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莱/TL永生之劫》荆十七

19、19

　　瑟兰迪尔用魔法在他们各自的卧室间修筑了一条嵌在墙壁里的暗道，因而他们得以在每个晚上交换晚安吻后相拥入眠，又在第二天清晨被同一缕阳光唤醒，他们颜色相近的金色长发总是纠缠在一起，每个早上都要花上好一会儿才能解开。

　　“我们这样像不像偷情？”这天早上莱戈拉斯站在他父亲巨大的落地镜前——这面落地镜镶嵌在用冷杉打磨的浅色木框中，起源于明霓国斯的纹样繁复而厚重，周围点缀着一颗颗鸽子蛋大的猫眼石，和精灵王寝殿中的其他器具一样奢靡。他面对着镜中的自己整理好着装，在拉开暗门的那一瞬他停了下来，回头望着仍躺在床上目送他的瑟兰迪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精灵王挑高眉毛，披上睡袍起身走向他的独子。莱戈拉斯看见父亲投来的目光中满是不赞同，他被教训似的轻轻拍了一下。

　　“是侍寝才对。”精灵王用他优美而低沉的嗓音说，他舔了舔唇，不满地皱着眉，“这时候应该来杯卫多宁。”

　　莱戈拉斯伸出指尖抚平父亲眉间性感的折痕，在那双弧度完美的薄唇上吻了一下：“作为您今天早起的奖励，我不会阻止你在早餐时浅酌一杯，我的陛下。”

　　经过一夜的睡眠，瑟兰迪尔的金发依然一丝不苟，在晨曦中发出淡淡的光辉，他在任何时刻都保持着绝对的控制权。“是你起得太早了，还会吵醒我。”精灵王浅色的眸子平静地看向他，“我保持这个作息的时间可比你的年纪还大，my son.”

　　“我很抱歉打扰了您。”莱戈拉斯说，那张和他父亲一样美丽现在又变得一样可恶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歉意，他咬着嘴唇强调，“那么我今天晚上不来了，请您好好休息。”

　　“不，”精灵王修长有力的手臂抓住了他的肩膀，浅浅地勾起唇：“国王命令你来。”

　　他的父亲总是比他起得稍晚一些，他告诉莱戈拉斯：“我老了，不像你一样精力充沛。”莱戈拉斯听见这话时忍不住像人类一样耸肩，他毫不怀疑他的父亲又在捉弄他了——他总是这样一本正经地开玩笑，一开始也的确能让全心崇拜他的王子信以为真。他随即就被精灵王皱着眉头制止了这毫无精灵族优雅可言的动作。

　　莱戈拉斯利用这段时间练习射箭，在回到餐厅时往往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国王不会比王子先到，莱戈拉斯非常怀疑他的父亲其实是趁这段时间去喝酒了——虽然国王蒙受永生的福泽，但晨间饮酒无论对哪个种族而言都显得不大健康，莱戈拉斯曾利用瑟兰迪尔对他的宠爱小小地耍了个诈赢得了赌约，迫使精灵王不得不放弃了这个习惯，至少是在他面前。

　　王子时刻陪伴在他的父王身边，如果精灵王在书房批复公文，那王子一定在他身旁看从人类世界买来的书，他们共享着那一份宁静。晚餐后的时间他们通常会去林子里散步，或者对练近身搏击，瑟兰迪尔总是能依靠体型的优势战胜他。天气好的时候他们出去打猎，每个季节的贸易期结束后精灵王通常会有一小段时间的空闲，他们会带上兜帽去探访附近的人类集镇。他们也享受性，并不频繁，但足以令他们更深层次地了解对方。

　　莱戈拉斯时常觉得自己就像没有断奶的孩子，每一分钟都要待在父亲身边才会心满意足。瑟兰迪尔也纵容他黏着自己。后来每当莱戈拉斯回想起这一时期，都会感叹精灵敏锐的直觉早已帮他们做出了选择。

　　那必然是莱戈拉斯无尽的生命中最为欢愉的几十年，幸福到他甚至怀疑命运是否会一直这样眷顾他。他们小心而谨慎地保守着秘密。然而创世神的呼吸绵延在阿尔达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他洞悉世间所有的事情。

　　率先察觉到命运的天枰开始倾斜的，是瑟兰迪尔。那一天他在晚餐后罕见地没有陪伴独子去森林里散步，他来到王宫大殿，在他的鹿角王座上蹙眉深思。接着他命守卫传唤莱戈拉斯。

　　璀璨的星光与月光从宫殿高高的穹顶倾泻而下，在林地国王父子金黄的长发上流淌。神圣的光辉笼罩着大殿，王的银色长袍与宝石王冠熠熠生辉，如同无边星辰为其加冕。

　　“My son,”王低沉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他缓缓走下王座。

　　“莱戈拉斯，我要你向我起誓。”漫长的静谧中，瑟兰迪尔用不可抗拒的威严口吻说，“无论发生什么事，即使光明与黑暗的战争重新开始，即使中洲打底斗转星移，你永不会背叛你的国家，永不会离弃你的臣民。”

　　“Ada！”莱戈拉斯不满地叫了一声，他不明白父亲的想法，他传他前来只是为了让他许诺一个毋庸置疑的誓言？毫无疑问，他永远都只能是大绿林的王子殿下。但在他父亲严厉的注视下，他还是乖乖照做：“梵拉在上，我以密林王子之名，向伟大的精灵王瑟兰迪尔陛下起誓：我永不会背叛我的国家，永不会离弃我的臣民。”

　　“是否发生了什么事？”莱戈拉斯淡淡地蹙起眉，问道。

　　瑟兰迪尔低下头，两双相似的蓝眼睛彼此凝视，他抚摸着独子的鬓发，优美地吐出两个音节：“Nothing.”国王轻柔地在儿子淡红的嘴唇上落下一个吻，短暂的接触后随即分开。

　　莱戈拉斯轻轻推开他的父亲，眉宇间充满担忧：“Ada，你有心事瞒着我。”

　　“没有，什么事也没有。”瑟兰迪尔说完便转身离去，曳地的长袍笼罩着他高大的身影，孤清的月光一直追随他，直至他重新回到了冰冷的王座上。

　　而无论莱戈拉斯如何反复询问，瑟兰迪尔始终固执地不肯多说一句。

　　王子因此陷入焦虑，他并没有焦虑很长时间，因为在不久之后，他也受到了预言的感召。

　　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传说中，只有维林诺的梵拉们有幸面见过阿尔达世界的创造者，天父伊露维塔。在莱戈拉斯的记忆里，这位伟大的创世神的身影只存在于辉煌的史诗和神话中，直到他化为一阵风造访了林地王国，带来的却不是眷顾。

　　一如威严的声音飘荡在高阔的大殿上，宣布他们将受到审判。

　　“血亲禁止相爱，你们破坏了法则。”天父宣读着他们的罪行，“即使是我的首生子女，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中洲大地上仅存的精灵王首次露出恳求的表情：“我们只是相爱。”他说，“我的妻子在世时我对她忠贞，她故去后我保持缅怀，直到五百年后才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至于我的儿子，他纯洁无暇得就如一张白纸。这如何能算作罪行？”

　　“你们存在血缘，这即是罪行。”

　　父的声音冰冷无情得就如同笼罩他的浅白光晕，刺痛了瑟兰迪尔的心和眼睛。

　　“血缘是我们无法选择的。”

　　“你们无法选择谁来做你的父亲和儿子，但可以选择谁来做你的爱人。精灵是中土最智慧的种族，我赋予你们永恒的时间，希望你们学会思考和克制，绝不是无法抵挡地陷入诱惑。”

　　莱戈拉斯看向流露出痛苦神色的父亲，向前迈出一步，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爱是无法克制的。”

　　“但思想可以、语言可以、行动可以。而你们却让它发生，你的父亲为你改变了命运。”

　　“Sons，我仍然是爱你们的。”伟大的天父在飘浮的圣光中缓缓说道，“你们是我所宠爱的首生子精灵，我愿意给你们一次机会来获得我的宽恕。”

　　圣光隐去了这位阿尔达世界中最为尊贵的创世神的身形，但父的目光确有如实质。

　　“你们将被分开，永远不能相见，即使西渡阿门洲也无法更改，除非有一天爱情不再存在，你们做回这世间最普通的父与子。”

　　瑟兰迪尔，在父亲的尸体前接过了国王冠冕，直面过北方恶龙，活着的每一天都为守护密林而战斗；莱戈拉斯，远征的英雄，独立战胜过猛犸，抵挡了魔戒的诱惑。他们是中洲最勇敢最坚韧的国王和王子，但在一如无形的注视下，他们唯有妥协。

　　伊锡利恩，人皇的领土，海边的刚铎花园，与绿叶森林分属地图的两端，隔着魔多、死亡沼泽、凯特布兰特平原和艾明摩尔，遥远的距离即使是精灵的脚程也要走上许多天。但莱戈拉斯即将出发前往这里，许多年前他的人类挚友、贤明的刚铎君王阿拉贡就邀请他前去治理这一片树木常青之地。而如今伊锡利恩成为了他的避难所，他必须前往这里，从此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日日夜夜向着海风忏悔他的罪行…或是思念。

　　瑟兰迪尔没有让他孤身上路，他下令所有愿意迁徙的精灵跟随王子，这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圣战后失去了维雅和南雅的庇护后来自瑞文戴尔和罗斯洛立安的西尔凡精灵。瑟兰迪尔甚至想让他唯一的孩子带上他的左右臂膀加里安，但被后者拒绝了。

　　就像很多年前莱戈拉斯离开密林前往瑞文戴尔的那一天，出发的时候，瑟兰迪尔没来送他。早在天父降临的那一天，他们就已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