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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   终于毕业了。曾几何时内心是藏着怎样雀跃的怀想啊,希冀着毕业,盼望着成为中学生,可如今站在橡胶操场上,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人头,内心不免凄凉。
      校长站在台上激情四射地发表演讲,表达着对我们深切的期望。台下的同学再没有了以往的喧闹嚣嚷,一个个皆笔挺地站着瞪大眼睛目视前方仔细凝听。再没有机会了,告别红领巾,告别我们一生最最纯粹的时光。
      散会的路上,小丽同我并肩前行。一路上她是出奇地沉默,在拐过莲花池时她终于开口了:“小萤,我要走了。”
      我停下步子,诧异地望着她:“你要去哪?”
      “我爸决定去广州做生意,所以我们一家都得南下。”她轻轻地说道,垂下了眼睛,望着地面。灰白色的路面上,一只甲壳虫正在缓慢爬行。
      我没有回复,也垂下头来,凝视着地面那只笨重的甲壳虫一路歪歪扭扭地前进。它爬过水泥路攀上石栏杆继而滚落花坛中,直至消失不见。
      “小萤。”小丽扯我手,见我没反应,遂将我低垂着的脑袋拨抬起来,她将我的头抱到她怀中,眼泪再也咽不住,瞬息如泉喷涌,浸湿她的衣衫。我在她怀中抖索着,连带她的身子也抖动起来,抬头,发现她也是泪流满面。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哭,她虽不爱笑,却也不会哭,无论遭受多大的打击只抿着唇冷着脸,眼泪于她是稀罕的。
      “不哭了。”我勉力拉开大大的笑容。她见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刻意奚落道:“你笑还不如哭好看。”
      “那我哭了。”我作势又扁起嘴来。她伸手过来揉乱我的发:“你还真哭。走,我们去进行最后的狂欢!”她拉着我奔出校园,风从耳旁呼啸而过。
      步行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一家家装修精美的店面在我们身旁走马灯似的闪过。不知走了多久,小丽停下步子,在一家内里装修金碧辉煌的女装店门前站住了。她说:“小萤,我们进去买一套闺蜜装,留个纪念。”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服务人员挂着完美的笑容礼貌十足地鞠躬迎候。
      “两位小姐需要点什么?”身穿黑色套装的服务人员将我们迎进去,热情地问道。
      “我们先看看,有需要再问你。”服务员含笑点了点头,便知趣地退下重回门口候立着。
      “这件怎样?”小丽指着高高挂在粉刷成浅金色墙壁上的那条石榴花色连衣裙问我。
      我抬头打量着那条裙子,红艳刺目的石榴花色,无袖连衣长裙,鸡心领,裙摆腰身缀着一圈木耳花边。
      “那就试试吧。”我回道。小丽转身,招呼服务员:“姐姐,我们要试一下这件。”
      闻言,服务员立马前来,举起细长的晾衣杆,将那件火红的裙子小心取了下来,拨下衣架,将它递给我。
      从试衣间出来的霎那,小丽瞪圆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赞叹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句话说得果然没错。换了条裙子简直脱胎换骨了!”
      服务员也在一旁应道:“小姐,你很适合艳红色。这种颜色最适合你们这些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了。”
      我和小丽互相对望着,挑着眉,眼神互动交流,似乎在说“有那么老吗?怎么老被误认为十八岁,明明只有十三岁。”
      我走近穿衣镜,细细打量我的五官。眉毛浓了,长长的两道几乎延伸至鬓角,双眼皮褶皱也加深了,眼尾微微向上挑起,带着一种与年纪不相符的妩媚感,皮肤依旧是往昔的白皙细腻,鼻子虽不高却也小巧精致。唯一的缺憾便是那两片嘴唇,唇色总是苍白黯淡的,缺少生气。
      这是一张十八岁的脸。退后几步,整具躯体便盈盈立于穿衣镜中,这也是一具十八岁的身躯。也难怪人常会误会我的年龄。
      可是,这具成熟了的躯体立在方策身边依然如小鸟般娇小,在朝夕相处的历程中,他也是意识不到我的成长的。若是一直这样下去那该有多好,我是不应该同他一起出门的,若是不同他出门或许他就不会顿悟到我的成长,那么我便可永远做他怀中的那个小女孩--至少不会这么快就使他刻意同我划出一条男女界线。
      那天——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周末。那天,若不是跳跃的晨曦不断在我窗台闪烁,若没有吱吱喳喳的鸟儿不停鸣唱,我也便不会酝酿出外踏春的计划。可是,事情已经发生,时光不能倒流.......
      “舅舅,这一阵子一直是阴雨绵绵的,人都发霉了。难得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出去踏青吧!”我拉扯着他的手臂提议到。
      “好好好。”他无奈笑道,放下手中拿着的报纸,站起身来,盯着我眼圈说:“昨天晚上又没睡好吗?黑眼圈这么重。”
      “是啊。”我委屈地扁扁嘴,“本来已经睡着了,大半夜的做噩梦又给吓醒了,就这么一直失眠下去,又不好意思叨扰已经沉睡的你。”
      听罢,方策接口道:“不要说叨扰不叨扰的话,以后做噩梦害怕了失眠了,可以叫醒我,我来你房间陪你。睡眠对小孩子成长发育可是万分重要的,缺少睡眠,不容易长高。”
      我欣欣喜喜地同他一起外出,四月末的季候,莺飞草长、鸟语花开,天空碧蓝澄明。行走在小径上,夹道是青葱鲜嫩的碧草,各种不知名而又色彩缤纷的小野花点缀其间。
      我深吸了一口气,叹道:“郊外的空气可真好!”右手撑在额前搭作凉棚放目远眺,见远远一行人迎面走来。
      “舅舅,你看。”我指向前方,“有志同道合之人。”
      那队人渐渐近了,隔着一段距离便伸出手热情地对着我们招呼。“真热情。”我轻声对方策说。
      “是我同事。”他对我说了那么一句便走向前去,我举步跟在他后面。
      “小方,你也在这啊!”为首那位出声道。
      “小萤,出来打声招呼。”
      我从方策身后伸出头来,挪步上前。那人五十上下,秃着大半个脑袋,肥头阔耳,一脸福相。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叔叔?未免把他叫年轻了。伯伯?又怕他心里犯嘀咕。就在斟酌喊什么称呼较妥的当下,那人开口了:“小方,你女朋友啊?真漂亮!难怪别人给你介绍女友你都一味推拒,原来早已有了,瞒得可够深。只怕办公室那些小姑娘不知该有多伤心了。”
      我与方策怔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方策微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说道:“她是我外甥女。”
      “什么?!”那人瞪圆了眼,不可置信地打量我,却对着方策说,“你有这么大的外甥女?你不过才25岁,就有这二十来岁的外甥女了,辈分可够大!”他哈哈笑着拍拍方策的肩膀道。
      “二十岁?”我和方策异口同声,满含惊讶。
      “我有那么老吗?”我皱着眉挤着眼问道。
      “没有二十岁吗?”那人略含吃惊,他继续猜测,“那总满十八岁了吧!”十足把握的语气。
      “我只有十三。”我翻着眼睛无语望天。
      “十三?!”那人大张着能塞下一个苹果的嘴,“十三就那么大了!现在的孩子啊,发育可真快!”
      “小姐很适合这裙子。”服务员出声打断了我的回忆。不知何时她已走向前来,立在我身旁,穿衣镜里出现一黑一红的两个身影,一眼看去,分明相似年华。
      “今天店里搞活动,买裙子赠送口红。”她盯着我的唇说道。
      “好啊好啊。”小丽奔上前来,“买下吧,小萤你很适合艳红色!”
      “这款裙子还有其他颜色吗?”我向立在一旁的服务员咨询道。
      “只有这一种颜色呢。”服务员回道。
      “那不买了。我们是打算买闺蜜装的。”我低声说。
      “哎呀,你干嘛!”小丽瞪了我一眼,转向服务员道,“买下了。”我跟着上前,拿出卡来,小丽拦住了我,低声道:“这是我与你分别前送你的最后一件礼物,不要推拒。”随即将自己的卡递上前去,对服务员说,“刷我的。”
      结账过后,服务员打开玻璃橱柜,从里拿出一个精致华美的丝绒套盒,她将盒盖打开,伸到我面前说:“小姐选一根口红。”
      白色丝绒套盒中静躺着十二根口红,酒红色、粉红色、珊瑚色、浅橘色、橘红色、裸色、大红色、复古红、辣椒红、豆沙红、樱桃红。
      从没买过口红,实在无法抉择,为难地盯着盒子发呆。
      “我看辣椒红适合你。青春活泼,亮丽耀眼。”小丽取出辣椒红唇膏说道。
      “好吧。”我接过口红。
      并行在回途,那被打断的回忆又重新浮上脑海。
      踏青回来的那个晚上,深夜了依然无法成眠,想到方策清晨的话,我下床来,穿过客厅来到他房前,“笃笃笃”敲了三下,门立马开了。方策一手撑在门框上,问我:“又失眠了?”
      我点点头。以为下一秒他便会走出门来伴我回房,却不料他说:“把灯开着吧。”
      “灯光刺眼,我睡不着。”
      “面对困难不要一畏地躲避,要学着克服它。”说教的口吻又来了。
      我涨红着脸辩驳道:“你说话不算话,今早你不是说我以后失眠了都可以来找你吗?怎么那么快就变卦了?”
      “你已经长大了。”他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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