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皇书》维□□

2、第二回

　　因着腿疼，林侍书彻夜难眠，全靠着凝香照顾着，方才好受些。
　　待到早上，二人都熬红了眼。
　　因着万寿宫的指示，太医院一早就派人过来。
　　太医岳怀生拧着浓眉，低头为林侍书检查伤势，脸色不是一般地难看。
　　林侍书见他脸色不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吴太医劳烦您，还是按着老方子给我调配几贴化瘀散结的膏药吧。”
　　这也不是第一回了，方子都是现成的。
　　岳怀生闻言抬头看她，目光灼灼，隐含一丝恼意，又不好表露出自己的愤怒，半响才道：“再这么伤下去，姑娘这双腿，迟早要废！”
　　他吓唬她似的，故意加重语气。
　　谁知，此话一出，林侍书施然笑了。“有岳大人这样的“再世华佗”在，自然任何顽疾都能治愈。我这点子小伤，不碍事的。”
　　凝香跟着也笑，拿着扇子，轻轻地朝岳怀生的身边扇了一下：“大人，您莫要吓唬姑娘了，赶紧开药吧。”
　　岳怀生无奈叹气，忙取了笔墨，开好方子。
　　他知道林侍书的难处。她一直都是这样，代着公主受罚，时常会受些小伤，要是运气不好的话，就会伤到如此严重……让人既心疼又无奈。
　　“姑娘这几日先不要下床走动，否则，会有大问题。往后我会每天过来。”
　　岳怀生转身看她，眼中凝聚着难以明说的情绪。
　　林侍书看在眼里，却故意无视，仍是点头微笑。“有劳大人。”
　　正说话间，慕容玥来了。
　　“侍书姐姐……”
　　岳怀生闻声便皱了眉。
　　慕容玥一袭华裳，娉娉袅袅，脚步轻快地走入内阁。
　　岳怀生躬身行礼，意欲离开，不愿和这位娇蛮公主打照面。
　　怎奈，慕容玥见他也在，立刻将他叫到跟前，发问道：“侍书姐姐怎样了？她何时才能下床？”
　　没了林侍书陪着，她做什么都做不好，也没意思。
　　“回殿下，侍书姑娘此番腿伤十分严重，加之，之前罚跪留下的病根，还未恢复。这新伤旧伤赶到一起，要想恢复如常，最少也得一个月……”
　　慕容玥听了这话，立马要哭似的，红着眼睛看向林侍书。
　　林侍书心中微微一紧。
　　一会儿，公主还要给太后请安去呢，不能让她肿着一双眼睛。
　　“主子莫急，只是小伤而已，犯不着掉眼泪的。岳大人说的一个月，也只是推测而已，未必用得了那么久。”
　　隔着以前，她不过三天就能下地了。
　　慕容玥忍住泪意，道：“姐姐，都是我不好。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在佛前乱说话了。”
　　林侍书含笑：“好了好了，没事的。”
　　唉！她的保证，从未算数过……不到三天就忘到脑后。
　　岳怀生在旁听着看着，心里钝钝地难受，莫名涌起一股子冲动，道：“公主殿下，恕微臣直言，侍书姑娘的双腿，早有病根，往后若是再有损
　　伤，恐怕就要废掉双膝，再也不能下地走路了。”
　　“岳大人……”林侍书出声阻止，却已为时已晚。
　　他真是太冲动了！
　　慕容玥被岳怀生的话，吓得一怔，整个人像是泄了气似的坐在床边，喃喃问道：“你说，姐姐的腿会废掉？她会变成瘸子？”
　　岳怀生神情凝重：“微臣不敢危言耸听，殿下若是不信，只管再派其他太医为姑娘诊看，便知微臣所言属实！”
　　“都是我……姐姐……”慕容玥一脸难过地垂下头，呜咽道：“我不要姐姐当瘸子，我不要……”
　　林侍书清秀的眉微微一皱，看向岳怀生的眼神充满无奈。
　　他有心为她说话，她很感激，可他惹哭了公主，这就适得其反了。太后娘娘最见不得公主难过哭鼻子。
　　凝香看着情况不妙，忙请着岳怀生出去了。临到门口，她低声对他道：“大人，您今儿是怎么了？您明知我们姑娘的难处，怎么还给她裹乱呢？”
　　岳怀生一脸认真：“话是我说的。回头有事，我担着就是。”
　　他是太医，治病救人是他的份内事。难道，真要等到林侍书的一双腿废了，他再出声！
　　凝香怔在原地，一时无语。
　　岳怀生的话，着实吓到了慕容玥。她哭了一阵儿，匆匆忙忙地站起身，说是要去万寿宫。
　　林侍书腿脚不便，自然拦不住她，只好让凝香凝露一路跟了过去，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慕容玥到了万寿宫，一见太后，便“哇”地一声扑到她的怀里。
　　孙太后忙问她怎么了。
　　慕容玥直言，林侍书的腿伤严重如何如何。她还求太后，以后再不要责罚林侍书。
　　孙太后知道前后细节，微一皱眉，正在想这岳怀生怎会如此大胆为林侍书出头？就听，外殿有人禀报：“娘娘，太子殿下来请安了。”
　　孙太后闻言眼里闪过一抹厉色。
　　当今太子慕容朔是皇帝慕容泽的嫡长子，也是他最喜欢的儿子。
　　他大步踏进内殿，一身紫衣，头戴高冠，身姿修长瘦削，面色气定神闲。
　　“给皇祖母请安。”慕容朔慢慢腾腾地行了个礼。
　　“太子今儿倒是难得！”太后淡淡瞥他一眼，神情不冷不淡，抛下这句话。
　　在她眼里，慕容朔素来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除了规定的日子之外，平时鲜少来到万寿宫请安。
　　其实，他不来更好，免得她看着心烦。
　　慕容朔见皇祖母语气不悦，嘴角微微一动，笑得风淡云轻：“皇祖母莫要生气，孙儿往后常来请安，孝敬您便是。”说完，他转头看着低头啜泣的妹妹，又轻笑道：“玥儿，你都多大了，还哭哭啼啼地找祖母撒娇。”
　　慕容玥小嘴一嘟，：“太子哥哥，你知道什么。”
　　她这个哥哥，一向最爱看她出丑，拿她开心。
　　孙太后看着慕容朔那张太过漂亮俊秀的脸庞，总是忍不住想起他的生母陈皇后。她们母子的容貌极其相像，五官、神情、姿态几乎如出一辙。当然，他们母子也是一样的不知庄重，一样的漫不经心，仿佛什么事情都可以一笑置之。可偏偏，就是这副没皮没脸的样子，深得他父皇的喜欢。
　　“玥儿，你说说，什么事？”
　　慕容朔撩开袍子倚桌坐下，对着自己的妹妹招手示意。
　　慕容玥没动地方，吞吞吐吐道：“我是为了侍书姐姐……”
　　“哦，我今儿也是为了侍书来的。”慕容朔笑吟吟地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望着宫女绯红的脸，轻抿了一口。
　　孙太后烦他，眼底划过一丝不悦：“太子不专心于朝中政事，竟然为了后宫琐事分心分神，实属不该。”
　　慕容朔笑，笑得十分坦然：“皇祖母，我对侍书有心，您可是早知道的。”
　　她既然知道，还罚得这么重！可见，祖母真是一点面子都不肯给他。所以，他今儿来把话挑明，免得好好的一个人儿真的废了。
　　“太子，你府上的家奴美妾还少吗？林侍书是哀家一手调教长大的，是你妹妹身边最得力的人。你连她都不肯放过？”
　　孙太后最看不惯的，就是他这副贪恋女色的德行。到底是粗鄙之女所生的，天生下作，怎么扶也扶不正！
　　慕容朔笑得更深了：“皇祖母，正因为林侍书是您教导长大的女子，孙儿才对她格外上心。玥儿的婚事，很快就要定下来了。等玥儿风光出嫁，皇祖母就把林侍书赏给我吧。”
　　他的话一说完，孙太后的脸色就变了，心下有了计较。
　　他怎么会知道，她无意要林侍书陪嫁……是听谁说了什么？还是自己猜的？
　　“胡闹！”孙太后瞪他一眼，立刻拒绝。
　　慕容玥听了他们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呆了一呆，方才拽住孙太后宽大的衣袖道：“祖母，太子哥哥什么意思？什么婚事？”
　　孙太后实话实说：“傻孩子，当然是你的婚事，你今年都是十四了，该定下来了。”
　　定亲选驸马，前前后后，也要半年时间。筹备婚事，最少也要半年。待到来年秋天，便可风光大婚。
　　慕容玥俏脸一红，低头直往太后身后躲：“我不要嫁人，我不要……”
　　慕容朔见状朗朗一笑，放下茶杯道：“玥儿，你不嫁人，难道要在宫里窝一辈子？你忘了，宫外好玩的东西，数都数不清……”
　　话未说完，孙太后便冷冷打断：“太子，若是没有其他事，那便早点离开吧。皇上日理万机，很是辛苦。太子身为储君，要学会为皇上分忧才是！太子一直不理政事，纵情声色，往后要怎么担负得起这大周江山的黎民社稷！”
　　慕容朔闻言目光微沉，唇畔扬起的笑容未变，慢腾腾地起身道：“好了，祖母莫要说教。侍书的事，孙儿改日再来找祖母商量就是。”说完，扬长而去。
　　他不会就这么算了。
　　孙太后心中微恼，念及玥儿还在，才不好说得太多。
　　她深吸一口气，很快冷静下来，握着慕容玥的小手，柔声柔语道：“玥儿，你抬起头来，好好听祖母说。你的婚事是祖母最在意的事。驸马的人选，已经大致齐全了，都是出身世家名门的优秀子弟。”
　　慕容玥脸红似芙蓉，嘴唇蠕动，似是有话要说。
　　孙太后一脸慈爱：“你不舍得离宫，祖母就让你父皇为你和驸马修建一座新宫，让你住得安心舒服。”
　　“侍书姐姐呢……”慕容玥小声嘟囔。
　　见她又提起林侍书，太后神情微变：“你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你以后嫁做人妻，还要为人母，怎能总是粘着一个宫婢。”
　　“可我离不开她。”慕容玥又嘟囔了一句。
　　孙太后抚着她的脸颊，指尖一点她的眉心，轻轻笑道：“一个奴婢而已，有什么离不开的。你还真把她当成姐姐了？笑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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