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莱/TL永生之劫》荆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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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露出一线曙光时，护戒队的八名成员在哈尔迪尔的带领下继续赶路。他们又累又疲惫，在莫瑞亚矿坑中失去甘道夫的悲伤仍然盘旋在每个人的心头。很长的一段路里他们一言不发。在他们眼前，银光河流淌过金黄色的大地，山谷中飘扬着薄雾，梅隆树林在他们身后远去。

　　有了哈尔迪尔这位精灵同胞的陪伴让莱戈拉斯稍微好受了些。尽管他是队伍中年龄最大的那一个，但他对于失去巫师同伴的悲伤一点儿也不比其他人少，他因此格外的想家。他们离开已经很久了，他是如此地想念着北方茂密的黑森林，他的朋友们，他的父亲…但他不可能再回去了。莱戈拉斯不禁悲从中来。他鲁莽冲动的告白让他永远失去了家园的庇护，他再也无法回到那座他看过五百次枫叶飘落的森林，也再见不到王座上高贵的精灵王。Ada，我罪恶的灵魂，该如何再亲吻你的手，拥抱你，向你寻求庇护和帮助，渴望你的爱和温柔？

　　他们走了整整一天，在夜幕降临时抵达了卡拉斯加拉顿——树民之城。天空中点缀着稀疏的星辰，护戒队的成员们沿着铺满白色的石头小径向西走，直到山丘淹没在星海之中，城市的大门向他们打开。

　　三大精灵领地的领主之一，塞勒伯恩和凯兰崔尔两人用依照精灵的礼仪欢迎了他们。他们在美丽的萝林居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期间，莱戈拉斯在森林中漫步，和精灵同胞们交谈，疲惫的身心得以恢复。赛勒伯恩领主是一名辛达精灵，也是他的远房亲族，莱戈拉斯在他这里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和格外的关照。

　　“你和瑟兰迪尔不太相似，当然，除了你们一模一样的金发蓝眼。”

　　“噢，是的，听说我比较像母亲。”莱戈拉斯同样很开心能在远方遇见他的族人，更何况这位俊美优雅的银发国王似乎和他父亲是旧识，“我没见过欧洛费尔王…Adar和他相像吗？”

　　“比你和他更相似一点。”塞勒伯恩脸上浮现出向往的温柔笑意，似乎沉浸在了过去的回忆之中，“不过你和你的祖父在性格上更接近，他可不像瑟兰迪尔那样，他更温和，也更耐心，并不任性。”

　　莱戈拉斯很想反驳他，瑟兰迪尔是一位伟大睿智的国王，他统治着不朽的国度，为了保护他的领土而战斗。他并不像传言那样吝啬和暴躁，他只是不喜欢矮人和人类而已。这根本算不上什么过错。但出于尊重，他不发一言，只对精灵领主投以友善的微笑。

　　他把目光投向莱戈拉斯：“我没有见过你的母亲，不过我听说，她是一位极为美丽温柔的梵雅。毕竟瑟兰迪尔岁数已经很大了，可不会轻易爱上一位精灵。”他极轻地叹息一声，“好在你出生了，莱戈拉斯，我们很难想象瑟兰迪尔在失去挚爱后，是如何度过那一段时间的。”

　　爱。这个词顿时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伤了莱戈拉斯，他觉得脸颊火烧火燎的疼，这疼痛顷刻就渗入了肌理和血液，他就像被浸泡在冰水般一样全身冰凉，又像被丢进了火山岩浆中一样尖叫的灵魂几乎要被燃烧成灰烬。

　　爱。他怎么能一直忽视这个事实，精灵王和他的母亲非常相爱。王宫的侍从们和瑟兰迪尔都对王后缄口不言，莱戈拉斯也不愿胡搅蛮缠地追问母亲的往事来揭开精灵王的伤疤。他当然爱他的母亲，只是瑟兰迪尔已经给了他足够多的爱，让他从小就不那么渴望和怀念母亲。在这五百多年中，他的生命里只有瑟兰迪尔。他很少想起过母亲。她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就像悬在漆黑天幕边际的一颗星星。而此时，他才清晰地意识到，他肮脏罪恶的恋慕对于因爱而结合的父母来说，是何等的亵渎和冒犯。

　　如果有朝一日，他魂归曼督斯，他将以何身份面对母亲，这个给予他生命的人？是儿子还是情敌？他竟然爱上了母亲的丈夫，还幻想取代她的位置，成为瑟兰迪尔的伴侣！他觉得胃里涌上一股翻滚的恶心，他唾弃他自己。

　　“噢，我很抱歉，提起了你的伤心事，请不要难过。”塞勒伯恩担忧地轻轻碰了碰他。莱戈拉斯觉得他的声带像是在盐水里浸泡过，艰涩得发不出声音：“my lord，您不用道歉，我很好。”

　　到了用餐时间，他没有留下。莱戈拉斯恳请萝林的领主原谅他的失陪。沉重的思绪就像紧紧缠绕的藤蔓拉扯着他的头和四肢，让他疲惫不堪，他觉得胸口很闷，像有一块石头堵住了呼吸的通道。他必须去林子里走走。

　　他在林子一直躺到太阳落山又再度升起落下，一名精灵侍找到他并带来凯兰崔尔女皇的口信。他被带到一处深绿色的山谷，这里有著从花园外喷泉流出的潺潺小溪。在旁边，有一个雕刻的如同小树一般的台座，上面有著一个银盆，又宽又浅，旁边则是另一个银色的水罐。

　　凯兰崔尔美丽的身影出现在树下，她穿着简单的白袍，目睹过双圣树的高等精灵身份令她身畔散发着柔和无暇的微光。

　　莱戈拉斯被她的神圣震慑，他恭敬地走了过去，向她致礼。

　　“莱戈拉斯·绿叶。”凯兰崔尔美丽的面孔被星光照拂，她的语调温柔有力，“我们看出来你心中存有困惑，如果你愿意，我很乐意帮助你。”

　　凯兰崔尔用小溪中的泉水将银盆装满，对它吹了口气。当水面的涟漪停止下来之后，她说：“这就是凯兰崔尔之镜。”

　　莱戈拉斯望向她，蓝眼中流露出疑惑。

　　“我可以命令镜子显示出许多不同的事物，”女皇款款地说，“对于某些人，我可以让他们看见想看的东西，但是这面镜子也会显示出意料之外的事物。如果你放任镜子自己寻找任何事物，我就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因为它所显示的是过去、现在，和未来可能的情况。但即使是最睿智的人，也无法确定他究竟看见了些什么。我想这也许对你有帮助，你想要看看吗？”

　　“我…”莱戈拉斯不禁后退一步，他清楚水镜会映出与什么有关的内容，他不能让凯兰崔尔知道他的秘密，这也许是精灵历史上王室最大的丑闻。

　　“请放心，我不会知道你看见了什么，除非你想。”凯兰崔尔的声音像山间流淌的泉水一样清冽而空灵，抚平了他心中的焦躁不安。

　　莱戈拉斯无法拒绝，他走到台座旁边，低头看著水盆。水看起来十分清澈、黑暗，里面倒映著许多的星辰。随后星辰开始消隐。像是泛起了一层层涟漪，黑夜渐次褪去，出现柔和的光晕。他首先看到了一片灿烂的金发，像阳光一样照亮了他的视野。是瑟兰迪尔。柔软华贵的长袍包裹住他高大优美的形体，精灵王站在一片虚无中，保持着优雅的仪态。他唇角含着一丝笑意，蕴满霜与雪的眉峰下，那双澄明的蓝眼如同冰层下的火焰，将莱戈拉斯心底丑陋的欲望照得雪亮。

　　然后瑟兰迪尔的身影开始破碎，消融成无数片，莱戈拉斯急切地想要伸手去抓住那些飞散的光点，在这时，他的耳畔回响起一身声声遥远的呼唤：“莱戈拉斯，莱戈拉斯，我的绿叶……”

　　这声音陌生却温柔，一个金发女精灵取代瑟兰迪尔出现在了水镜之中。

　　她展开纤长的双臂，似乎要把他拥入怀中，翡翠般剔透的碧绿眼睛蒙上一层薄薄的泪光，她凄切地呼唤：“莱戈拉斯我的绿叶……”

　　她有着和莱戈拉斯如出一辙的眉眼，只是更加细腻，嘴唇红润柔软，如同夏日饱满的樱桃，身着的丝绸长裙比不上她的皮肤雪白，勾勒出玲珑的曲线，美艳得几近妖娆。

　　“Nana…”莱戈拉斯的眼睛湿润了，他只在襁褓中见过母亲，但他完全可以确认，水镜中这位沐浴在神圣光辉中、美丽得超乎极限的女精灵，就是已经魂归曼督斯的密林王后，瑟兰迪尔之妻。

　　那双柔软的红唇仿佛落在了他的额头上，她的眼泪落下来：“离开他，我的孩子。离开他。你会被蒙福之地拒绝，被诸神谴责，我的孩子，离开他，忘记他，停止爱他，不要作出错误的选择…我爱你…”

　　“Nana…”莱戈拉斯的心瞬间被席卷的羞愧撕裂，他不由得跪下来，哭泣道，“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

　　光与影的交织消失，水面恢复平静，漆黑、清澈，倒映着星辰。然而那滴冰凉的眼泪，似乎真的落在了他的眉心。

　　水面中映出莱戈拉斯布满泪痕的脸，凯兰崔尔纤细的手温柔地轻抚着他金色的发顶，她的声音里饱含令人宽慰的力量：“这只是精灵的魔法。绿叶王子，它也许是一种指引，也许不是，并不全然正确。你要相信没有任何一种事物能够预见阿尔达世界的命运，它仅仅掌握在天父伊露维塔手中。”

　　那天晚上，远征队的成员再度被传唤到塞勒博恩的大厅中，精灵国王夫妇用客气的话语欢迎他们。最后，塞勒伯恩提到他们应当离开了。

　　第二天他们离开时，国王夫妇送了他们每人一件礼物，莱戈拉斯得到了一套崭新的弓箭，比他从密林里带来的那把更轻更有力量，萝林工匠的技艺赋予了它完美的外表，弓弦更是由女皇的发丝制成，附有凯兰崔尔的祝福。

　　水镜中的提示让他心头蒙上了久远的阴影，他心事重重，再也无法像从前一样轻快地鼓舞每一位成员了，他觉得自己站在一条破了个洞的小船上，涌进的水正在令他他渐渐下沉。他快要沉到一片漆黑中去了。

　　“我的朋友，你满怀心事。”阿拉贡说，“我能否为你分忧？”

　　“我不知道。”莱戈拉斯长久地注视着北方，他的双眼映照着渐沉的夕阳，其中的光亮也随之一点点熄灭。他低低地说道，“我是否已将忧虑表现在脸上？”

　　“自我们离开萝林，你便日渐憔悴，长久地游离于队伍之外，不再快乐地歌唱。我猜，也许是盖拉德丽尔夫人的水镜令你感到了困惑。”

　　“你也看了？”莱戈拉斯诧异地问道。

　　“我想，我们每个人都看过了。”

　　他没有追问阿拉贡看见了什么，露出忧郁的笑容：“也许我是个被诅咒的精灵，我不该将噩运带给你们，我的朋友。”

　　“我并不这么想，莱戈拉斯。”阿拉贡深邃的灰眼睛真诚地注视着他，“我们是生死之交。我想盖拉德丽尔夫人一定已经告诉你，水镜只是映照你心中所想，未来是不可预知的。每一个微小的变化都会改变它。”

　　“我爱上了一个精灵，阿拉贡。”有一刻莱戈拉斯几乎要说出来了，但他最终选择了隐瞒。他是被神谴责的戴罪之人，他的秘密太过罪恶，他害怕会给任何一个听到的人带去不祥，“但她仍深爱着她死去的矮人恋人，我注定永世得不到她的爱情。”

　　“精灵拥有永恒的生命。你有漫长的时间等待她走出伤痛，莱戈拉斯，不要轻易言败。”

　　“不，”莱戈拉斯说，“她只是个卑微的西尔凡，我的父亲不会允许她成为我的王妃，未来的密林王后。我既得不到她的爱情，也得不到父亲的祝福。”

　　“瑟兰迪尔陛下是位伟大的王者。”阿拉贡满怀深意地说，“你是他唯一的孩子，他不会过分为难你们。”

　　莱戈拉斯躲避着他的目光，知道他的谎言已经被他睿智的朋友所看穿。他伤感地一笑：“对不起，阿拉贡。自我踏上征途起，我的心中已有一个秘密。它折磨我，让我寝食难安。但这个秘密太过罪恶，我担心任何一个听到的人都会受到诅咒。”

　　阿拉贡锐利的灰眼仿佛洞穿了一切，“别为我担心，我的朋友，努曼诺尔的后裔有着不凡的命运。我想我已经猜到了。”他顿了顿，借以缓和瞬间紧张起来的气氛，“它关于你的父亲，瑟兰迪尔王。”

　　年轻的精灵脸上掠过罕见的凄惶神情，即使面对炎魔也没有让他这么惊慌过。精灵天生清亮悦耳的嗓音仿佛饱经了冰霜火焰，变得低沉沙哑，“我的挚友，请你告诉我，是否我们的其他伙伴也洞穿了我心中所想？”

　　“不。他们没有，莱戈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