔叔。他总爱给我说鬼故事，虽然他给我宝剑御鬼，可我还是很怕。”
“什么宝剑？”母亲警惕着问。
“就是长在叔叔身上的，热热的，硬硬的......”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因我见到母亲逐渐苍白的脸色。
童年阴影如附骨之疽般，每至不眠的暗夜便袭上心头。冷汗涔涔，我抓紧被子，不住颤栗。惊雷轰隆，更加剧了内心的恐慌感。恐惧到了极限，不由自主哭出了声。一连串惊雷过后，房内异常静寂，轻轻的开门声响起，我吓得将被子更紧地裹住了自己，不住地往床角缩去。脚步声响起，一声一声，愈来愈近，是鬼来了——
我惊恐地大叫。
“小萤！”方策扯下我蒙盖着脑袋的被子，“你怎么了？”他满脸的焦忧。
见是他，我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下来，胸口压着的那块名为恐惧的巨石也被移除开了，放松地长舒了一口气。
我一把扑到他怀里，“我怕！”
“怕什么？”他轻拍我背脊抚慰道。
“鬼，有鬼，好多的鬼。”我抱住他不放。
“哪有鬼？”
“窗外。吊在半空的。”我往他怀里更紧地缩了缩。
“没事，那是衣服。不信你看。”方策将我埋在他怀中的头捧起来，欲转向窗的方向。我猛地将头重塞回他怀中，“怕。有鬼。”
“不怕了。来，躺下。舅舅在你旁边，你睡了我再走，行吗？”说着他将我抱置床上，将被我揉成一堆的被子抖开，盖在我身上。
“安心睡吧。”他轻声说道。
我的手始终紧拽着他的手，他的手厚实温暖，踏实地给我一种安全感。他高大的身躯如保护神般坐在我床沿，使我莫名地心安，渐渐地眼皮愈来愈沉，缓缓合上。灵魂坠入梦境，身体却有敏锐的感觉，清晰地觉察到自己的手被缓缓抽离。我睁开了眼，见方策起身正要出门，我含着哭腔喊住：“舅舅！”
闻言，方策站住了，他转身叹息到：“真是个没安全感的孩子。”说着掀开被子在我身旁躺下，“这样你不再怕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