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雪儿》眉上轻愁

120、第一百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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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逊如今已不是什么剿匪大将军了，自然也就从那豪华气派的将军府里搬出来了。如今住在一套三房（加上厨房、茅房和柴房，也可算六房了）一院的宅子里。他单独住一间，小青和小红两人住一间，另一间空着。

　　和相生在小酒馆里分别后，罗逊和两个士兵又在街上巡视了一圈。然后回到东门城防营，将一天来的巡视情况向廉尺作了汇报。

　　廉尺压根没兴趣听这些几乎每天千篇一律的汇报，不等罗逊将汇报作完，摆摆手道:“罗逊，以后没紧要事，这些汇报就免了吧。节省下点儿宝贵时间，兄弟们赌上两把，多好呀！现在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会儿，别站着了，来来来，咱哥儿几个抓紧时间来几把。”
　　罗逊道:“可是，我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
　　廉尺道:“没事，我先借你一百两银票，等你赢了或发饷了，再还我就是了。”
　　罗逊今天的手气还不算太倒霉，在晚饭前的这半个时辰，只输了十两银子还不到。
　　吃过晚饭，罗逊又打了两份饭菜，准备给小青小红带回去。如今不像以前了，手头拮据，过日子不得不精打细算了。虽说目前这份工作薪水还不赖，但毕竟初来乍到，离发饷还有一段漫长的日子，到时候不但要还欠下的廉尺的债，还要给相生和梦雪儿买礼物。这样算下来，即便还小有剩余，也难以支持接下来一个月的用度了。

　　罗逊回到家时，天已经擦黑了。两个丫头已经做好了饭，就等罗逊回来，便可做菜吃饭了。
　　罗逊将饭菜放在桌上，对正要去厨房的小青道:“你别去做菜了，我给你们带了饭菜回来，还温着呢，快吃吧。”
　　罗逊正要推门出去回自己的房间，突然小青叫道:“对了，公子，今天有个姑娘来找过你。”
　　罗逊诧异回过身来，道:“姑娘？什么姑娘？”
　　小青道:“不知道，我们也不认识。她说她来找罗逊罗公子，我们说你不在，她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罗逊道:“她留下了什么话？”

　　小青道:“她说要咱们尽快离开燕京，否则将有大祸临头。”

　　罗逊道:“大祸临头，什么大祸临头？咱们好好的能有什么大祸临头？她有没有说她叫什么名字？”
　　小青道:“我们问了她，但她只道一声‘保重’，什么也没再说，就走了。”

　　罗逊道:“这分明就是某位好事者装神弄鬼吓唬人的，别去理会它。”

　　小红道:“虽说如此，但公子还是小心点好。”
　　罗逊见她俩不无担心的样子，道:“你们俩如不放心，明天一早找一辆马车出城去吧。”说着，掏出口袋里剩下的八十多两银票，塞到小青手里，“我身上现在只有这么多了，你们带上路上做盘缠，去找我二妈。如实在找不到，就自己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小青道:“公子你不是也说了吗，这定是哪个无聊的人搞的恶作剧，干嘛怕它呀？”
　　罗逊道:“其实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我也打算让你们离开的。一者自从上次逃难失散后，再也没有二妈消息，也不知她如今在何处，怎样了？二者我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已无能力供养任何人照顾自己了。所以，让你们离开，不光是为你们好，更是为了我自己考虑！”
　　“可是，公子你……”

　　小青还待说什么，但被罗逊摆摆手止住了:“什么也别说了，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你们吃了早餐就出发吧。”说完，罗逊就拉开门，回自己房间去了。

　　翌日早晨，小青小红做好早餐，准备去叫罗逊来吃时，却发现他并不在自己的房间里。她俩便边吃边等。
　　两人吃到差不多的时候，院子门外传来辚辚马车声，两人跑到门外一看，罗逊正从停在门前的一辆马车上跳下来。原来罗逊一早就出门雇马车去了。

　　罗逊见两个丫头立在门口，问道:“吃了早餐了吗？”
　　见两个丫头点了点头，又问道:“行李都准备好了吗？”
　　两个丫头摇了摇头。
　　罗逊道:“快去收拾行李。”转身又请车夫稍等一下。便进去督促两个丫头收拾行李，因为他知道两个丫头肯定是极不情愿离他而去。

　　待将两人的行李收拾好，提到马车上，小青却迟迟不愿上马车。罗逊连推带搡才把她塞进了马车。马车启动的前一刻，她又探出来身子。罗逊道:“去吧，记住我的话。有了二娘的消息别忘了告诉我。保重！”

　　小青满眼噙泪，挥手道:“公子你也保重！”

　　马车在一声脆响的马鞭声及车夫的吆喝声中向前疾驰而去。

　　罗逊回到屋中吃过两个丫头为他准备的早餐，便到城防营去了。
　　作为城防营的主将之一，他大可以像廉尺一样，足不出门，整天呆在城防营里翘着二郎腿享清福。但他一来不想整天和廉尺呆在一块厮赌而欠下他更多的债，二来也想借巡街之便转到南门那边，去问问相生那事办得怎样了。他还是点了昨天那两个士兵跟他一块出去巡街。

　　今天适逢赶集，街道两边摆满了卖各种东西的小摊，来来往往的行人更是摩肩接踵，挤得水泄不通。两个士兵一左一右，为罗逊开道，所以罗逊倒没受什么拥挤之苦。

　　这时，罗逊突然发现所有行人在经过前面一个卖包子的摊位时，一个个都掩鼻而过。又听到那卖包子的摊主在厉声喝骂驱赶什么人。待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浑身肮脏，散发着臭气的乞丐坐在街角地上。他的右边是一个卖篮子、簸箕等一类竹编制品的摊位，左边恰是一个卖包子的摊位。毋庸置疑，他的存在使摊主的生意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摊主先是厉声喝骂，叫他滚开。但他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地坐在那里，似乎根本不想浪费力气去理会摊主的喝骂。
　　摊主见这尊神斥之不走，便上去踢了他两脚。
　　乞丐似乎是难以忍受剧痛，终于虾弓了身子，蜷缩着倒在了地上。
　　摊主踢了两脚后，意识到他身上太脏，嫌污了自己的鞋子，便操起擀面杖，对乞丐夹头夹脑一顿抽打。

　　乞丐倒在地上，先滚了两滚，后来连滚也不滚了，只是不停地痉挛似的抽搐着。

　　罗逊实在看不下去了，叫道:“住手！”

　　其实在罗逊叫他住手之前，就有旁边几位摊主叫包子摊主“不要打了，再打就出人命啦！”但包子摊主不听，边打边道:“这种社会的渣滓、败类、臭虫，就是要打，打死了也不犯法。”但他一见这个叫他住手的罗逊一身军官的戎装，立即乖乖地停下了手中的棒子。点头哈腰，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官爷！”

　　罗逊严声正色道:“他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下手这么没轻没重，将人打死了怎么办？”
　　包子摊主道:“可，可他是个下贱肮脏的乞丐呀！他不光害我做不成生意，还影响了大家，影响了整个城市的市容呀！”
　　罗逊道:“就算是这样，你也没有权力教训人家呀！换位思考，如果你落魄到他今天这步田地，人家把你打得要死，你就好受吗？”

　　天下谁人不知，官府的人最是没道理可讲的，如今他跟你讲道理了，那算是祖辈烧了高香啦。包子摊主倒蛮识趣，眼见罗逊要跟自己较真儿，惟恐他当真拿自己来“换位”实践一番，忙喏喏着退到了摊位后面。

　　当罗逊蹲下身来要询问那乞丐的伤势如何时，忽然发现他蓬乱头发遮盖下的那张脸甚是熟悉。

　　他不可置信地扶住乞丐双肩，以便使他能面向自己坐起来，道:“朱发，朱发，是你吗？”
　　朱发抬起头来，双目茫然无光彩，道:“公子，有吃的吗？”

　　罗逊见朱发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酸不已，转头叫包子摊主拿几个包子来。

　　不等包子摊主动作，一个士兵抢上，从摊上挑了几个大肉包，用纸包了，递给罗逊。罗逊接过，塞到朱发手里。

　　朱发盯着手里的肉包子，似乎不敢相信，刚才还可望不可及的包子，转眼就属于了自己。黯淡的眼睛变得有光彩，继而潮润，接着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见他吃得甚急，罗逊道:“慢慢吃，别噎着了。”

　　罗逊又叫士兵到不远的一个摊位上端了一杯豆浆过来。

　　朱发吃完包子喝了豆浆，终于恢复了体力，面向罗逊跪在地上，失声大哭了起来。

　　罗逊将他扶起来，道:“能走吗？”
　　朱发点了点头，道:“公子你别碰我，我身上脏。”
　　罗逊笑道:“这有什么。走吧，跟我回去，好好洗个澡，换一身干净衣服。”

　　罗逊将朱发带回自己的家，叫两个士兵帮忙生火烧了水，让朱发洗澡。朱发洗完澡，自己涂上刚在路上罗逊给他买的伤药。然后换上罗逊为他找的一套衣服。整个人顿时焕然一新。

　　罗逊笑道:“哈，我的朱大管家又回来啦！”随即又叹了一口气，道，“只是我如今已无家无业，用不上你这位大管家啦！”

　　朱发道:“公子你别这么说，只要公子你不嫌弃朱发，无论你有无家业，朱发这一辈子都是你的管家。”

　　罗逊走过来，拍拍朱发的肩膀，道:“朱发，我知道，你的忠心是没话说的。以前我那样打你骂你，你都没一句怨言，要是换了别的谁，只怕早就撂挑子不干喽。说实话，像你这样的好管家，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朱发，我保证，以后我要对你好点，再也不打你了。”

　　朱发道:“只要能鞍前马后地跟随在公子身边，挨骂受打又算得了什么。公子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到处流浪，吃了多少苦，总想着能找到你，却一直未能如愿。后来，在来燕国的路上，我不幸遇到了土匪，身上的钱被洗劫一空。我就只好到这燕京繁华之地乞讨为生了。却不料今日意外与公子重逢，真是老天有眼啊！”

　　罗逊道:“是啊，你我劫后重逢，本该是一件值得庆贺之事，可惜我现在身上没钱，不然请你到城里的高级酒楼去好好吃一顿。想必你很久没上过酒楼吃美味佳肴了吧？”

　　朱发道:“在此之前，我已有两天没吃过任何东西了。要不是今天遇到公子，我能不能撑到明天还不知道呢！至于美果佳肴，那是自离了公子以来，就再也没敢奢望过的。”

　　罗逊道:“朱发，你放心，我现在任京城守卫之职，薪水还不错。等一发了饷，我就隔三差五请你上酒楼吃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