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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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果亲王允礼喜云游四海，每隔些日子逗会远离京城出去逍遥一番，一入宫都径直往寿康宫里去。他一路从宫门走来，见宫灯高挂，红绸翻飞，颇有过年气氛。
皇帝登基三年，一切才刚安定下来，如今也终于可以过一个丰足年了。
允礼站在廊下候着人进去通传，他背对柱子而立，腰间一把长笛，一袭玉色衣衫拢着墨狐斗篷，只观背影便觉得人颀长高大，如青柏一般。
“让王爷久等，太后请您进去。”
允礼点头，只身步入殿中。一脚才迈入寿康宫的门，便闻到淡雅清幽的蜜合香味，清淡雅致不易察觉。他倾身察看，珠帘摇曳间，一绯色衣裙的女子正俯在太后身边谈笑，偶然拂袖遮面，巧笑倩兮。
他站在帘子外不说话，心里挣扎许久才抬步迈进，跪下朝太后问安，“儿臣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见是允礼前来，思弦起身，敛去了方才的俏皮举动，朝他纳福，“见过王爷。”
允礼虚扶她一把，点头回礼，太后赐了座留下他说说话。“哀家听皇帝说你方从云南归来，一路风尘仆仆的，可休顿好了？”
“回太后的话，儿臣此番游玩收获颇丰，这不，在云南偶得一枚上好的玉，吩咐能工巧匠制了一枚扇坠给太后，博太后一笑。”说罢将锦盒呈上，乖觉地陪同太后说着笑。
太后接过盒子一瞧就说喜欢的很，打趣道:“你看看你，都这么大个人了，不理朝政，只管四处游玩，你也该好好娶个福晋静静心了。”
“太后厚爱，只是儿臣清闲惯了，只会醉心美景美酒，更何况，大清有皇兄在，定会国泰民安，江山永固，儿臣也好偷偷闲了。至于娶妻，儿臣只愿求得一人心，不愿将就一生。”
思弦坐在太后身边竖耳听着，她觉天下男子皆以求取功名，建功立业为己愿，不料这果亲王只问风月，不问朝政，倒有些损了所谓才子的形象。她听到不禁觉得有趣，未曾掩饰，便噗嗤笑出了声。
允礼同太后皆齐齐望向一旁的思弦，她才察觉失礼，“臣女失礼，请太后王爷赎罪。”
太后牵过思弦的手，那冰凉的金镶碎玉护甲硌的她的手生疼，“这是钮钴禄家的女儿端敏格格，这些年便在寿康宫陪着哀家，你不时常在宫里走动，难免面生。”
“问格格安。”允礼抬眼打量着思弦，这小格格年纪虽小，但陈年在宫里生活，有着宫城女子的端庄大方和浓浓的诗画风气，与那些花枝招展的宫妃的美艳不同，是那种不刻板很灵动的美。
“王爷同安，小女方才失仪了。”思弦甩了甩帕子，朝他点头赔礼。
“格格言重，女子绽放笑颜如同那春日里的花儿一般美丽，怎么能算失仪，反倒是小王有眼福，一大早便见到这美景。”
思弦被他逗得有些愣，傻傻地陪笑几声。
二人一唱一和的，太后坐在一旁也跟着年轻人乐呵了一阵，估摸一盏茶的时间太后觉困了，就让二人先退下。
思弦也跟着一起出来，本想着早些去养心殿给皇帝请安，却因为陪太后谈天耽误了时辰，只能作罢。锦屏扶着思弦正准备上肩舆，她想着走动走动，就遣了人先回去。
春和堂在寿安宫后，坐落在御花园西南角，十分僻静的一个地方，离太后的寿康宫只隔了一条长街，估摸一盏茶时间就到了。锦屏正扶着思弦走在夹道上，后面的果亲王忽然赶了上来，连喊住了她。
思弦在太后膝下伺候了几年，也与几位爷相熟，只不过男女有别，授受不亲，思弦不得不遵礼法同他们疏远些，但又不得不赏脸，她驻足回过身，离了好些距离，“王爷有何指教？”
她的规矩到位的很，果亲王也不见怪，他向前挪步，和颜悦色地问她，“指教谈不上，只是小王很好奇，格格方才为什么笑？”
思弦算是听明白了，刚才在殿里的话全是说来哄她，给她台阶下，并非真心话。
“小女失仪，让王爷见笑了。”思弦微屈膝礼待，“小女只是想竟有人会说不求富贵江山，只愿求得一人心，这般俗气。”
忽如其来的一番言论，叫允礼很觉得诧异，他以为世间女子皆以能嫁一心爱男子为毕生心愿，她却觉得俗气。允礼觉得新奇，也没有甩脸子，“格格这番话有意思，难道格格不想寻一位心爱之人？”
她含含糊糊道了一句，“人各有志，小女并非笑王爷。”
“那格格的志愿呢？”允礼的笑容越发温暖，也起了兴致。
思弦捋捋帕子，掩唇一笑，“无奈只是一小小女子，无法像男儿一般为国尽忠，臣女只愿光耀家族门楣，以钮钴禄氏荣宠为己任。”她朝他纳福，“小女先行一步了。”
不吐不快，允礼也心满意足地离开，只是他思量不出个所以然来，深觉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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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除夕，内务府的人早早就送了好些东西来，梨花木海棠刺绣屏风前，又添蟠龙宝座、香几、宫扇、香亭等。思弦向来不爱管这些，都让锦屏一个人打理，回了春和堂便换了件宽敞衣裳，坐在院子下的大鱼缸下喂金鱼，手里翻着一本<十洲记>。
贴身侍女湘竹捧了些糕点搁在她手边的茶几上，还不忘偷偷捻一块偷吃。“小主子今儿去寿康宫请安，太后定给了不少赏赐吧。”
旁边跟着伺候的小太监小胜子多嘴碎了一句，“太后向来更偏心皇后，自然分不到什么好东西..”
“又多嘴。”思弦瞪了他一眼，“让碎嘴的人听了去可怎么办。”
小胜子委屈地嘟囔着，“奴才说的是实话。”
“我能在宫中居住，得太后庇护，已经是我的福分，怎可还不知足。更何况那是皇后娘娘，我又怎么能同皇后比较？”思弦塞了一块糕点进嘴巴，拍拍指尖的细屑，抽出衣裳的小帕子擦擦嘴。“你们跟在我身边得警醒着点，可别让太后听见你们嚼舌根，否则我也救不了你们。”
“是。”
湘竹趁着锦屏不在，往小胜子小腿蹬了一脚，两人背着思弦拌嘴打闹起来，好一阵热闹。
春和堂虽然冷清，可是宫人们脸上也多是笑意，忙着把里里外外打扫一新，悬挂大红灯笼，张贴“福”字。
晌午时分又开始下雪，寒意越发浓，思弦笼着汤婆子坐在窗子底下，看着漫天的大雪簌簌飘落，一天一地的银装素裹。湘竹推开门笑着走过来，冲她眨眨眼:“格格在看什么，门帘下漏风，仔细着凉了。”
思弦回了神，掖了掖盖在腿上的毯子，侧着身子无聊地翻着书，“刚听见似有人来，是内务府又添置东西来了？”
湘竹故弄玄虚摇摇头，故意逗她，“是沈太医来了，说出宫前来给格格请平安脉来的。”
“快请进来啊。”
思弦听是沈邻朝来请脉，赶忙坐直身子，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架子来，抬手捋捋发髻上垂落的珠翠，轻咳几声清嗓子。
湘竹推开门迎他，思弦倾身偷看，来人戴阴纹缕花金绫罗顶戴，穿石青色练雀官服，眸光生暖，很亲近的感觉。
“下着雪还劳烦沈太医来请脉，辛苦了。”她柔声问候一句，声音宛如莺啭。
沈邻朝始终低着头，打开箱子取丝帕，撩袍跪在罗汉榻前搭脉，又看了看她的脸色，随后才将搭脉的丝帕撤下，“格格身体无恙，只是入冬后血气不足，难免会手脚冰凉。”
他随后拟了方子，交给宫人，“格格可吃些药膳补补，不必吃药了。”
沈邻朝小心地看了她一眼，思弦立刻垂下眼睑不敢看他，她徐徐问道:“今儿是除夕，天黑前大人就可以出宫回家过年了吧？”
“是。”他哈头回答。
思弦朝湘竹招手，捧来一个锦盒，“我也不是什么富贵主子，没什么好礼，这是太后赏赐给我的一个扇坠，我素来不爱这些，也就算是我的心意了，祝大人新年安康。”
沈邻朝眼皮一跳，显然对着突如其来的赏赐感到受宠若惊，立刻跪下谢恩，“谢格格的赏。”
“大人这是要同我生疏了。”思弦抬手示意他起来，“我辜负过大人心意，大人还不计前嫌为我尽心，我心里感激。”
沈邻朝似暗暗叹了一口气，他声音很低醇，却无比诚恳敬重，“无论格格有何差遣，微臣都会尽力，臣说过的话，绝不反悔。”
宫中容不得什么心意，这点思弦知道，沈邻朝更清楚，两人生来皆不平凡，就注定要做不得已的取舍。
她顿时松快，心里欢喜，赶忙招呼着湘竹备礼， “我还备了些珠花簪子和一小盒上好武夷茶，虽不贵重，但也算是我对沈伯父沈伯母的心意，还请大人代为转达。”
“谢格格美意。”
她念着沈邻朝正要忙着拾掇拾掇出宫回府，也就没舍得久留他，一盏茶时刻就让人送走了沈邻朝。
她心里始终觉得亏欠了沈邻朝。
尚未进宫前，她便同沈国公家的公子沈邻朝相识，十岁那年思弦染了恶疾，亏得沈家父子一番费心才得以保命。
思弦心怀感恩，甚是心仪国公家的公子，家里人也有意同沈家联姻。谁知两年光景，天翻地覆，思弦被召进宫里，虽离太医院很近，却跟隔着整个紫禁城没什么两样。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