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雪儿》眉上轻愁

144、第一百四十四章

　　144
　　神医胡淋灵，莫怀柔郎中

　　且说那日相生抱着毒发而亡的罗逊上马车后，脑海里一片空白，并没有想好要去哪里，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是任由着马将车往前拉。

　　路上，失魂落魄的相生突然感觉躺在旁边的罗逊有了些微不易察觉的动静，一个惊乍地过去探查，发现他此刻竟然有了微微呼吸，相生简直不敢相信，再探脉搏和心跳，也有。当下喜得眼泪哗地往外奔涌而出。
　　罗逊没死，罗逊真的没死！

　　喜极的相生跳到前面驾车的位置，开始赶起了马车，希望能尽快找到一个郎中，给罗逊看一看。
　　走了好久，也没发现一个人影。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荷锄而行的农夫。相生将马车在他面前陡地停下来，向他打问附近哪里有郎中。
　　那农夫先是吓了一跳，待听见相生清秀的音容，才伸手朝前一指，告诉她再往前行十多里，有一座村子，村里便有郎中。

　　相生道了谢，赶马继续向前。

　　行了十几里，便闻犬吠声传来。再折个弯，果见一个村庄映入眼帘。

　　相生纵马向前，直到奔到村子口，才将马速放慢下来。

　　村里的人们见一辆外来的马车进了村子，纷纷注目观看稀奇。

　　相生向一个面貌忠厚的老者打听郎中所在。

　　老者道:“郎中家的门前挂着一块‘算卦医病’的牌子，你往前去便能看到。这个村子就这么大，很容易找的。”
　　相生谢过，又赶马向前行去。行了不一会儿，果见一块竹牌儿吊在一家屋檐下随风招摇，上面写着“算卦医病”四个虽不端庄，却也自成一格的字。

　　相生将马车在门前停下，将罗逊抱进屋内。屋内一个年龄约在四、五十岁之间的男子，头戴青巾帽，身着青布褂，正在柜台后面拨拉着算盘。见有人进店，忙转出柜台，招呼相生将罗逊放到靠墙的一张简易床上。

　　郎中问是什么病，什么时候发的。相生一一告知。郎中一边给罗逊探看，一边又问有没有采用过什么其他急救的法子，或是服过什么药。

　　相生道:“之前都已经没了气息，又给他灌了解药，没想到在路上又活转过来了！”

　　郎中点点头道:“是了，之前没了气息，乃是一个假死的过程。服下解药后，解药在他体内慢慢发生作用，解了一部分尚存在胃中的毒。但中毒实在太深，送来太迟，恐怕还是难救。”

　　相生一探，此时脉搏气息又缓弱了许多。不由大急，恳求郎中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救救他。并从身上掏出一把银票塞到郎中手里。

　　郎中显出很为难的样子，道:“不是我不肯相救，实在太过凶险。我的法子也没一点把握，要是没治好，误了性命，你反倒要怪我！”
　　相生再三恳求，表示已无他法，再凶险的法子，也愿意一试。

　　郎中道:“既然要我治，那咱们就得先说好了，要是没医成，可不能赖我！”

　　相生点点头道:“成。只要你尽力而为，成与不成我都不怪你！”

　　郎中道:“你这话怎么说的，人命关天，我既然答应了给病人看病，又岂有不尽力之理！”说着，将手中银票又拨出一部分，还给相生，“用不了这许多。待医成了，你再付我感谢费，也不迟。”

　　郎中挥笔开了一个药方，叫一声阿发，一个二十岁还不到的小伙子，张嘴打着哈欠，从里间走出来。郎中把药方递给阿发，命他按方抓药，并立刻煎好，给罗逊服用。

　　阿发拿着药方去了。不一会儿，从后面的小柴房内飘出药香。再过一会儿，阿发端着一碗浓黑的汤药出来，让相生把罗逊的上半身扶起来一点，将药给他灌了下去。

　　郎中搬来一把椅子，坐在罗逊旁边，给他把着脉。
　　突然，罗逊一声咳呛，把刚才喝下去的药水都吐了出来。

　　郎中立即起身，惊道:“不好，药不对症！”

　　见郎中如此慌张，相生吓了一跳，跟着惊叫道:“啊？”

　　郎中道:“快，跟我到后山去请胡淋灵来。晚了就来不及了！”说着，拉起相生的手就往外跑。

　　跑出几十步，忽又停下来。
　　相生问怎么了。

　　郎中道:“都怪我一时心急，差点忘了一件重要事情。”

　　相生道:“什么事？”

　　郎中道:“那胡淋灵是个怪人，我们就这么去，他绝不肯下山。”

　　相生道:“那怎办？”

　　“别急。咱们得投其所好。”郎中道，“我知道胡淋灵极喜欢吃石榴，咱们先去市场上买几个石榴，再去拜访。这样成功率会高很多。”

　　于是，两人又去市场选了七八个又大又红的石榴，提着上山去找胡淋灵。

　　路上，郎中嘱咐相生道:“这个胡淋灵本领奇大，眼下只有他能救你朋友了。不过他性情古怪，稍有一句话不对心思，便有可能惹恼了他。一旦惹恼了他，事情就再难成了。不过他也爱听好话。所以，待会儿见了他后，你只拣好听的话说，别的由我来应付。切记切记！”

　　相生答应了。

　　路上遇到一童子，郎中告诉相生，这就是胡淋灵的小徒弟。忙上前打问。童子对两人的来访似乎丝毫不以为奇，告诉两人道:“不巧得很，家师出门云游未归。”

　　郎中听后很沮丧，对相生耸耸肩，表示很无奈。

　　相生却硬拉着郎中，带她上山到胡淋灵家中去看看。

　　郎中道:“你没听那童子说吗，胡淋灵不在家，你去他家中做什么？难道要去等他？你朋友的病情可是拖不得呀！”
　　相生道:“你不觉得那个童子是在说谎么？”

　　“不会吧？”郎中道，“这童子和我相识，他应该不会骗我。”

　　相生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道:“说谎人的心理虽各有不同，但没有能逃得过我的眼睛的。何况他还只是一个孩子，远嫩着呢！信我的，没错，走吧。”

　　郎中知道她是救朋友心切，没办法，都已经快到了，就陪她走一走吧，谁叫自己拿了人家的钱呢。

　　正如相生所料，胡淋灵并没有云游外出，他俩到达的时候，他正躺在自家屋前树荫下的一张藤制躺椅上，悠哉游哉地闭目养神呢。

　　由于怕惊扰了胡淋灵（主要是担心失礼而惹恼了胡淋灵），郎中并没有上前叫醒他，而是提着石榴同相生站在一旁静静等侯。

　　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动静，相生心急罗逊的病情，早就不耐了，于是故意大声咳嗽两声。

　　胡淋灵一个激灵，睁开眼来，瞧见站在旁边的两人，惊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又对刚回来的童子道:“怎么不叫醒我？”说着，抬头看看天色，“唉呀，这都傍晚了，瞧我这盹打的。——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郎中道:“许久没有听到您的教诲了，特来看望您，顺便聆听您的教诲。”说着，上前将石榴放在胡淋灵所坐藤椅旁。

　　胡淋灵指着相生道:“我看这个年轻人面有急色，你们一定是有事求于我吧？”

　　“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是这样的，这位兄弟的朋友中了毒，请我医治，我实在无能为力。只因人命关天，所以特来请您垂怜出手一救！”

　　胡淋灵仰天哈哈笑道:“什么？你称她作兄弟？我说莫怀柔啊莫怀柔，你真是白活了这些年纪，有眼无珠不辨雌雄！”

　　相生插进来道:“时间不多了，别把话题岔开去。我们是来请你救人的，你到底是能救，还是不能救，爽快给个明话吧。别东拉西扯的耽误工夫！”
　　莫郎中连忙拉拉相生的手，示意她不要无礼。

　　胡淋灵指着相生对莫怀柔道:“你听听，这是有求于人的口吻吗？这分明是来找碴吵架的嘛！真是气炸我的肺也！”

　　莫怀柔忙安抚道:“您消消气，他也是担忧朋友的病情，一时心急口快，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胡淋灵气得胡须一抖一抖的:“就这样还想让我救人！把你的石榴带下山去，我不想和你们说话！”

　　莫怀柔对相生连连打手势，让她上前赔礼道歉。

　　相生道:“算了，咱们走吧。我早就说了，他治不了的。你不信，这不白跑一趟！”说完，转身欲走。

　　“站住。”胡淋灵从藤椅上腾地站起来，“你说谁治不了？我告诉你，只要病人还有一口气在，就没有我治不了的！”

　　相生冷笑一声道:“胡吹大气谁不会！”

　　胡淋灵道:“什么？你说我胡吹大气？我今天就把他治好了给你看看！大不了我治好了他，再把他毒死！”说着，吩咐童子进屋拿药箱。

　　待到了莫郎中的医馆时，阿发正坐在医馆的门槛上发呆。

　　莫郎中上前就训道:“你不在里面侍候病人，坐在这儿干什么？”

　　阿发道:“病人不用侍候了。”

　　“什么？！”
　　相生第一个冲进医馆。余人接着赶进。

　　相生一探罗逊的呼吸与心跳，一下懵了。
　　胡淋灵一把推开她，也不给罗逊把脉，径将罗逊上身搀起来。那童子在旁边麻利地打开医药箱，取出一颗灰褐色的药丸，递给胡淋灵。并叫莫郎中去拿一碗水来。阿发不消吩咐，立马倒了一碗水端来。

　　胡淋灵将药丸捏碎，放入碗中晃匀，扳开罗逊的嘴巴，给他灌下。灌完药，胡淋灵以手为罗逊自胸至腹轻轻抚扫一番。然后，他平平放下罗逊，从药箱中取出几片膏贴，分别贴在罗逊前额、肚脐等处。又点燃几支香，插在一个香坛里，放在床前。

　　相生曾见人焚香祭奠死者，便问胡淋灵是何意。

　　胡淋灵挥挥手，示意她不要多嘴。

　　不一会儿，整个房间都弥漫一股奇特的香味。

　　又过了好一阵儿，忽闻罗逊腹中一阵咕噜声，胡淋灵叫取几块厚毛巾、打一盆水来。与童子脱下罗逊的裤子，把毛巾垫在其臀下。整个过程，相生都转过身去，没有观看。
　　之后又是一阵异响，便闻一股臭味，原来是罗逊拉稀了。

　　此时，胡淋灵为了回报相生之前的不恭，有意捉弄她一下，道:“麻烦你过来搭把手，给病人换一下毛巾。”

　　相生由于是背着身的，不知胡淋灵是在叫自己，一时没动身。
　　胡淋灵道:“喂，叫你哪！他是你的兄弟，你不动手，还要谁来动手？”

　　相生终于听明白了胡淋灵是在叫自己，她转过身来，迟疑了一会儿，很想说明自己是女儿身，却又忍住了。但见她一咬薄唇，毅然上前去换了毛巾。——整个过程略。但是要说的是，相生做得非常细致而又认真，丝毫也不含糊。
　　胡淋灵看得都惊呆了，他不敢相信，除非是多年的夫妻，他还没见过，一个年轻女人面对一个男子□□的下身，能够如此坦然而镇静的。

　　一切弄好之后，胡淋灵又叫相生过来将罗逊的上半身搀扶起来。

　　相生此时明知胡淋灵是在刻意报复，但为了顺利医救罗逊，她一切都可不计较。

　　相生搀扶罗逊时，用手探了探，发现有了呼吸，惊喜道:“有了，他有呼吸了！”

　　莫郎中也非常高兴，盛赞胡淋灵医术高明，胜过华佗在世。只有胡淋灵笑而不语。
　　相生正在高兴，忽然罗逊将一口污秽呕吐在她身上。相生猝不及防，被正吐了个满身。

　　莫郎中赶紧叫阿发替相生搀扶罗逊，自己去房里拿了一套衣服，让相生更换。

　　相生见胡淋灵抑制不住偷着乐的样子，道:“现在你该满意了吧？你明知道罗逊会吐，故意叫我去挨这一身。还有，你竟然叫人家……算了，不说了，总之你只要把他治好，咱们就谁也不欠谁的，两清了！”

　　胡淋灵道:“怎么可能两清！一条人命要有这么简单的话，我宁愿让你吐我一身，再羞辱我一顿，我依然把他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