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雪儿》眉上轻愁

41、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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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逊眼见放走了仇人，急道:“你不是说你是来剿这帮土匪的吗，现在怎么又将他们给放了？”

　　青衣姑娘瞪他一眼道:“有本事你自己去斗他们呀！”

　　罗逊察言观色，便猜到她与那白毛老头定是旗鼓相当，彼此都为了顾忌面子，才没有继续斗到底。但毕竟还是人家帮了大忙，今天若不是有她在，他们这会儿早全都成了土匪们刀箭之下的亡魂。罗逊调整一下面部表情，对青衣姑娘笑笑道:“谢谢你啦，仙姑，说真的，今天要不是有你，咱们这些人恐怕都得栽在这儿了。”

　　青衣姑娘听他叫了一声“仙姑”，也对他回报一个笑容，道:
　　“谢谢你的剑，还给你。”说着，将剑柄朝向罗逊递给他。

　　罗逊伸手将她的手挡回去，道:“仙姑的兵器既已被毁，就请权且将这柄劣剑留作防身用吧。”
　　青衣姑娘见他如此说，也不客气，道:“现在天色将晚，咱们得赶快找个打尖的地方，否则在这荒山野林的，碰上毒虫野兽可不是玩儿的。”

　　罗逊也正有这个担忧，被她提起，也说道:“是啊，这么瞎灯瞎火的还真没法赶路了，只好找个地方休整一夜。只怕在这荒山野林的，不会有什么客店或人家之类的吧？”

　　青衣姑娘道:“我知道往前两三里处有一家小店，就是不知道今夜客满没有。咱们赶快去看看吧。”

　　罗逊已对她心生好感，见她愿意与己同行，欢喜不尽，道:“那真是好极了。”回头对所剩不多的随从人等道:“大家加把劲快走，等到了前面的客店就可以休息了。”
　　因为道路越来越崎岖难行，所以大家都只好牵马徒步行走。

　　听说前面不远就有可以投宿的客店，本已消沉萎靡的大伙又都个个振奋起来，拔步如飞，都想早点赶到罗逊所说的那家客店，倒在榻上美美地睡上一觉。

　　其时夜幕已降，大家都只能借着不甚明朗的月光前行。在这样静谧的荒野之夜，除了众人匆匆疾行的脚步踏在枯枝败叶上的沙沙声，更有那时不时从远处传来的凄厉狼嚎声。疲惫的行人们从这些狼的叫声中听出来了:它们是饿了，想吃肉了。可在这阴沉沉的荒野之地，除了这些疲惫不堪的夜行人们之外，又哪里再有更好的食物目标呢？

　　众人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边赶路，一边留神倾听狼嚎的声音是不是越来越近了，只盼在被狼赶上以前赶到那个可以安享美梦的客店。

　　但听得这些狼嚎声先是远远地跟随在后面，到后来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了。大概是狼群到了先前罗逊他们遭遇埋伏的那片战场，享用死尸去了。
　　估摸走了有两三里的路程，罗逊悄声问和他前后走着的青衣姑娘道:“咋还不见你说的那家客店呀？”

　　谁知青衣姑娘的语气也有些疑惑起来:“我也不知道啊，我记得去年来的时候，那家店差不多就是在这一片地方的。怎么现在就没有了呢？”

　　“我靠，巨晕！你不知道还带着大家瞎闯啊。要是先前及时打转的话，还是能够找到人家借宿的。现在倒好，前不着村，后不巴店的，可如何是好啊？”罗逊虽然心里这样埋怨着，口头却并没有说出来。他看看四下的形势，对青衣姑娘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这个破地方连条路都难寻，怎么可能会有店啊，你会不会是记错了？”

　　青衣姑娘道:“大致方向应该错不了，要不，咱们翻过前面那座山看看？”

　　还能怎么办？也只好如此了。

　　罗逊顺着青衣姑娘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座山。山不高，距他们现在的位置也不是太远，顶多也就一两里路的样子。以他们这支小小的“疲惫之师”翻过去，难度应该不是很大。

　　罗逊点点头道:“嗯，但愿山的那边真如你所说，真的有一家客店就好了！”

　　青衣姑娘道:“要是真没有，那也只得继续往前走了。要不然，总不能在这荒山野地里露宿吧。”

　　罗逊正待说些什么，忽听身后的朱发叫道:“快看，那是什么？”

　　大家顺着朱发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山腰下掩映在树林中的那条小路上，似有一盏灯火一闪而逝。

　　其中一个小厮甚是害怕，抖颤着声音叫道:“鬼……鬼火！”

　　其实，罗逊心里也感到阵阵发毛，但为了稳定人心，他强自镇定，道:“胡说，这世上哪来的鬼？那分明是一个掌灯的夜行人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可是，这荒山野岭黑漆漆的夜里哪来的人啊？”另一个小厮嘀咕道。

　　可见，这些小厮们多半已被吓破了胆。

　　史有劲抢出来自告奋勇道:“公子，要不让我去前面探探情况吧。”

　　这时，不远处的某棵树上突然传来几声夜枭的叫声，在这阴森森的荒山夜晚，让人听了不禁毛骨悚然。罗逊也在心里打了个寒噤。他已经失去了两员爱将，现在只有史有劲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了，他不想再失去他，尤其是在这种最需要人手在身边壮胆助势的时候。他看了看青衣姑娘，青衣姑娘仍然蒙着面巾，看不到她的表情变化，但可以看出，她也提高了警惕，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仿佛随时都会有不可预知的危险降临。

　　罗逊道:“这荒山野岭的，多有毒虫野兽，大家最好不要分散了，在一起走，彼此有个照应。”
　　青衣姑娘点头道:“不错，现在的情况很复杂，不知道这附近隐藏了什么敌人或是什么野兽，大家要小心，千万别走散或是掉队了。”

　　见青衣姑娘说后大家都没什么反应，朱发又喝问一句:“大家都听到了吗？”
　　这才响起一片参差不齐的应和声:“听到了。”

　　大家的声音刚落，一个小厮就惊叫起来:“那是什么？”

　　只见距大家百米开外的灌木丛中，一对蓝幽幽的眼睛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那是狼，不要去管它。”青衣姑娘道，“大家紧跟队伍，千万别掉队了！”其实她心里非常清楚，这些荒山野狼要是饿极了的话，是很有可能会对人群进行疯狂攻击的。
　　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和所有人一样，就是赶快找到那家客店。

　　又走了一程，只见山腰中果然有一座房子。

　　青衣姑娘道:“是了，就是这里。”

　　大家一听她这样说，都来了劲头，加快脚步朝山上走去。大家一边走，还一边议论起来，说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啊，说先前见到的那盏灯火原来也是像咱们一样前来投宿的客人呢……最后说的一句话就是:“这下好了，终于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觉了！”

　　可等他们真正到达那座房子前时，才发现这座房子竟是无比的冷清，里面一丁点儿光亮和声息都没有。整座房子从里往外透着一股阴森森的冷气，简直形同一座鬼宅。让人见了就不寒而栗。大家刚才的兴头一下子熄灭了。

　　史有劲上去叩了一通门，里面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是什么情况啊？”罗逊对青衣姑娘道。

　　“我怎么知道。”青衣姑娘道，“也许这里发生什么变故了吧。又或许这里没什么生意，主人经营不下去，不得已搬走了吧。”

　　史有劲见叩门没人应，就用力推了一把，只听“咯咯吱呀”一阵响，门竟应手而开了。屋内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史有劲取出火折子来打亮了，当先第一个走进去。发现这里的布置确实是一个客店的大厅。才知青衣姑娘说的果然不错。
　　整个客店分为上下两层。下面这一层中间是大厅，摆设有七八套桌椅，每张桌面上都有一盏烛台和一个插着竹筷的筷筒。大厅两边是客房。正对着大门的是掌柜的柜台。柜台后面应该就是厨房之类的了。上面一层没有厅堂，中间部分是空的，四周都是客房，上下两层的客房总计有十来间。联通各客房与楼梯的是一周走廊。客人站在门前的走廊上可以看到下面大厅里的情景。
　　史有劲点燃几张桌子上的烛台，整个屋里一下子亮堂起来，加上他们这一拨人的进入，先前那种阴森的气氛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种令人感到温暖和温馨的感觉。

　　史有劲伸出手指在一张桌面上轻轻一划，只有薄薄一层细腻的灰尘，证明这里并不是长久无人。

　　罗逊问青衣姑娘道:“这就是你所说的那家客店吗？”

　　一起走过这么长的路，青衣姑娘对罗逊已不那么冷漠，点点头道:“嗯，不错。只是不知这里为何会一个人也没有。我看今晚咱们只能在这里安顿下来了。”
　　罗逊立即叫人把门关上，并上好栓，以防外面有什么野兽之类的进来。朱发先叫人把马都牵到后院的柴房拴好，又命人将各个房间查看了一遍。然后又整理出若干房间来供大家休息。

　　一切妥当之后，大家坐在大厅里吃些干粮当晚餐。罗逊想到这一趟来救梦雪儿不但无功，反而还折了许多人马，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那些小厮们得到放松，本想拉个呱儿，聊聊天，但听到罗逊这声深长的叹息，就都噤了声。

　　青衣姑娘道:“现在大家都有了安顿休息之处，你还叹什么气啊？是为你那些死去的兄弟们吗？想不到你这人倒还有点人情味儿嘛。”

　　罗逊道:“我叹气也不光是为了我那些死去的兄弟们。其实我们这一趟是为了去救一个朋友，现在人还没救成，就已经折了这么多兄弟。那位朋友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多延迟一刻，便多一分危险，我们却只能在这里干巴巴地耗费一个晚上！让我怎能不心焦啊！”
　　青衣姑娘见他忧虑深重，安慰道:“你放心，你的朋友一定会没事的。等歇过了这一宿，明天我同你一起去找你的朋友。”

　　罗逊听她对自己说话语带关切，就转过头来看着她，只见她一对脉脉动人的眸子望着自己，竟是十分地好看。只可惜面部被青巾所遮，看不见真容，但想必应是一张十分漂亮的脸蛋儿。只是不知为何要用青巾遮盖起来呢？于是忍不住问道:“我有一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青衣姑娘道:“你问。”

　　罗逊道:“仙姑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呢？”

　　青衣姑娘笑道:“我就知道你有此一问。其实这个很简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无非是因为面目丑陋，怕吓到人喽。”

　　罗逊摇头不信道:“你别骗我，我见过的姑娘不在少数，可像你有如此一双动人的眼睛的姑娘却还只见过一个。再说了，如果你真的长相丑陋的话，又为何要别人叫你仙姑呢？”

　　青衣姑娘道:“说你傻你还不信，这么简单的道理也猜不出来。一个丑八怪既然蒙着面，当然是不希望别人知道她长得丑啦，所以才让别人叫她‘仙姑’，以掩饰自己的丑嘛。”
　　罗逊被她说得疑惑，又转头盯着她看了几眼，看完，摇摇头表示不可置信。

　　青衣姑娘道:“对了，你说你见过的那位眼睛非常漂亮的姑娘，她是谁呀？”

　　罗逊不料她会追问这一句，道:“她就是我们要去救的那位朋友。”

　　青衣姑娘诡秘一笑，道:“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喜欢上了她！”

　　这件心事罗逊可从没对人说起过，她怎么竟一眼就看穿了呢？罗逊带着心事被看穿的狼狈连忙掩饰道:“哪里，哪里，只是朋友、朋友而已。”

　　青衣姑娘扑哧一笑道:“瞧你，普通朋友用得着这么紧张吗？你放心，我又不告诉别人，你尽管大胆地承认就是了。”说着看看其他人，其他人早在朱顺的带领下，坐到离他俩最远的那两桌去了。

　　罗逊羞赦之色溢于言表:“其实，也只是有一点点喜欢啦。你可别对人胡啰啰啊，她都还不知道呢！”

　　青衣姑娘哈哈大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敢爱敢恨，既然爱人家，就勇敢地说出来，勇敢地追求嘛。像你这样扭扭捏捏，畏首畏尾的，哪个女孩子会喜欢呀！”

　　这时，外面依稀传来一阵凄厉的狼嚎声。大厅里众人聊天的喁喁声一下安静下来。紧接着，客店的大门被急促地敲响。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原本轻松的气氛又陡变紧张起来。

　　罗逊道:“会是谁呢？”

　　青衣姑娘艺高人胆大，道:“打开门看看就知道了。”
　　罗逊于是对走过来的朱发吩咐道:“去，叫个人去开开门。”
　　朱发随便点了一个人道:“你，去打开门。”

　　那个被点中的人虽然十分害怕，可也不得不奓着胆子去开门。

　　门一打开，一个伤势沉重的人就势跌扑在那个开门的小厮怀里。小厮受惊，连忙将那人摔在地上。

　　罗逊定睛细看，只见那人浑身血迹斑斑，面色惨白，气若游丝，却不是梦雪儿又是谁？

　　罗逊慌急抢上去扶起来，唤道:“雪儿，雪儿是我啊——罗逊，出了什么事了，怎么变成这样了？”

　　梦雪儿软在罗逊的怀里，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罗逊正要将她打横抱到房间里面去治伤，突然发觉她比一般女人要沉重许多。然而，就在这时，躺在他怀中的梦雪儿猛然一扭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一下刺入他的腹中。

　　罗逊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只觉腹部一凉，然后一阵剧痛蔓延开来，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瞪大两眼不解地望着梦雪儿道:“你……你……”

　　这一剧变发生得太突然，实是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任是离他们最近的青衣姑娘也不及相救。
　　青衣姑娘身手反应是何等敏捷，就在这剧变发生的下一个瞬间，罗逊的第一个“你”字刚脱口而出，她的右脚已踢出，正是要将梦雪儿踢开罗逊的身边，以免给他造成二次伤害。然而梦雪儿也并非等闲之辈，立即抽刀闪身退出了客店外。

　　青衣姑娘对赶上来的朱发道:“赶紧给他敷裹治伤。”话未了，人便跟着追出了客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