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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   04

      略消了消气,整理了衣容,收拾心情登上台阶,悄悄回到席中,不由自主先去瞧太后,见太后已经回宫歇息,也就安了心。

      “格格怎去了这么久。”湘竹急问。

      思弦淡淡道: “太液池的红梅开的极好,我一时看住了,便挪不开腿了。”

      湘竹松了一口气,“格格可喜欢红梅了,香气浓郁,跟酒香似的。”

      正说话时,允礼也回到了席上,跟个没事人儿一样,依然自顾自地喝着酒,同几位爷肆意畅聊。

      思弦不再看他,拿过果盘上的一串水晶葡萄吃着,欣赏歌舞,只是宫中歌舞虽隆重,但千篇一律,越看越乏味。

      这时,皇后盈盈浅笑道:“歌舞虽然隆重,只是未免太刻板了些,今儿本是团圆夜,不如想些别致玩意来可好?”

      雍正颔首同意,“主意倒很新鲜,朕记得年妃最近勤加习琴,便抚上一花好月圆的曲子吧。”

      年妃道:“臣妾琴技不佳,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只是臣妾前些日子到太后宫里请安时,听得端敏格格抚琴,琴音琳琅,不知今日是否能有幸再听一回?”

      思弦听到有人提自己名讳,愣在了一处,有一点惊诧的模样,但转瞬便镇定下来,她朝帝后福身,“小女愚钝,实在不敢当。”

      “端敏格格出身名门氏族,是皇城闺秀中的翘楚,素来聪慧,只是随意一曲,不必较真。”年妃又起哄了一句,“还请格格抚琴一曲,为大家助兴。”

      坐在一旁的敦亲王多多少少有些看不惯,有意帮衬着自家人,“端敏格格从小醉心诗词史书,从不在琴艺下功夫,还请皇上谅解。”

      雍正听着两旁的暗流涌动,凝视敦亲王神色片刻,缓缓道:“朕也许久没听端敏抚上一曲了,你且随便弹一阕即可。”

      既然是皇帝开的口,自然是推托不了了。她深吸一口气,缓步到大殿中央坐下,宫人添了琴案置上一把蕉尾琴。也不知是何时得罪了这位年妃娘娘,竟惹得她想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出糗。她心里暗想,年妃未免也太小觑自己,还自以为挑一个软柿子捏。

      思弦调了几下音,轻按琴弦静下,手腕微抬,手指才轻勾琴弦,起手落手间,起先琴音变得婉转静雅,随之她的动作慢慢放缓,琴音又变得深沉悠长,带着淡淡的意境,一如这漫漫大漠,弹出一阵清幽的琴声。

      允礼也被这琴音吸引,停下一旁的觥筹玉液,默默注视琴案前的身影。女子一般抚琴皆爱情意缠绵的曲子,也实在难得会有人喜欢像《塞上曲》这般苍古豪放的曲子,似驼铃清脆,又似黄沙怒号,后阕直直低了两个调子,也更加低沉悠远。

      一旁的敦亲王心里一松,高兴非常,乐得已经同身旁的福晋举杯饮尽,笑意全露在脸上。

      琴音袅袅,渐渐都低缓下来,若有似无,余音绕梁。

      侧见年妃脸色都变了,瞬间含笑对雍正道:“皇上看臣妾说的如何,端敏格格琴技超群,果真是温僖贵妃亲自调教的。”

      话音未落,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年妃,“温僖贵妃颇得先帝宠爱,想必也是才貌双全的缘故。”

      年妃听皇帝语气不妥,讪笑道:“臣妾失言。”

      “端敏格格琴技精湛,十七弟的笛声也是绝好的。”十三爷允祥转移话题,目光瞅向一旁的允礼,“十七弟不在京中多时,就连我都想念你的笛声了。”

      “十三哥莫再取笑我了,先有格格献艺,已然让人瞠目结舌,我若是奏的不好,岂不是失礼了么?”

      思弦盈盈一笑,缓缓回到席中,她目光掠过对面席位上的几人,瞧着十爷敦亲王是自己近亲,这些年来对自己也照顾有加;十三爷怡亲王是皇帝最信任的兄弟,待人接物温和亲近,是个霁月清风的君子;而十七爷果亲王则空有盛名,恃才风流,空有皮囊罢了。

      一时宴散,众人皆各自回去。

      夜深露重,思弦也不便步行回宫,锦屏牵着她的胳膊正要上肩舆,“格格今晚脚崴了吧,待会儿回去拿些药油揉揉吧。”

      “嗯,且听姑姑的吧。”

      正要上肩舆,后面传来一阵娇滴滴的声音,三两步赶了上来,冲她招手。

      思弦不爱同后宫中的女人有太多交集,她是宗亲家族长大的女儿,对女人间的勾心斗角早已经司空见惯,尤其是年妃这种倚仗母家荣宠的,一举一动都是有目的的,只是如今年家权位高,她也不得不给她面子。

      “年妃娘娘有何吩咐?”

      年妃见思弦并未因刚才的事恼怒,这才从容道:“方才之事,格格没生气吧?”

      “娘娘多心了,皇上开口,臣女自然遵从。”她欠身笑道。

      年妃长长叹了一声,“格格方才一曲,让本宫想起当初刚进王府的情景,让人感触。”

      思弦含笑道:“年妃娘娘青春正茂,又得皇上宠爱,怎么忧愁起来了?”

      “皇上新人在侧,本宫也难见上一面,深宫寂寞,难免心生怅意,我在宫中无依无靠的,连个说贴己话的人都没有。”她话锋一转又道,“本宫是想着,等过了初五,宫里人儿都清闲些的时候,请格格到翊坤宫来吃茶,叫上几位相熟的姐妹,也算是给格格赔罪,格格说可好?”

      方才是不知从何而来的针对,如今却是突如其来的掏心窝子,年妃的举动真叫思弦感到诧异。自皇帝登基来,年妃每每来太后宫里请安,见了她都淡淡的,也就问句安的情分,今日左一套右一套的,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年妃见思弦并没有拒绝,也就接过了话柄,越发笑的灿烂,“那就这么定了,到了日子啊,本宫定好好准备,招呼格格了!”

      这约定了下来,年妃便心满意足地回了她的翊坤宫,思弦摸不透她的心思,稀里糊涂的,也没太当回事,左不过是吃顿茶罢了,她年妃还能吃了自己不成吗?

      *

      冬日里黑夜甚长,整个人身子都懒懒的,昨晚除夕守岁,同宫人们热闹一晚上,直到深夜才歇下。今日是正月初一,帝后一早要到宝华殿上香祈福,赶巧儿正主都有事忙,思弦也正好偷偷懒,到了中午再陪太后那儿用膳。

      清早,雪又稀稀拉拉地下着,风雪压断院子里的玉海棠,声声入耳。思弦一入冬就会手脚冰凉,寝殿又置了一个暖炉,连夜烧着银炭,床铺里塞了两个汤婆子,暖乎的很。

      “格格,日上三竿了,得拾掇拾掇了,得去寿康宫呢。”

      锦屏卷起帷幔,搀人起床,思弦摸了摸脸蛋,浑浑噩噩的,“姑姑扰我清梦了,我睡得正香呢。”

      锦屏笑了笑,唤人进来伺候她洗漱,“今日虽是正月初一,但不必见外臣,吉福冠饰太隆重,格格穿得得体些就好。”

      思弦点点头说好,锦屏伺候周到,她也不必操心,只管听她的话就好,锦屏是随她入宫的侍女,比她年长许多,孝昭仁皇后待嫁闺中时她便在身边伺候,稳重老成,如今入宫伺候思弦也是尽心尽力,事无巨细,唯恐她不舒服。

      梳妆完毕后,思弦亲自去小厨房看着宫人炖汤,冬来寒冷,太后身子不爽,一饮一食都要精细些,思弦一向孝顺,会亲力亲为监督宫人制作膳食,生怕出岔子。

      肩舆停在寿康宫门前,随侍太后身边的向晚姑姑站在廊下,思弦正奇怪她怎么不在跟前伺候,姑姑便说果亲王一早被皇上叫进宫里,正和太后闲聊,太后不喜跟前人多,便都在廊下听命。

      思弦心下一紧,她是真真不想再碰见这位爷了,若不是进的是寿康宫的门,她准会折回去避开。

      “格格请吧。”

      听得通传,姑姑替她开了门,只身进了内殿,只见果亲王正坐在一侧陪太后闲聊,也不知二人说些什么,太后喜笑颜开,看上去心情甚好。

      太后见思弦进来,朝她招招手,慈声道:“哀家说不过你,且让思弦同你辩吧。”

      思弦淡笑,依着规矩向前几步行了跪拜大礼,“臣女给太后娘娘请安,恭祝太后娘娘身体康泰,福寿延绵。”

      “你的孝心哀家都懂,快起来,坐下吧。”

      太后一面赐坐,她一面正了正身子,朝允礼欠身,“王爷也安好,也愿王爷来年万事胜意。”

      “格格同安。”

      允礼抬了抬手,并未再说什么,她心里暗笑。原来这位爷再风流不羁,也得在主子面前也得装装腔子,这寿康宫可是她的地盘,料果亲王也不敢戏弄她。

      太后吩咐人上茶,收了目光看着思弦道:“你今日这身衣裳真的好看,哀家眼神儿不好,也瞧得出你这身儿光彩夺目。”

      太后这话察觉不出喜怒,思弦心头一惊,只得起身行礼,“臣女身上的一针一线皆感念太后恩宠,不敢僭越半分...”

      “依儿臣看,先下冬天清冷,一片萧条,难见春色,而格格这一身红色小袄正衬了这大雪纷飞,仿佛雪中红梅一般,也算娇而不俗了。”

      听二人一番话,太后连叫人把思弦搀起,“哀家只不过随口一说罢了,怎么又拘礼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哀家苛刻你们了呢。”

      思弦心里稍安,揣测着太后是听了昨日席间的闲话,怕自己一朝在众人面前得了甜头便高兴过头,她虽知道自己性子,但也好心提醒自己一点一滴都要感念皇恩浩荡,免得日后出了差池。

      思弦抬头看了眼允礼,微微点头,谢他方才出言解困,她端茶奉上给太后,殷勤道,“近来下雪下的勤快,臣女特地吩咐做了火腿煨燕窝鸡丝和药膳鸽子汤,这汤吃了身子暖和。”

      她又看向一旁的允礼,“王爷可一同用膳?”

      “谢格格好意,只是皇上还等着我呢,恐怕是没这口福了。”说罢,允礼起身作揖,“那儿臣谢告退了。”

      太后点点头,便随了允礼去,思弦也起身,也跟了出去。

      “王爷。”

      思弦在廊下喊住了他,向前进了一步,“谢王爷方才解困。”

      允礼看她这礼随意的很,戏谑道,“格格这谢,貌似没多大谢意啊。”

      她觑了他一眼,往后退了一步,“昨日王爷的道歉,也没多大歉意。”

      允礼觉得好笑,笑的越发灿烂,“格格还记仇呢?”

      “那就算我们扯平了吧。”思弦复又欠身,她俏皮冲他笑笑,“往后便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欠了,皇上还等着王爷呢,我便不留您了。”

      思弦转身抬步往小厨房去,允礼又问了同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思弦。”她回过身来,笑靥浅生。

      “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好名字。”

      “既然是好名字,王爷可就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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