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 袁哲 百日草》沉袖遇羽

5、第 5 章

　　白色的墙，下部有些脏污的痕迹。两边的店都关门了，看起来黑洞洞的。

　　袁朗走过去，手掌贴在那堵墙上，冰凉粗糙。他知道吴哲不在里面，他的吴哲已经死了，骨灰在离这不远的墓穴里。刚才的那个吴哲在无法用时间和空间衡量的另一个世界中，看不见，摸不着。

　　回到家，袁朗拿出碟放进光驱，放稳了，却无法塞进机箱。他拿出来看了看，外观跟普通的光盘没什么区别，但是——大了一圈。

　　难道能把边缘削掉？袁朗自己都觉得好笑。就算是吴哲那个长腿的电脑只怕也没遇到过这种命题——论如何将大了一圈的光盘塞进光驱。

　　袁朗拿着碟翻来覆去看了几眼，把它放回盒子里，洗洗睡了。

　　第二天是周日，七月八日。

　　袁朗去查有关平行宇宙的理论，它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物理学家爱佛莱特开创的，认为宇宙的历史就像一条岔路，每进行一次观测，它就分岔成若干小路，每条路对应于一个可能的结果。而每一条岔路又随着继续观察而进一步分裂，直至无穷。但每一条路都是实在的，只不过它们之间无法相互沟通而已。

　　这么说来，在吴哲军校体检那天的车祸就是其中的一个分岔口，一个吴哲成为了军人，另一个没有。那次任务是另一个分岔口，一个吴哲死去了，另一个没有。

　　如果历史上的每一种可能性都是切实存在的，在纵横交错如蛛网的无数条路上，其中一条是他和吴哲共同走过的，大概也算是件幸事。

　　袁朗对着屏幕想了很久，抽完了半包烟。

　　他不确定这种理论的真实性，但他确切地知道昨天遇见的那个人就是吴哲。就算是走在另一条路上的，没有与他相关的任何记忆的吴哲，也还是吴哲。

　　天刚刚黑下来的时候，“百日草”出现了。袁朗松了口气，看了看手表，十八点三十七分。

　　他走进去，收银台后是那个小姑娘，吴哲的堂妹。

　　“你哥呢？”袁朗问。

　　“不在。”

　　“我昨天买了套碟，有点问题。”袁朗示意了一下手上的游戏，解释说。

　　店员马上警惕起来，说：“是正版的。”

　　袁朗笑了，说：“别紧张，我只是来咨询的。我可以在这儿等他么？”

　　店员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说：“请便。”

　　袁朗在狭窄的店面里转了很多圈，装修得可以算是简陋，却处处干净整洁，点缀的小盆绿色植物泥土都是湿润的，枝叶没太经过修剪。

　　杂志架的一堆游戏杂志里夹杂着一本军事杂志，有折痕，看起来像是吴哲自己看的书，不小心放进卖品里去的。

　　袁朗翻开来看了看，武器图谱有些熟悉有些陌生，设计上各有千秋。一些尤为精良的装备被笔圈了起来，另一些不怎么样的旁边也被打了评语，言简意赅的一个字——烂！

　　看完了杂志，袁朗背着手在店里到处晃，每个角落都看上两眼。

　　店员被他晃得瘆得慌，忍不住说：“他今晚可能不来了。”

　　“哦。”

　　“我要关店了。”她说。

　　袁朗说：“我明天再来。”说完向外走去，里面亮外面暗，隔着玻璃门看不清楚屋外的景象，推开门就站在了熟悉的街道上。

　　刚才他在店里的时候来了几个顾客，都是年轻的大男孩，很内行地选了些东西，丝毫没觉得有什么异样。这么说来，大概不是吴哲掉进了他的世界，而是自己一不小心推开了吴哲的门。

　　七月九日。十八点四十分。

　　袁朗走进“百日草”，吴哲正在浇花，看见他就笑着问：“你昨天来了？”

　　“嗯，那张碟我电脑读不出来。”袁朗站在他旁边，说：“新好男人啊，伺候妻妾这么上心。”

　　“古人说爱则加诸膝，小生还没左拥右抱它们呢。”吴哲放下喷壶，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说：“症状是什么？没有反应还是跑不起来？”

　　“就跟塞进去一张饼似的。”

　　吴哲看着他笑，“不然就在我这儿玩好了。反正我一个人呆着也无聊，一块儿练练手。”这话不是虚言客套，吴哲把爱玩的游戏都玩得烂熟，基本没什么新鲜感和挑战性。这样与别人配合着打倒是头一次，因为有难度而显得充满乐趣。

　　两个人全神贯注地打游戏，开始的时候还会说几句诸如“快！”“换枪！”“往左”之类的话。后来连最简短的交流也省略了，靠在一起的体温也因为习惯而不再明确，觉得身边的人仿佛存在，又仿佛不存在。

　　如同从前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一个手势，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能默契地配合自如，流畅得像在共用同一副大脑，自然得像是同一个人发出的动作，没有任何凝涩。

　　这次袁朗告辞的时候，刚刚踏出店门，回头看的一刹那，通透的玻璃门就变成了斑驳的白墙。此时是23：17，比第一天消失的时间早了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