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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   05

      用过午膳伺候太后睡下时分已是午后,寒风阵阵,但雪霁天晴,碧穹如洗。

      太后吩咐午后端一碗药膳汤到皇上处,去养心殿的路不远,所以思弦吩咐侍女都先回去了。

      才入了宫门,就听见殿内传出阵阵呵斥声,更闻茶盏摔在地上的刺耳声,思弦缓步到了廊下,见苏培盛也站在了殿外,想必皇上正在气头上。

      “格格吉祥!”苏培盛依礼请安。

      “公公好。”她望了望养心殿紧闭的大门,“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呢。”

      苏培盛无奈陪笑,“西南战事告急,这会儿万岁估摸在气头上呢,待会格格可得好好让万岁爷消消气。”

      “是,我便在此候着就是。”

      思弦站在殿门前,所幸风不大,虽然寒意袭人,身上衣服厚实也耐得过,手炉里的炭也足够,站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觉着冷。

      半个时辰后,养心殿的门才敞开,大臣们鱼贯而出,个个面带愁容,唉声叹气的。

      苏培盛进去通传后,引着思弦进了殿里,她跪下行礼请安,眼眸垂着不敢乱瞟,隐约可见那宝蓝蛟龙出海纹靴子。

      “思弦给皇上请安,给十三爷请安。”

      跟前没有了声音,她立住不动,双手蜷握着食盒,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

      允祥看她胆战心惊的,正憋着笑看她的糗样,扬言笑道:“皇兄生气归生气,可别吓着这小妮子了,否则下回这妮子都不敢再往养心殿送吃的了。”

      雍正见她进来便肃在一旁拘礼,顿时一阵晃神,半晌才让她起身,虚扶了一把道:“朕方在气头上,忘了你还拘着礼呢。”

      思弦不敢吱声,她捧了食盒将汤盏献上,“皇上忧心国事,也要保重龙体,太后特地让臣女炖了汤来,皇上也好歇息会儿。”

      雍正笑了笑, “你的手艺是极好的,你做了朕自然就喝。”

      允祥坐在一旁只有眼巴巴的份,酸溜溜地道了一句,“皇兄好福气,羹汤日日送来,从不重样,让臣弟瞧着好生羡慕。”

      “十三爷若是馋了,臣女让人另盛一份让人送到王府上就是。”

      “我可不敢,格格是太后娘娘跟前的人儿,我可不敢沾这份宠。”允祥哑失笑,连摆摆手,玩笑一句。

      二人唠嗑,雍正坐在龙案前无心听着,手中汤匙舀了舀汤,随意尝了两口酒就搁下了。允祥余光瞟了眼雍正的脸色,不甚乐观,便起身作揖先行告退了,转眼间养心殿只剩她一人了,思弦一愣,有点不知所措。

      殿中寂静,如同黏腻的蜜糖一般,龙案边上的孔雀蓝釉香炉龙涎生烟,青烟袅袅攀在衣边升龙纹上,如飞龙下海,栩栩如生。

      雍正拿起帕子擦手,和颜悦色地打量她,“思弦今年多大了?”

      思弦不懂皇上意思,却依然认真回答:“过了初五就十七了。”

      雍正长长哦了一声,他舔了舔唇角,有些为难,“十七可是如花的年纪,甚好甚好...”

      她察觉出异样,心里忐忑,她小心翼翼地觑着他问:“圣上可是有话要吩咐思弦?”

      雍正摇摇头,又点点头,一番踌躇后才道:“孝昭仁皇后在世之前,便对你疼爱有加,先帝皇后逝世后,温僖贵妃同敦亲王对你也是宠爱非常,在太后跟前伺候多年也很尽心,朕也多番体谅你的孝心。只是如今你已十七,也是个正经儿格格了,朕只是在一直在想,不能耽误你的婚事,方对得起先皇后同宗亲对你的心意,你...可否有心仪的男子,可以同朕说,朕替你做主。”

      思弦心里隐隐生起不祥的预感来,照理说太后也一直操心自己婚事,也不见自己心慌慌,怎的到了圣上这儿,心里直突突。

      她勉强牵牵唇角,“皇上同思弦说的,就是这个么?思弦年纪是不小了,但还没想过婚嫁的事。”

      雍正未等她说完,就慢悠悠道:“姑娘家家的,自然得对婚嫁上点儿心,你是朕亲封的多罗格格,是钮钴禄家的姑娘,朕自然不会亏待你...”

      她听着这话,心里一个趔趄,想来皇帝已经有意把她指给旁人了。她急的脸红,连忙跪倒在他跟前,“臣女谢皇上恩德,只是臣女暂且没想过婚嫁,恐辜负皇上心意,臣女同母家一般,感念圣上恩德,只是臣女一心只想伺候太后跟皇上,还请皇上成全!”

      雍正听她一番话,心也渐渐软了下来,他再忌讳猜忌宗亲势力,对这些小辈还是心存怜爱的,若非思弦今日着意说这番话,恐怕不能打消皇帝对她母家一点莫须有的疑虑。兄弟之间用上君臣心计,实在非人所愿,亦实在情何以堪。

      没多久她便离开了,心底漫生出无声的叹息,累的慌,锦屏已在养心殿宫门外候着,见主子神思忧虑,连忙扶住了人。

      “格格脸色怎么这么差。”锦屏牵过思弦的手搭在自己手臂上。

      思弦正出神,忽闻锦屏关切问候,不由心生暖意,她摇摇头,方才开口:“今日万岁同我说了一番话,着实让我惊住了,万岁有心为我指婚,我深知逃不过这一天,但却还是不甘这一生就这么被摆布了...”

      锦屏垂下眸子,缓缓开口。

      “格格身份尊贵,朝廷宗亲个个都巴着尚格格,万岁是一国之君,自然是要为江山社稷着急,攘外先攘内,宗亲太平,朝局才能太平。”

      思弦沉默,她在闺中虽听闻过先朝夺嫡之凶险,皇室后宫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但个中究竟,她了解不深。

      “孝昭仁皇后仙逝后,胞妹温僖贵妃颇得盛宠,但后来十爷同八爷九爷十四爷参与夺嫡,温僖贵妃参与其中,母子联手,最后却落得一场输,连带温僖贵妃也失宠,幽禁深宫。”

      思弦点头,“可如今圣上也保全了十爷的爵位啊。”

      “皇上登基不过三年,朝纲未稳,皇上自然不愿落一个不友不悌的恶名。”

      “如今年羹尧功高盖主,十爷也附和年氏,皇上自然疑心我,想利用我分了敦亲王府势力。”

      锦屏点点头,继续说。

      “不仅如此,圣心难测,皇上但还是看重格格,可不论如何,格格都得醒着神儿。”

      思弦细细想来,宫中与前朝盘根错节,而自己虽是偌大朝局中微小存在,不想还是难逃被随意摆布的宿命,如此想来,不禁心有戚戚。

      *

      冬色正美,过了初一后就清闲许多了,过多几日就是春和堂的大日子了,锦屏和湘竹他们正偷摸摸地想着怎么给小主子庆生,虽然只是生辰,但寻个由头好好闹一闹,也是不失为美事。

      这几日停了雪,风光正好,她坐在院子里新扎的秋千上,奴才们知道自己自家主子喜欢颜色鲜艳些的话,特地在秋千上引了三角梅缠绕,花朵硕大饱满的,一串一串挂在枝头,花虽纤弱却红艳艳的,随风飘荡起来时,香风阵阵,芬芳扑鼻,同院子里的几株白梅相衬,很是好看。

      思弦独自坐在秋千上,仰头望着树顶流云,晨光如金子般从树梢筛下,耀眼地只能看见一星碧蓝天色。凉风飒飒吹来也不觉冷,思弦懒懒地荡着秋千,心情舒朗,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时光。

      “冬来百花杀尽,也就只有梅花同三角梅枝头独秀了,只是这艳色花朵凌霜而开,未免太过显眼了。”

      思弦忽然来了兴致,转头吩咐湘竹:“去取我的琴来。”湘竹应一声去了,她独自荡了会秋千,靠着柱子小憩浅眠了一阵。

      “格格,琴来了。”

      湘竹给她添了琴案,她懒懒睁眼,瞥了瞥那茶色沉沉的琴,“如此良辰,若有音律为伴,才不算辜负。”

      她凝神静气想了想,应着眼前的景色细细地奏一曲《梅花引》,曲音清幽,音节愉快,一种孤高清高现于指间,冷峻肃穆,似在霜晨雪夜,草木凋零,唯有梅花傲骨静静开放,有冷香沁进肺腑一般,颇有“风荡梅花,舞玉翻银”的意境。

      小时候温僖贵妃曾教思弦以筝奏此曲,颇有铮铮寒意,此刻用古琴奏来,减轻了曲中清冷,多了些清丽婉转之妙,一曲终了,仍余音袅袅。

      正巧,允礼方从母妃宫里出来,顺着御花园准备往养心殿去,竟听到如此琴音,短短一曲便让人听的沉醉其中,他只是默然无声清听,这绝美之音,竟让他挪不开步了。

      “
      花如颊,梅如叶。小时笑弄阶前月。最盈盈,最惺惺。闲愁未识、无计定深情。十年空省春风面。花落花开不相见。要相逢。得相逢。须信灵犀,中自有心通。”允礼低声吟了几句,“只是曲中微有凝滞,看是有愁意了...”

      他身边随侍唤了一声,允礼回过神来,他拦了一个小太监问:“这御花园西南角,住的是哪位小主啊?”

      “这西南角是春禧殿,端敏格格筝住在春禧殿里的春和堂呢。”

      “是她。”他略一怔,微微笑道,“行,本王知道了。”

      他身边的随侍打趣一句,“难得见王爷听到琴音会驻足清听,看来是极好的琴声了。”

      “她倒是给我很多惊喜。”他颔首一笑,“日子还久,不急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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