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柒 回溯 ...
-
柒回溯
洛阳城繁华的大街上，车水马龙，各色人等来来往往，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两个穿黑色夜行衣的人匆匆疾行穿过人群，直奔城北方向去。
“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徒步行走了，速度这么慢，不太习惯。”齐霄加快了步伐，陆袈麒跟上他，没有说话，心中是激动，但不知为什么，更多的却是忧虑与不安。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齐霄嘴角不易察觉的一点血迹，看近齐霄的眼睛，“他对你动手了？”
“什么？”齐霄看向他，瞬间明白过来，冷冷地擦去剩余的血迹“我罪有应得。”
“你……”
“很急？”齐霄突然打断他。
“什么？”
“家里的事务。”
“是。”
“府里除了侍卫和你的双亲，没有人了？”
“不。”
“还有家人？”
“不，只有家父。”
齐霄有些诧异，本有问下去的欲望欲望，但知道这之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事，便没有追问，将角度一转。“自小只和父亲一起生活过？”
“不。还有两个兄长。”
齐霄立时噤声，他苦笑摇头，自己怎么连这个都会忘，陆家的长子和次子都死于西风阁的阴谋之下，只怕自己若是再问，身后的人定会立住不动了吧。想到此处，心中又泛起一波无法平息的浪潮，直至遇到身后的人之后自己才明白，这个年龄经历太多的不只是自己。他也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用自己内心仅存的一点温度去温暖这个和自己一样寒冷的人。
二人一路上再没有言语，加快速度奔向目的地，在正午时分进入了陆家的管辖范围。陆袈麒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心中似不经意地拨动了一根琴弦，余下的是一缕许久不散的微微的颤音，马上要进入熟悉的家中，即使有可能已经物是人非，脚下的虽没有加快，但神情愈加焦急。齐霄察觉到了陆袈麒脸上微妙的变化，苦笑了一下，干脆地抓起陆袈麒的手腕，腾空而起，直向陆府的方向掠去。
当奢华气派的陆府大宅终于出现在齐霄面前时，还未来得及赞叹，就为眼前看到的一切怔住了。整个陆府都变为清一色的白，寂静的没有一丝生气，只有厚重的丧钟在敲响。对死者灵魂的祭奠，成了对活在世上的人最大的折磨。
齐霄看着这样的景象，缄口不言，这样的结果他措手不及。握着陆袈麒的手没有松开，而是更加用力，他感觉到他的手腕迅速变得冰冷，苍白。他缓缓转头，发现陆袈麒只是站在那里，望着这一座大宅。
陆袈麒仿佛突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他的睫毛轻轻地颤抖，仿佛在挣扎忏悔，却又像在极力寻找。他的目光深深望进陆府门前那个大大的“陆”字，很久很久，望着，像要将这陆府望穿，就在那一个字中，遥远的记忆扑面而来……
“青泠，快啊！再来一次！”陆府宽阔的练兵场上，一个爽朗的声音地喊道。骑着红色烈马的少年拿起弓，自背后抽出一支金棱箭，娴熟地搭上弓，打开双臂，拉满弓，瞄准，放箭，一系列的动作做得干净流畅，利落标准，一眼便能看出是经过长久的精锐训练。箭一飞出，直奔目标而去。而那边的少年也丝毫不畏惧，抽出腰间佩剑的速度快到让人反应不及，“叮”的一声，剑箭相撞，那少年漂亮地一格，金棱箭便飞入靶中。
骑马的少年笑到：“好生厉害啊！青泠你的剑法最近又长进了啊！”
“哥你别取笑我了。”
“来！再来！今天让我们比个痛快！”不等弟弟回答，那马上的少年又搭上了弓，一连三箭如闪电一般射出，持剑的少年急忙接招，三声响亮的撞击，三支箭飞向不同的方向，依序落入靶中。
马上的少年满意地点头，爽朗地笑道，“剑速很了得，只是第二剑稍稍偏了一点。”
“嗯，是历练还不够。”持剑的少年也无奈地笑笑。
“今天就到这里吧，去看看小麒。”陆家的长公子陆越飞说着一跃下马，卸下战甲，这才让人得以看清他的真面目。年纪不大，却已有了略显挺拔的身躯，宽阔的双肩，刀削斧砍一般的轮廓，剑眉星目，眼神桀骜，浑身上下透出一种英气，仿佛一跨上战马，一声号令，便有千军万马追随。
陆青泠将剑收入腰间的剑鞘中，等待兄长将马牵回马厩。陆青泠的气质完全异于陆越飞，眉宇间透出一种沉静。他没有那种一出现便震慑他人的霸气，却有着甚于成年人的稳重，藏在他的剑中的是一种留有余地的准和快，他懂得武学中的张与驰，常常可以在战斗中爆发出潜在的惊人力量。
所有的人都说，这两个少年是习武的天才，继承了陆镜明的武功中的最精髓的部分，并且有惊人的领悟力，他们将来定会超越自己的父亲，成为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从来没有人不相信这一点。
“哥，走吧。”两个少年愉快地来到书房，看到正在专心读书的小弟。年幼的陆袈麒沉浸在古籍的世界中，忘记了吃饭，忘记了出去看两位哥哥的习武，根本察觉不到有人进来。两人不想打扰他，便静静地在一旁坐下，笑着看着他的样子。
陆三公子陆袈麒出生后不久便被发现有着惊人的相貌，小时便时常被人误认成女孩，也许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从小身体脆弱，时常生病，陆镜明曾试着让他与两个哥哥一同习武，但是发现他习武的造诣远远逊于他的两个哥哥，对文字的领悟力却逐渐展露，便让他弃武，去专心学习那些典籍。陆家是习武世家，陆镜明作为一个武林高手，自然不喜欢这样文弱的儿子，平时指导两个儿子习武，也鲜少去关心他，倒是两个哥哥非常喜爱他。
这时，陆镜明恰好寻到了书房，看到这一幕，不禁笑着摇摇头，离开了。
半晌，陆袈麒放下书本，揉了揉疲惫的双眼，回头看到了已经在那里坐了很久的两个人，漂亮的大眼睛中闪动着喜悦的光芒，“哥！”
“小麒，走，我们去市集！市集。”陆越飞得意地说。
“可是……爹让我们去吗”，小陆袈麒有些怕习武的父亲。”
“没事的，我们已经完成习武了，爹不会拦我们的。”陆青泠宽慰道。
陆袈麒顿时笑得如花般灿烂，“好！”
三个少年欢快地走在洛阳城喧闹的大街上，一个英气逼人，一个玉树临风，一个貌若天人，让旁人纷纷侧目，心生羡慕。
“二哥，我想要那个！”陆袈麒指着那些美丽的发饰说道。
陆青泠向陆袈麒手指的方向看去，各式各样的发带，发环，琳琅满目。“好，走。”三个人走向卖发饰的人。陆越飞看着那些精致的东西，不禁蹙眉，“这么多啊？不知怎么选好。”
陆青泠笑着取下一个羊脂白玉环，帮陆袈麒束好发，“看，这个多适合你，就要这个吧。”
“嗯！”陆袈麒开心地笑着，“好漂亮！谢谢哥！”说罢伸开双臂，欢快地向前跑去。陆越飞和陆青泠就任他自己去跑，也不追，无奈地相视一笑，远远地跟在后面，陆袈麒跑得快，左转右转，不一会就没影了。脱离了哥哥的视线，陆袈麒也不怕，兀自一边走着一边回忆起上午看得章节来，走着走着完全陷入了沉思，也不管方向了。想的正出神，只觉得脑后一阵剧烈的疼痛，新买的白玉环被硬从头发上拽了下来，还没反应过来，就从后面被人猛推一把，直向前踉跄了好几步，险些摔倒。他拨开散乱的头发，看清了来人。是家附近的贾府里的几个公子，陆袈麒平日里鲜少出书房，但对他们也略有耳闻，是成天不务正业，学业武艺一样也提不起来的花花公子。
“你们干什么！”陆袈麒喊道。
“你说我们干什么？嗯？”几个人哈哈大笑，将陆袈麒团团围住。
陆袈麒心里有些害怕，但是没有表露出来，冲他们大声喊道：“懦夫！我讨厌你们！”
“你说什么！你小子还敢说我们是懦夫？连拳头都不知道怎么用的小不点！你除了看点破书，背几句诗词以外什么都不是！还敢在这大言不惭地教训我们！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我就不姓贾！”说着一拳将他打倒在地，领头的将那白玉环随手一扔，上去就要对陆袈麒一阵拳打脚踢，不料还没到陆袈麒跟前，就被一个空中飞踢向后踢出几米。接着，众人还没看清忽然间发生了什么，另外四个人就各吃了两掌，被撂倒在地。陆越飞凌空落地，双拳一敲，冷冷地说：“好久没徒手搏斗了，要不是对手太弱，说不定还会有些被动呢。”与此同时，陆青泠一个空翻，伸手抓住了那个白玉环，稳稳落地。
“贾贺喜，下次要是想比武的话，别找我三弟，找我和青泠就行了。我们一定奉陪。”陆越飞扫了躺在地上的人一眼，扶起陆袈麒，大步离开了。陆青泠安静地跟在后面，路过贾贺喜时俯下身子，轻声说：“下次，最好别让我看到你们再找错人。”
贾贺喜浑身一哆嗦，陆青泠一笑，跟上了兄长。
回到陆府门口，陆袈麒却突然停下。“哥，对不起。我不喜欢打架，我也不会打架。”陆袈麒抬头说，脸上因为摔倒蹭脏了。
“呵呵，有什么对不起的。没事，不怕他们。小麒，你不用去打架，你只要做属于你的事。”陆青泠为他拂去脸上的灰尘。
“可是他们说是我是懦夫，我不会武功，我……永远不能像哥一样保护别人，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会连累别人……我学不会那些东西……我该怎么办……”陆袈麒刚才即使很害怕，即使被推打也没有喊一声，但现在他说着说着，眼中竟要涌上泪水。
陆越飞看不得男孩子哭，一把抹去弟弟眼中的水珠，“听着，你学不了武功，你也不需要学武功，小麒，你将来会成为最伟大的文学家，写下流传千古的篇章，被许多人所崇敬，”说着，他抬起手臂，刷地指向陆府门前大大的“陆”字，“你会成为陆家的骄傲。”
陆袈麒抬头，顺着大哥的手臂，望进那大大的“陆”字，千万道阳光射向生机勃勃的陆府，父亲亲手题写的“陆”字在那一瞬忽然放出万丈耀眼的光芒。
彼时，陆越飞十五岁，陆青泠十四岁，陆袈麒八岁。日光将少年的意气风发化为墨迹，深深地嵌入那一个“陆”字中。
齐霄就那样静静地握住陆袈麒的手腕，和他一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诧异于自己的举动，早该放开他，进去看个究竟，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却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但是他竟然做不到，他怕一放开他，他就会像玻璃人偶一样，凉下去，然后倒下，摔碎，他毕竟还是放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有一个时辰，也许只有几分钟，陆袈麒闭上眼睛，轻轻地挣开了齐霄的手，向这陆府大门走去，齐霄没有言语，安静地跟了进去。
“欢迎三公子回府！”全部都是一身素衣的家丁恭敬地向面无表情的陆袈麒俯身。一个年纪很大的女管家哀伤地对陆袈麒说道：“老爷在四个时辰前刚刚离去，一心想要见公子一面，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还是晚了一步……请公子节哀顺变。”陆袈麒表情黯然，“我明白，俞姨你也别太劳累，太过悲痛。”
在府中二十余年的年迈的管家听罢终于忍不住掩面而泣，陆袈麒没有回头，一直朝灵堂走去，只是手指微微收紧。齐霄默然地看着这些，跟向灵堂。空旷的灵堂中只有几个在打点的家丁，见到陆袈麒都微微俯身，“请三公子节哀。”陆袈麒不易察觉地点头，吩咐家丁退下，灵堂中只剩下两个人，然而陆袈麒仿佛早已忘记了他人的存在。灵堂的正中摆着陆镜明的遗位，即使只看那名字的字体，也能看出死者生前似怎样的风流倜傥，仙风道骨。齐霄凝视着这位逝去的武林高手的名字，心中想，这下师父总是满意了罢。陆镜明的遗位两侧，分放着两个青年的遗位，又有谁知道，这名字的背后，曾是怎样的气宇轩昂与风华绝代，齐霄看向红衣少年，恐怕，只有他最清楚罢。
两年前，陆府。
“哥，我回来了。我赢了，拿下了会试第一名。”十五岁的陆袈麒已经初显出几分内敛的气质，长发用白玉环整齐的束起，自然地垂到腰间，成长起来的少年已懂得学着波澜不惊，精通琴棋书画，才思过人，相貌也是愈发惊人。
陆越飞的目光中已然是成人的深邃，而此时，欣喜却在眼神中展露无遗。陆青泠赞许地笑着击掌，“小麒，你先在是最年轻的金榜状元了呢。”
陆镜明在堂正中央正襟危坐，听到这个消息，目光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儿子身上停留了许久，轻叹一声，缓缓道，“麒儿，你的确是我陆家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有着如此之博大的才华的孩子，我不知该如何去评判这一切，但，我却不得不承认，你现在已经成为我陆家后人无法逾越的巅峰。”
陆袈麒怔住了，它就那样呆呆地站在那里，双眉微蹙，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从他有记忆起，父亲从来没有夸奖过他一句。虽然给了他一个很好的环境去潜心读书，但是终究认为那是一种副业，说起来也从来不会令他骄傲，高大的父亲眼中永远只有同样高大的两个哥哥。父亲从不赞许他取得的成绩，以至于他自己无从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怎样的一种境界。
终于，还是等到了父亲对自己的肯定么。
陆袈麒突然喜悦地想笑出来，喊出来，这于他，已经是一种莫大的赞许。
“呵，早就说过会有这一天的。”陆越飞起身，大步走出房间。
“哥，”陆青泠即刻拦上去，“现在就要走么？”
“嗯。”
“自己当心。”陆青泠盯住陆越飞深色的眼瞳，神情略显谨慎，简短的提醒。
陆越飞像从前无数次一样桀骜地一笑，从身后拔出断魂刀，陆青泠会意地从腰间抽出水龙剑，“当”，刀剑相碰，像是彼此早已有了默契。
“这一路甚是危险，无论如何万不可大意。”陆青泠道
“京师见。”陆越飞说罢将刀收回鞘中，转身欲离去，走到院中忽然驻足。
“在府中好好照应爹。”
高大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陆越飞离去的身影，映在陆袈麒的双眸中，他目送这个背影，怀着崇敬而安然的心情，却不知，一日后这身影的主人，一个武林中的神话，自此真正的远去。
半年前，大理。
一个水绿色衣服的青年拽着一个红衣少年艰难地在林中疾走，身后是约莫五六个黑衣人在紧追不舍。
“哥，放下我！他们的目标是你，不会把我怎么样。你尽管走远才是明智的选择。快放开我。”看着已经将近筋疲力尽的兄长，陆袈麒在焦急中镇定地说。
然而陆青泠并没有回应，急促地喘息着，反而将陆袈麒抓的更紧，加快了速度，眼神像是在迅速思考着对策，“小麒，看到前面不远处那个滑坡了吗？”
“嗯。”
“到了那，你就滑下去，坡很长，很陡，注意安全，下去找展翌，去京师。我来挡住这些刺客，然后再追你们。”
“哥！”陆袈麒眼中瞬间被惊恐所占据，他自然地想到了大哥，如果……他不敢再想下去，他已经失去了长兄，他绝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再次发生“不！绝对不！”
“没时间让你反驳了。”
“哥……求你，别和我分开，别丢下我，我能看出那几个刺客很厉害，我不能让你只身陷入重围，只为了保护我！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们的目的就是让你孤……”
“够了小麒！”陆青泠生平第一次打断自己的弟弟，“按我说的去做，我能应付。”
红衣少年愤怒又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兄长，泪水也要上涌。
陆青泠忽地笑了，“况且，如果是你大哥，他会怎么做呢？”
陆袈麒噤声。
“……说定了，你要尽快追上我们。”
“放心，”陆青泠宽慰地笑，“我怎么会像那个傻瓜一样。放心好了。”
转瞬到了坡口，陆青泠放下陆袈麒，陆袈麒飞速地滑了下去，身边的东西什么也看不清了，在呼呼的风声中，只听到了最后一声水龙剑铮然出鞘的声音。
我怎么会像那个傻瓜一样。放心好了。
……放心好了。
陆袈麒双手撑在灵台上，肩膀剧烈地起伏着，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双手握紧，指节苍白，齐霄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也知道是何等地痛苦，他看着这个红衣少年，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崩溃，被这些痛苦的记忆压垮。
齐霄慢慢走上前去，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陆袈麒颤抖的肩膀，“陆公子……”陆袈麒全然没有感觉。齐霄看得莫名地心一阵疼，他扳过陆袈麒的肩膀，然而陆袈麒却在痛苦地挣扎，他与他四目相对，怀中的人的身体像每一次接触到时一样，僵硬而冰冷。
“小麒……”看着他这个样子，齐霄心痛，却不知该怎么办，但他知道不能这样下去，这样不仅会误了回阁的时间，还会让他在回忆中俞陷愈深，一点一点被折磨，被侵蚀。齐霄一狠心，硬将陆袈麒揽入了怀中，死死地扣住他的手。怀中的人无力地挣扎着，半晌，不知是用尽了力气，还是从回忆中挣脱了，渐渐安静了下来。
齐霄看着渐渐平静的他，也松了口气。“小麒，何必如此把所有的痛苦都积压在自己心中强作无事呢……”说完又自嘲似地笑了，齐霄，你自己不也是一样么？
忽然，怀中的人紧紧抓住了他肩上的衣服，将头深深地埋入他的颈间，口中呢喃着：“哥……”齐霄一怔，明白过来自己被当成了替身，刹那间有种想放开他的冲动，但是陆袈麒却抓得更紧了，“哥！不要……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齐霄苦笑着，陆越飞和陆青泠的死，究竟给他带来了怎样的打击，而在他的两个兄长去世后，陆镜明迅速病倒，偌大个陆府，繁杂的事务，堆积得财产，武家的恩仇，无情地追杀，全部都落在了这个少年肩上，齐霄想，大抵是没时间痛苦，没时间哀悼，没时间倾诉，他便一直把这些痛苦藏在心中，直到陆镜明去世，才让少年心中束缚疼痛得楼阁轰然倒塌。想到这里，少年剑客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一片火海，凄厉的叫喊，绝望奔走的村民，烧焦的尸体，因死亡而狰狞的面孔，以及茫然地站在中间的自己……遥远的记忆，却刻骨铭心。这些年，他也曾逼迫自己忘记这些画面，却终究只是徒劳。
小麒，傻瓜，为什么要这么累，把所有这一切都独自承受，让这些时时刻刻折磨自己？
“哥，冷……我好冷……”怀中的人像在梦呓。
齐霄双手环住他的腰，将他抱得更紧。想起陆袈麒前两天冷冷得样子，“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应该同岁。”他不禁笑出来，又得意的想，传说中那样沉稳内敛，处事泰然的陆三公子，现在还不是像个小孩。此时，齐霄宁愿将他的痛苦分担，即便自己要多承受一些痛苦，也比看着眼前的他要好过。
麒，快忘掉这些吧，今后永远，不要再让自己受伤。如若不然，你让我怎么忍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柒 回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