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 袁哲 百日草》沉袖遇羽

14、第 14 章

　　吴哲醒来是因为忽然觉得身边一空，袁朗跳了起床，边穿衣服边说：“我得去上班，你在家玩游戏也行，想出去走走也行，钥匙在桌上，钱在抽屉里。”

　　“这么早？”吴哲揉着眼睛看了看表。

　　“习惯了。”袁朗去洗漱，一会儿端着杯子含着一口牙膏泡沫出来了，含混不清地说：“出门也别跑太远，这边你不熟，万一碰到认识吴哲的人，还不得把人吓死。”

　　吴哲应了一声，迷迷糊糊地听着袁朗洗漱、浇花、换鞋、然后砰地一声关门出去了。

　　这个世界唯一一个认识他的人离开了。吴哲一边有点紧张一边觉得自己好笑，睡不着干脆也爬起床。收拾完毕，出门。

　　吴哲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好奇地张望着那些不熟悉的所在。遇到几个熟识的人，他们都面无表情地从吴哲身边经过，以十足陌生人的姿态。

　　吴哲越走越觉得心慌，这个世界不属于他，他在这里是个死者。

　　到了百日草该在的地方，吴哲站在两家电脑配件店门外发呆了一阵，忍不住把手贴在白色墙面上。——这是他看不见的归途。

　　他忽然有些明白袁朗，面对一个熟悉而陌生的世界就如面对一个熟悉而陌生的人，都会让人挣扎彷徨不定。

　　吴哲在外面晃了一圈，没有找到自己的学校，也没找到家，只好又回去袁朗那儿。

　　没过多久袁朗回来了，说是下午没什么事，干脆请了假。

　　午饭时间，袁朗进了厨房，用左手切菜洗菜，动作倒也流畅。

　　“我来吧。”吴哲说。

　　“你会做菜？”

　　“小瞧我。”吴哲推开他说：“小生虽然不算精通厨艺吧，区区几道家常小菜还不在话下。”

　　袁朗退到一边看着他，说：“哟，动作还挺麻利。”

　　“何止动作麻利，简直色艺双绝……不是，色香味俱全。”

　　袁朗大笑，随即正色说：“色艺双绝，挺好，真的，您担得起。”

　　吴哲赶紧换话题：“你的吴哲……不会做饭吧？”话一出口，有些后悔。

　　“会。”袁朗斩钉截铁地说：“会煮饭，夹生的，焦糊的，都会。大杂烩也行，没忘过放盐。”

　　“我也是最近一个人住才学会的。”

　　袁朗笑了笑，轻声说：“我的吴哲，没到过最近。”

　　吃完饭，袁朗开车带他出去溜达。

　　算是旧城区，街道拥挤狭窄，袁朗开着车在附近慢慢兜圈子，吴哲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兴奋地喋喋不休：“我那边这一带都拆迁了，真想不到还能见着。……我小时候成天在这儿踢球玩游戏。这儿这儿，小时候就在这狠狠摔过一跤，还缝针了。这是我们中学啊……”吴哲张望了一阵，泄气地往后一靠，说：“教学楼都改建了。”

　　袁朗一直没说话，专心地开着车，偶尔往他指点的地方瞄上一眼。

　　“早就消失了的东西，呼啦一下全回来了。”吴哲闭着眼睛说：“跟做梦似的……”

　　袁朗听着，笑了笑。

　　“上次来这里，我还是个高中生。”吴哲说：“那时候，我还和你的吴哲是同一个人吧。”

　　袁朗猛地伸手，把他的头按下去。吴哲不明就里，下意识地挣了一下。

　　“别动。”袁朗说。

　　“怎么了？”

　　“你妈。”

　　吴哲动了一动，似乎想直起身来，还是更深地伏了下去，额头顶在袁朗腿侧，很难受地蜷曲着。

　　“过去了。”袁朗说。

　　吴哲几乎是弹起来地坐直往后看，透过车窗看见母亲拎着一堆东西走过去，像是刚从超市回来，步子很慢，东西太重，坠得肩膀向一边斜着。

　　袁朗停下车，按住他的手。

　　吴哲的手指扣着椅垫，用力得有点抖，过了一会儿才说：“放心，我不会下去的。”

　　袁朗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送送她。”

　　吴哲点了点头，看着袁朗下车，跑过去帮他母亲拎过手里的东西，边走边聊。他只能趴在椅背上看着，看着他们渐行渐远。

　　没过多久袁朗回来了，沉默地发了车，吴哲一直看着车窗外亲切的街景，说：“我妈才五十，头发白了一半。”

　　袁朗没说话，吴哲继续说：“我本来……是想看看他们的，看到以后又后悔。真乱。”过了片刻，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她……能算是我妈么？”

　　袁朗犹豫了一下，苦笑。

　　吴哲看了看他，也只好笑了：“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