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消失在月光下

7、陆 回阁

　　西风阁养心殿。
　　“禀阁主，霄师弟已带到。”
　　背对着门的西风阁阁主微微地一点头，若不是跟随多年的聂惊雷和齐霄，是察觉不出这一微小动作的。
　　“属下告退。”聂惊雷说罢轻轻拍了拍齐霄的肩膀，退出大殿。偌大的养心殿，只剩下齐霄，和那个高大而冷漠的背影。
　　霍郁扬依旧没有转过身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然而齐霄却一言不发，屏住呼吸，安静地等待师父发话。
　　半晌，霍郁扬一甩袖子，厉声道：“你给我跪下！”
　　“是。”齐霄取下佩剑，单膝跪地。
　　霍郁扬猛地转身，不等齐霄反应，扬手便是重重的一掌。齐霄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打得直响后摔去，险些撞在了门上，然而却依旧没有说什么，只是迅速拭去嘴角的血迹，重新单膝跪地，低着头没有去看霍郁扬。
　　霍郁扬看着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齐霄，浑厚的声音中透着愤怒：“你最近真的长进了。违抗我的命令也敢做了，为师真是小看你了。”
　　“徒儿知错，请师父责罚。”
　　霍郁扬冷冷地：“我还以为你连你的师父是谁都忘了呢。看来还没有。”
　　齐霄不语。
　　“我现在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你有什么要说的？”
　　齐霄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徒儿以为，陆袈麒虽然是陆镜明的儿子，陆家现在的少主，必是我西风阁要除掉的人，但却是个难得的人才，现在杀了他，岂不可惜了？况且他并不似他的两个哥哥一般身怀绝技，是个只会吟诗作画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男子，对我西风阁也根本构不成威胁。不如暂且留着，从长计议，是他成为我们对付陆镜明的一个棋子。”
　　霍郁扬的鹰目微微眯起，“霄儿，竟是这样一颗棋子，让你不惜代价地一手斩杀了四个难得的同僚么？”
　　齐霄心下一紧，可是当时那种情况，能叫他怎么办呢……？“是……徒儿当时虽是为了阁里的长远计划考虑，却在冲动之下犯下了杀害同僚这样的大逆不道之事，请师父责罚。”
　　霍郁扬沉默了半晌，看着面前自己一手培养的唯一的弟子，说：“霄儿，这么多年，你从未如此冲动过。”
　　齐霄没有说话。
　　霍郁扬闭上双眼，似是下了什么决心，缓缓道：“这些年来你助我于左右，年轻有为，为阁里立功无数。所以，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是。谢师父。”
　　“退下吧。”霍郁扬转过身去。但齐霄却跪在原地没有动。
　　“师父，徒儿……还有一个请求。”
　　“讲。”
　　“徒儿请求派聂惊雷聂师兄找人将陆袈麒软禁。”
　　霍郁杨背对着齐霄，微微挑眉。
　　“陆袈麒身体根质极差，又患有寒疾，若将他囚禁在阁里的地牢，估计几天就没命了，这样我们岂不白费了心思？”
　　霍郁扬笑了起来，眯起了鹰一般的双眼，“撑不下去？想当年陆越飞在我牢里什么没有受过？还不是一直挺到了最后。”霍郁扬顿了一下，“最后竟是宁可自杀也不肯听从我的差遣，真是可惜了一个人才，陆越飞若能为我西风阁所用，必能助我雄霸天下啊。如今你也会多一个强劲的对手。他们陆家的人岂是这么容易就死了？就让这个嚣张的陆三公子在我这里把他兄长当年经受过的考验再重新经受一次吧，我倒要看看这个陆袈麒有没有那个陆越飞厉害。”
　　齐霄听着心中就一阵震颤，当时的自己正和聂师兄一道外出磨练。回来就耳闻师傅对一个人施以酷刑，后来渐渐知道，当时被逼拔剑自刎的是年仅二十二岁的陆家长子陆越飞，一个武林奇才。而原因则是师父与陆越飞之父陆镜明之间的恩怨。而现在……他不敢想象那个同自己一般年纪的不会半点功夫的少年遭受这一切。
　　“师父，”他抬头，“并不是人人都能向陆越飞那样受得住那种酷刑的！那需要极好的身体根质和盖世的武功，还有超人的毅力才有可能。而陆袈麒没有他哥哥这些优点，他会马上死掉。现在陆越飞和陆青泠已经死了，这个人是陆镜明唯一在乎的人了。如果我们将陆袈麒也一并杀了，那就再也牵制不了他了，事情会变得棘手。”
　　霍郁扬看进齐霄的眼睛，仿佛要将他透视一般。
　　这个冷漠骄傲的孩子，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多余的情感？
　　“依你。”
　　齐霄眼中有惊讶的光芒，他不过是想试试，没有想到师父真的会先放陆袈麒一马。“谢师父！徒儿即刻就去找聂师兄部署。”说罢他立刻起身，没有去看霍郁扬的眼睛，生怕他再改变主意，退出了殿外。
　　霍郁扬看着齐霄远去的背影，轻叹一声。

　　在大殿外静静等候的聂惊雷看到齐霄走出来，快步走向他。将齐霄上下扫视了一番，松了口气，“还好你没事。”
　　齐霄自己也松了口气，冲聂惊雷笑了笑。虽说师父将自己带大，但每次面对，总感到一种压迫的威严感，呼吸都会困难。
　　“我真担心你这次回来会不好过，阁主那天大发雷霆的样子，你没有看到。我们在下面也不知说什么好。无论如何回来了就好。”
　　“嗯。”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无比清脆有力的声音：“霄！！！你这个白痴！怎么才回来啊！你都做了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事啊！”
　　听到这声音齐霄紧绷的心更加放松了些，他没回头就笑着应了：“风师兄，说来话长，改日再说吧。”
　　来人正是西风阁的另一位高手，此次会武摘下第五的剑客——飞星剑风俊岳。他有着与他那显赫的实力不相符的外貌：乱蓬蓬的银色短发，略带点蓝色的晶亮有神的眸子，还有一个永远挂在脸上的大大的笑容。他没有穿长袍，而是穿了一身有奇异带子的夜行衣，活像一个灵敏的刺客，唯一能代表出身份的是腰间佩着的一把带紫珠的闪着奇异光芒的飞星剑。
　　沉默地立在他身边的青年，墨色长发用藏蓝色的发带整齐地束起，身着水绿衣衫，是此次会武的第四位——啸水剑叶笙。
　　“霄，这次做的也真可以啊。搞得刃雪都想杀了你。”青年淡淡一笑，说出这么一句。
　　“啊，叶师兄，这不是已经回来了么。改天再和你们细说。现在师父由命令，我和聂师兄有点事要办，先行告辞。”
　　他现在心中急切可望的竟是回去见陆袈麒，看他还是否安全。
　　聂惊雷有些奇怪地看向他，齐霄一把拉过他，“聂师兄，走吧，路上再说。”

　　城南，静慈庵。
　　“公子，不要着急，老爷洪福齐天，武功盖世，而且尚还年轻，绝不会有事的，现在公子自身的处境其实更危险，需随时保持警惕，就不要太担心其他的事了。”展翌面色凝重，而陆袈麒早已无心听这些安慰与提醒，手指已在茶盏上放得僵硬。就在这洛阳城的另一端，有一个偌大的陆家，诸多繁杂的事务等着他去处理，而父亲的病情更是无法推测已经恶化到了什么样的情况。这小小静慈庵将他死死地囚禁，踏出一步便是杀身之祸。
　　一个蓝影瞬时从窗中跃入，携风的声音急促而清晰：“齐霄和刚才拦路的剑客一并前来。暂时没有发现其它人马，拈雨和侍卫已在门外准备迎战。”
　　陆袈麒猛地回神，和展翌迅速对视了一眼，便起身迎向门外。
　　“陆公子，”齐霄看到陆袈麒出来，两旁的侍卫齐齐退后，简洁地一抱拳，“这位是我的师兄，聂惊雷。聂师兄，这位便是陆袈麒陆公子。”聂惊雷再次审视了一番这位大家公子，神情淡定，貌美胜女子但又不失风度。他微微颔首。
　　“刚刚我和师兄领了阁主的命令，请陆公子在此地多待上一些时日。”
　　聪明如陆袈麒，显然明了自己已经被软禁，他迎上齐霄的目光，缓缓开口：“在下只有一个请求，希望二位少侠可以应允。”
　　“我要回陆家一趟。”
　　聂惊雷刚要开口却被齐霄止住了，他轻声道：“师兄，这事我可以处理，让我随他一道去，绝不会出什么乱子。如若有变，即使陆家的侍卫再厉害，我也会尽全力将人押回来。师兄尽可放心。”
　　聂惊雷沉默了一阵，点头应允，毕竟是同门九年的师弟，可以信得过，况且凭齐霄一身武功，一人可以顶上那些侍卫不知多少个，的确没有把人丢了这一说。
　　“七个时辰内务必归来，我先回阁里调来人手。”聂惊雷说罢，闪电般飞身离去。
　　齐霄目送师兄离去，淡淡一笑，回身唤到道：“小麒，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