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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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策的法子竟是出奇的有效，没一会儿下腹处那剥皮剐肉般的疼痛感便消失了，气力也恢复了不少。当一个人从病痛的顶端一下子跌落回无痛无觉的刹那，整个身体－－从头发丝到每一个细胞都透过一口气般，连带精神也愈发焕然。
“舅舅，这法子真有效！”我由衷地夸赞道，且再加了一句，“你真是比女人还了解女人呢！不用说，这方法你定是在你前女友身上实践......”话未说完，我便捂住了嘴，自知自己又多嘴说错话，便只得从半垂的睫毛下偷眼观察他的神情。见他面色淡然若风，悬着的那颗心便也安然放回胸腔。
“先躺着休息会。”方策吩咐道，“我去给你煮红糖姜茶，待会起身喝一点。”说完他便出去了，并轻掩上房门。
看着他翩然的白影消失，思绪不由自主地活跃起来。他前女友是谁？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定是个美丽善良的妙龄女子吧，否则何以匹配上他？这样一个高大俊朗温柔细致的男子，是多少女性怀愁思春的对象。想起他的温柔细致曾给予过另一个女人，内心竟微微泛酸，那酸腐味渐渐升腾，升到喉咙，我趴在床沿上，张嘴，“哇——”地吐出了一大滩清凌凌的酸水。
方策不知何时进来的，他忙将蒸冒着热气的姜茶放到案几上，过来扶起我，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吐完了，方觉舒服些，略一思忖，便可推测吐酸水的原由。慢慢坐直了身子，我对方策说：“今天我情绪不好，饭也没怎么吃。想必是肚子空落落的，胃在叫嚣着抗议吧！”说到最后一句，不由自主地噗嗤笑了一声。收回眼光时，却见方策表情严肃，我收住了笑容，怔看着他。
他严厉了语气道：“小萤，你现在正在长身体，一日三餐顿顿不可少。就算你长大成人了，在吃食方面也是万不可懈怠的。身体是根本，身体垮了，一切便都没有意义了。”
听着他郑重的说教，我撅着嘴，咕咕哝哝地小声说了一句，“我是没想到那么快就从女孩变成女人了嘛”。轻乎地微风便能吹散的声音，竟被方策一字不落地听清了，他板着的僵脸凝固了，五官如死过去了似的，下一秒那长在白皮上的五官却立刻活了过来。眉毛由微蹙而下弯。嘴唇由紧抿而上扬，咧开着，晃动着白闪闪的牙齿。最动人的要数那双眼睛，这是我第一次在他眼中见到喜悦的眸光，跳动着，璀璨的，像割碎了的钻石耀目的光。
人说，看一个人是否真正欢欣愉悦，关键在于那双眼睛。现如今的社会，笑容成了人与人交往必不可少的装饰品。逢人便下意识地上挑起嘴唇——这叫“笑”，是礼貌，是问候，是拉近人与人距离的一种方式。谁也不会去深究那上扬着的嘴唇上是否吊挂着一颗失落愁苦的心。有心人要探究对方的“笑”是否发乎于心，需观察他的眼睛。神情可以伪饰，但眼睛是最藏不了情绪的，它是心灵之窗，内心的种种皆可透过这扇窗户窥看。
“小鬼头，你才多大啊！”方策笑着轻敲了一下我的额角，“这一件事就让你藏了一肚子愁绪，到了食不下咽的地步了？看不出，小小年纪倒挺多愁善的。”
听了他嘲弄的话，我颇为不满地拉长脸：“你不也说我长高了吗？很快的，我就会像你这么高了！”我叫嚷着，一下子弹了起来，在床上跳起来。
“好了好了。”方策无奈道，“小女人，过来把这碗姜茶喝了吧。”他捧起碗来，“不凉不烫，温度刚刚好。”
我接过碗来，咕咚一口便将碗里的汤汁喝得干干净净。方策接过空碗，又用说教的口吻道：“先坐着休息会，等喝的消化完了再躺下，记得今晚早点睡，明天我带你去见你妈。”我点了点头，看着他阖上门消失在视线之内。
第二天，早早便醒了，刷牙、洗脸、梳头、换衣、穿鞋，一切完毕，方策便携我开车驱向精神病院。前几天那一幕不由自主地浮现在眼前，手心湿湿的，全是冷汗。方策像是感应到我紧张惊恐的情绪，他安抚道：“你放心，我找了贴心的人照料你母亲。去了，你便知道了。”我点点头，但内心依然惶恐。
下了车，依然是那位精神矍铄面色祥和的院长迎接的我们。各自招呼过后，她便带着我们前行，沿着灰白色水泥小径，拐过蓊郁葱翠的灌木，一座干净洁白的房子出现在我们面前。她引我们上楼去，一边说道：“万小姐的状况最近好了不少，情绪也渐趋稳定了。”说着转过头来对方策道，“小策，你找的那个护工真心不错，细致耐心。”
上了三楼，院长向左拐，在最里一间房门前停下步子站定了，转身对我说：“小萤，你妈妈就在这里了。”
我迫不及待地奔向前，敲门。房内传来脚步声，门从里面拉开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我眼前。那五十多岁的，体态略胖，面孔慈祥的女人——
“陈嫂！”我叫道，一下子飞奔扑入她的怀里，将自己的脑袋不住地在她胸膛前的衣服上揉搓着，好半天才平复了激动的情绪，抬起头来道，“陈嫂，我真是太开心了！你怎么在这？”
陈嫂眼里亮晶晶的，闪动着喜悦的光芒，她的眼光顺向门口站着的方策。此时，方策正站在门外，与院长在谈论着什么。隔着太远，我无法听清。
“是方先生找到的我。”陈嫂继续说，“本来我已到乡下养老了。平日里就接些小手工活糊弄一下生计。偶然的机会，方先生找到了我，雇我来照料你母亲——”说到这里，她住了口，哀叹了一口气，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母亲道，“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说着摸了摸我的头，将她的脸偎着我的脸，喟叹道，“可怜的小萤小姐啊！”
她的叹息与怜悯又勾动了我悲伤的情绪，陈嫂见我愁苦着一张脸，遂平复了一下情绪，转变了语气，用昂扬快活的声气安慰道：“小萤小姐，万幸你有一个好舅舅啊，方先生真是个好人！”
命运的巨掌猝不及防地伸向了我，将我掀翻在海里、挥甩到火里，使我受着无常不测命运的捉弄。是方策——天神般的方策，如及时雨般适时又潇洒地降临，救我出水火炼狱。
正在思想着，方策已话别院长，走进房内，来到我身边。见我又哭又笑又愁又乐的矛盾而丰富的表情，不由笑道：“又怎么了，小丫头？”
陈嫂笑着接过话来道：“方先生，刚刚我们正说到你呢！”
这时母亲也醒转了过来，由于起身而牵动的簌簌声响使得我们三人一齐将目光投到了她那儿。母亲精神看上去好了不少，面色红润，微笑着，向我们招手：“小萤，小策。”我和方策走向前去。
回途，坐在车上，我侧头看着方策，他手中操持着方向盘，镇定自若地专心开车。我以为他不会注意到我的目光，但他侧过头来，好笑道：“小丫头，看什么？”
“舅舅，对不起。”我磨动着嘴唇，道歉道，“那天，我不该与你吵的。我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他爽朗地笑出声来。看着他笑，我又问道：“我的抚养权......”方策将目光凝在我脸上。我接着说：“那天晚上我失眠，你们所说的话我全听到了。”
“小萤她妈妈疯了，她的监护人自然该是我！”父亲的声音，理直气壮。
我悄悄溜下床，轻声打开门，在那条门缝中偷窥着客厅情景。
方策从随身携带的黑色公文包中抽出一张纸，将它展示于父亲面前，寒着声音说道：“离婚协议书上写得一清二楚。尤美公司百分之三十股份，交换小萤抚养权。菽妩姐病了，我作为她的监护人，有权行使她一部分权利。如果你执意要回小萤抚养权，那对于那股份我就不客气收回了！”
邹琬琰上前来，拉开父亲，劝道：“好好商量。”话毕，对他使了个眼色。
父亲坐在靠背椅里，右手撑额思索了一会，抬起头来像是终于做了决定似的说：“好吧！你就把她带走吧！我这一辈子又不是只能有这么一个孩子！”
之后他们说了什么我再也听不清楚了。关上门，失魂落魄地走到窗前，内心凄哀，自己竟成了作为交易的货品吗？凉风吹来，直冷到心底.........
“在你成年之前，我将一直是你的监护人。”方策出声打断我的回忆。
他的声音飘在车内，轻轻的，温柔的，却化作一股神奇的力量如鼓般重重地擂击在我心上。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