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莱/TL永生之劫》荆十七

13、13

　　莱戈拉斯花了十年时间游历整个北方平原。他离开孤山后，一路北行，越过苍泉河的泉源，进入了埃腾荒地，沿着灰林河而下，远至沙巴德，古老的北大道在该处一个废弃的城镇附近跨越河流。攀越过金鸢河源头的隘口，下到大荒野并越过金鸢尾沼地。他看过奔流的贡玛瀑布汇入安都音河，纵马飞驰过凋谢荒地，在草原的满天繁星下和牧民们一起唱歌。

　　他也曾和次生的兄弟一同拿起武器驱逐入侵的半兽人，从座狼嘴里救下了一个人类女婴。莱戈拉斯将这名女婴交给村庄里一位寡妇抚养，留给她们不少的金叶子，十年间他时常返回村庄探望这对母女，陪着女孩住上一段日子。

　　北地的人类从未见过如此英俊的精灵，尽管他总是用兜帽遮住自己的尖耳，但那因骑射和战斗而垂落的几缕金色发丝和比辰星更高贵美丽的面容，以及稀世秘银打造的锋利武器，无不昭示着他首生子的身份。

　　他为女孩起名碧洛迪丝，意为新生的果实。他看着碧洛迪丝一天天长大，从襁褓中的婴儿长成了活泼可爱的孩童，心中渐渐体会到了父亲的深沉感情。碧洛迪丝七八岁大的时候，莱戈拉斯亲自教她射箭和格斗，希望在他离开后她也能保护好自己。

　　当他对漂泊的生活感到有些厌倦，凋零的红叶唤起他思乡的愁绪后，莱戈拉斯决定向南走，去瑞文戴尔拜访气之戒维雅的持有者埃尔隆德，和他的精灵族人生活一段时间。他穿过重重险要的山谷、森林、沼泽和溪流，沿着一条被苔藓覆著的白色碎石小径进入林谷。这里和林地王国不同，宫殿布满悬崖之中，瀑布处处，温暖灯光在山谷中莹莹点亮，如同星空下点缀在绿草地上的爱尔贝蕾斯。

　　莱戈拉斯首次踏足林地王国之外的精灵领地，密林王子的高贵身份和璀璨夺目的俊美容貌让他受到了林谷精灵的热烈欢迎。埃尔隆德的双子埃莱丹和埃洛赫比他年长许多，带着他参加每一个载歌载舞的宴会，许多精灵少女红着脸为年轻英俊的王子献上花冠。他和领主的养子、有着西方王室血脉的登丹人首领之子阿拉贡一起成天在山谷里游荡，打猎或是野餐。日子就这么无声地溜走，每个早晨都是明亮又美好，每个黄昏皆是凉爽又清朗。四季更迭，金色的光辉慢慢淡褪成了银白。直到阿拉贡在白桦林中邂逅了暮星阿尔玟，为了能够与世间最尊贵的精灵公主相配，他决定离开林谷进入荒野，誓要创立丰功伟绩，赢得属于自己的荣耀。

　　阿拉贡被智者埃尔隆德抚养长大，他英俊高贵，与莱戈拉斯成为了挚友。精灵王子陪同他一起上路，他们结交了灰袍巫师甘道夫，一同跋山涉水、历经艰险，驱赶索伦的爪牙和嚣张的海盗。阿拉贡时常诉说他对暮星的爱慕：“她美如精灵家园的朦胧微光，灰色双眼如夏夜清澈，额上的宝石如繁星善良，宛如露西安再世。我将为她献上我一生的荣耀。”

　　“挚友，若你也有一个铭刻在灵魂深处的爱人，你将懂得我现在的感受。”阿拉贡侧头微笑，连刚硬的脸部线条也变得柔和起来。

　　莱戈拉斯仰望着晴朗无云的湛蓝天空，他回忆起初见暮星阿尔玟时的惊艳，那绝世的容颜令他脑海里浮现出另一张脸，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够超越他的美貌——瑟兰迪尔，他灵魂深处的爱人。精灵王子的心再次感到哀伤，但他微笑不语，只是安抚地顺了顺白马额前飘扬的毛。

　　后来他和阿拉贡暂时分别，再次回到北方平原，他挂念着他的碧洛迪丝。他最后一次回到那个村落时，碧洛迪丝已经五十岁，她曾经幼嫩的脸颊布满皱纹，而精灵王子容颜未改，凡世岁月的流逝于他风过无痕。他仍然年轻英俊，他的养女却已经有了稀疏的白发。他一直在此地待到碧洛迪丝逝去，她离去时莱戈拉斯握着她干枯的手，她眼睛奇异地明亮，如同回到了孩提时代，轻声地呼唤他：“Ada.”随后这光芒渐渐熄灭。莱戈拉斯站在她的棺木前，身边围绕着她的儿女子孙，他为人类的短寿深深痛心。他看着碧洛迪丝出生长大，再看着她衰老死去，全然明白了身为一个父亲对子女的无言的爱护和责任，他的心好像瞬间苍老了几百岁，失去养女的痛苦让他心中更加思念黑森林里的父亲。

　　而后他又在外游荡了许多年，直到成功抓捕了咕噜，他终于借这个机会，再次回到了密林。

　　近七十年的分别，密林设下了盛大的宴会欢迎他的归来，严肃冷峻的精灵王亲自在精灵之门等候，在仪仗队的众目睽睽之下拥抱和亲吻了他的独子，爱抚他的金发。莱戈拉斯感受到父亲内心的激动，静静地依偎在他胸口。

　　悠长的流浪岁月虽然没有磨灭他悖德的恋慕，但足以使他的心绪沉静。他望着父亲高大俊美的身影，他仍然爱他，但心中已不再像从前那样不堪负荷的痛苦。

　　再也不要离开Ada了。莱戈拉斯不像已经在世间度过了悠久岁月的暮星，他从未如此长时间地离开父亲和故土，他只想将这不可告人的秘密深深隐藏，从此永远地陪伴在父亲身边。

　　许多天，他们亲密无间地相处，国王偶尔也会板着脸斥责他，但更多时候，他们享受着温馨的父子时光。陶瑞尔在五军之战后获得国王的特赦回到了密林。他向父亲和陶瑞尔讲述着几十年来的游历，讲述暮星的美丽和瑞文戴尔的宁静，讲述他的养女碧洛迪丝。

　　晚餐后的时间总是闲适的，莱戈拉斯伏在国王的膝头，满怀愧疚地说：“我很抱歉离开您那么久，当我有了碧洛迪丝以后，我才明白一个父亲的心情。”

　　“噢，我的绿叶。”瑟兰迪尔抚摸着他的金发，眼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温柔，“我为你的成长感到欣慰。”

　　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半兽人进攻密林，咕噜在他们的接应下逃脱，瑟兰迪尔迅速派出莱戈拉斯作为使者前往林谷，不久后莱戈拉斯返回，带回护戒队的消息。

　　“事关整个中洲的命运，精灵中也该派出一名代表，Ada，我恳请您的同意。”

　　瑟兰迪尔沉默片刻，目光投向远方，“我早已预感到今日，所以我为你设下了送别的宴会。”

　　“Ada……”莱戈拉斯明白自己食言了，他想到要再次离开父亲，心中就不可抑制地涌起了哀伤。如同阿拉贡所说，瑟兰迪尔是他灵魂深处的爱人，离开他，他就总觉得自己的灵魂也残缺了。

　　“不必为暂时的分离难过，”瑟兰迪尔低沉的声音宽慰着他，“绿叶，我将为你感到自豪。”

　　晚宴上莱戈拉斯喝了不少酒，他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滴酒不沾了。但他的酒量比起国王仍然差了太远，他已经感觉有点飘忽了，轻盈的身体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软绵绵的。

　　他看见高大俊美的国王向他走来，银色的长袍在月光下发出朦胧的微光，他的步伐高贵而优美。

　　“莱戈拉斯,”瑟兰迪尔严肃地嘱咐道，“你将历尽艰险，希望这件矮人打造的秘银护甲能够保护你。”

　　精灵王极为厌恶矮人，但为了他的独子，还是向他们订购了这件稀有的秘银护甲。即使莱戈拉斯离开了父亲领地的庇护，瑟兰迪尔仍以另一种方式保护着他。

　　“感谢您的恩赐，愿维拉保佑您。”莱戈拉斯感动地接过护甲，穿在了身上。

　　“myson，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国王的宝库今晚为你打开。”

　　年轻的战士在体内酒精的燃烧下，失去了他引以为傲的意志力。莱戈拉斯的眼神变得朦胧而缱绻，最终遵循了内心的冲动，喃喃低语道：“可以给我一个吻吗，Ada？”

　　瑟兰迪尔微微一怔，似是不明白已经成长为密林最勇敢的战士的爱子为何会突然撒娇。但他仍然应允了，在莱戈拉斯饱满优美的前额印上一个轻吻。可年轻的精灵却陡然伸手拉住他的衣领，倾身吻住了他的嘴唇。

　　两人都怔住了。

　　精灵王捏着独子的脖子拎开他，他粗眉拧起的样子让莱戈拉斯的几分薄醉立刻被恐惧驱散，这是国王发怒的前兆。他脸色惨白，艰难地呼吸着：“Ada……”

　　精灵王海一样幽深的眼睛里怒火如狂风般卷起，又在顷刻间归于平息，凝聚成一个忧伤深沉的漩涡。密林的主宰，森林之王已经从他独子的情绪中洞悉这不是一个玩笑和恶作剧。惊骇淹没了他高贵无暇的脸庞，他痛苦地说：“mygreenleaf…是什么，促使你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我很抱歉，Ada，我很抱歉。”莱戈拉斯眼中涌出泪水，他知道自己悖德的爱恋已经无法掩藏，他必将永远流放，这是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在绝望的催生下，他决定向父亲倾诉自己…几百年的渴慕，“我是个不被神宽恕的精灵……我爱上了自己的父亲。”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瑟兰迪尔端详着儿子纯净无暇的脸庞，心中涌起了巨浪。

　　“很久以前，很久以前，Ada……我很抱歉……”莱戈拉斯不禁哽咽了，因此字句变得支离破碎。

　　过往的回忆在瑟兰迪尔脑海中交替闪现，莱戈拉斯一切反常的举动似乎都有了缘由。他同样痛苦极了，他勇敢的绿叶在流泪，他却不能回应他，甚至是给他一个安慰的拥抱。

　　瑟兰迪尔眼中也几乎要泛起泪花，维拉啊，究竟为什么要这样惩罚他的孩子，让他…爱上自己的父亲，承受悖德的痛苦，陷入一段永远不可能被回应的爱情。他竭力保持着平静说道：“也许…在你护戒归来后，我该为你选择一名王妃。”

　　“不，Ada，请不要这样做。”莱戈拉斯抽泣着抬起头，他为诀别而痛苦不已，“我们不会再见面，我将永远离开密林，不会再回来。”

　　他已经被悲伤淹没，心中却有一种奇异的解脱。这沉重的秘密一直禁锢着他的灵魂，如同千钧重压，让他多年来再难面对父亲展露由衷的笑颜。那么多年，想要靠近他，却要逼迫自己远离他。终于，他将永远流浪在父亲的领地外，再也不相见……

　　“若您仍然爱我——以父亲的方式，就请祝福我，待我护戒成功，赐我一块领地，让我远远地离开您吧……”

　　“莱戈拉斯……”瑟兰迪尔轻唤他的名字，却看着自己的孩子决然转身，隐没于密林最浓重的黑暗中。

　　第二天王子便启程前往瑞文戴尔，瑟兰迪尔没有来送他，他们都心知肚明。

　　他最后一眼眷恋地望着这片他从出生到长大一直生活着的密林，似乎想把它的样子永远铭刻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