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灵》览冥之生

25、交锋

　　偌大的会谈室内坐满了人，但整个屋子却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拼命地屏住呼吸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纪安稳坐一旁，看似对晏宁的决定毫不在意实则心中并不平静。如果是之前遇到这种情况做出这种举动他眼都不会眨一下，跟着毕先生这么多年没把他的本事全都学到手但为人处世的风格却学得彻底，这样的场面根本不算什么，问题是他现在并不是一个人。他之前只顾着自己心里痛快完全忘了他还同时背负着卫戈的性命，这时候想明白后怕起来却已经晚了。只能暗暗祈祷晏宁这厮能够不那么残暴。
　　卫戈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随时都处于警戒状态，暗中估算双方的实力差距，思考如何在撕破脸皮之后带着纪安安全的逃出去，虽然希望不大，但以他的性格是绝不会放弃的。
　　众人各怀心思但却都在等晏宁的决定，晏宁在心中做了无数种设想，最后无奈的发现以纪安表现出来的行事作风想要他低头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但也绝不能让就让这事稀里糊涂过去这对他的计划是极为不利的。打定主意后晏宁决定先按纪安说的开诚布公将事情摆到明面上，至于说多少实话那就看他的心情了。
　　想明白之后，晏宁隐秘的朝原子敬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猝然起身呛声道：“纪公子，你这人好不讲理，我们好心帮忙难道还帮出错来了？我拼了命带回来的消息到你这就变成处心积虑了，你未免也太不讲我们四方宗放在眼里了！”
　　原子敬年纪尚轻，长得又比同龄人稚嫩，一眼看去就像是一个小正太在撒娇发脾气。如果纪安不是之前看过他沉稳老成的的样子估计也会被他给骗去，既然知道他的本来面目他也懒得去回答，权当看戏。
　　晏宁也知道纪安不会因为原子敬不痛不痒的吵闹就产生动摇，不过他也只是借此找个台阶而已，原子敬将台阶递上他也就借此机会顺其自然的下去了“子敬！怎么跟客人说话呢，看来你出去一年本事没长礼节却全忘了，回去罚你朝一百遍宗规。”
　　说完不看原子敬难以置信以及万分委屈的表情，转而对纪安说：“孩子年纪小不懂事，纪公子多担待。不过子敬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我也是因为一时气愤才会对你那么不客气，什么后果不后果的都是玩笑话，不必放在心上。但是也请纪公子体谅一下我宗的一片拳拳之心，莫要胡乱猜测，以我们之间同根同源的关系，有什么想要纪公子帮助的说一声你还能断然拒绝不成？”
　　看着晏宁的冰山脸瞬间变得和煦真挚，纪安只觉得自己的道行着实浅了些。看看人家，就差没把死的说成活的、黑的说成白的了。但他也知道这样是对他和卫戈来说最好的结果了，晏宁这样的举动就说明他暂时不会与他们为敌，退了一步。不过这个面善心黑的，都准备退一步了还不忘给他挖坑，说什么有什么要求自己就会有求必应，脸皮也是够厚。
　　但眼下并不是拆穿他的时候，晏宁估计也是算准这一点才会这样说，这口气只能暂时咽下了，纪安真是万分不爽。
　　卫戈在一旁不用想就知道纪安这时心情绝对不佳，这在谈判过程中可是大忌。他不想纪安意气用事便挺身而出，“晏先生此话对也不对，纪安的确是凭空猜测可能会伤了你们的感情，但是真相如何我们双方心知肚明。你说贵宗与纪安关系匪浅我们并不否认，只不过我们人微力薄怕是没什么能帮到贵宗的地方。再说，即使是亲兄弟之间也不可能做到有求必应不是？”
　　如果不是有那么多人看着、场合也不对，纪安都要站起来给卫戈鼓掌了。卫戈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他最想说的，只是刚才一时气急没转过来。没想到卫戈将他的心思准确无误的表达了出来，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让他有种吃了世间最美味的佳肴之后的快感。他回头朝纪安俏皮的眨了眨眼，表示自己很是欣慰。
　　纪安的小动作让卫戈受宠若惊，一直被各种嫌弃的他终于得到了纪安的肯定，简直如获至宝。曾经威风八面的卫家家主现在却因为一个小表情就兴奋不已，这要让外人知道了根本不忍直视。
　　坐在上首的晏宁敏感得捕捉到二人之间氛围的变化，受到会心一击，好不容易保持住自己得体的面部表情。再强的养气功夫也坚持不下去了，不想再走迂回曲折的路线，直入正题：“卫先生说的也很有道理，不过我们想让纪公子帮忙的事于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罢了。纪公子难道就真的忍心不顾我们双方千年的情分？”
　　心情舒畅的纪安并不在意晏宁拿情分这种东西逼他，“晏先生你别怪罪，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你我双方情分什么的对我来说实在不怎么重要。你也知道，我之前说过我完全没有任何关于首阳山的记忆。我的记忆只包括和远房舅舅相依为命的那些时光，在一年前我才得知关于首阳山的这一切。我之所以调查当年之事并不是觉得首阳对我有多重要，只是因为我被舅舅赶走了没有事干，又想给自己给未曾谋面的家人一个交代才这么做。
　　所以你们跟我谈什么过往说什么情怀都没有用，与我而言，那只是活在别人口中的故事而已。你们有什么需要就说，我能做到的话我会试着帮你们，做不到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纪安说的这些话太过让人震撼，与他相比好像在场其他人才更像首阳一脉的嫡系传人了。这时原子敬也忘了自己刚被训斥处罚过忍不住说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就算你没有那些记忆，你还是首阳之人啊，你的父母、家族惨遭灾祸你不应该调查吗？家族的荣耀不应该由你来复兴吗？难道之前你表现出的那些感激、激动什么的都是假的？你也太过薄情寡义了吧！”
　　原子敬从小被悉心培养，被视为宗族的希望，他也将振兴宗族当做自己的责任并为之持之以恒的奋斗，从不懈怠。可现在却看到纪安如此不把家族、荣誉看在眼里即使他再沉稳也坐不住了。
　　晏宁这次并没有斥责原子敬，而是将目光转向纪安，准备听他怎么回答、会怎么解释。他现在并不知道纪安刚才那些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这直接关系到他手中筹码的轻重。
　　纪安这次没有无视原子敬，再那样的话感觉自己像在欺负小孩子一样。他这会儿也不生气毕竟这本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对着原子敬轻笑一声“啧，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小弟弟，大人的世界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情啊义啊什么的在生存面前都是虚的。我只是想从心所欲快活的度过这一生而已，那些责任啊担当什么的偶尔背背还可以，一直都担着不累吗？”说着他转头看向晏宁“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晏先生？”
　　纪安的这一番言论极大地刺激到了原子敬，他忍不住就要上前再行理论却被那位一直装木头人的老者给阻止了。他怒目而视，老者只是轻轻摇头示意让晏宁去解决此事。
　　晏宁不负所望挺身而出，“纪公子可别再欺负我们家子敬了，他年纪小不经事，只知道些大道理。但这道理之所以为道理那还是因为它有道理不是？我们不敢擅自评价纪公子的处世之法，但我们也自有行事之道。”
　　说到这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纪公子，你我都明白，咱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我们也不愿与你为敌。我们从从始至终都在释放善意，只是可惜你好像不怎么领情。不过没关系，做不了朋友但交易也是可以做的，不知道纪公子可否赏脸同我们做上一笔买卖？”
　　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卫戈听到最后这句话终于暂时松了一口气，纪安与他们绕来绕去就是为了这句话，这是他们来赴约之前卫戈给纪安制定的目标。他从始至终都不相信对方会毫无所求，若有所求则必然拿着两家关系做依仗，纪安是先天弱势的一方，没有势力还容易被戴高帽。卫戈用他在商场斗争多年的经验帮纪安制定了应对策略，他本来其实并没抱多大希望毕竟双方力量悬殊，没成想纪安完成度居然这么高。
　　第一阶段小目标达成纪安也很高兴，不过面上却未表现出分毫。脸上略带嘲讽的说：“早说明白不就好了，何苦绕那么大一圈子？连累大家都受累。不过看在你们那么有诚意的份上，什么买卖？说来听听。”
　　晏宁只觉得再好看的颜也挡不住纪安的可憎面目，心里憋屈的要死但是还得继续谈下去。他深吸一口气“纪公子莫怪我们原本以为你也如我们一样对首阳情深义重，不过也无妨，没有了人情牵扯我们更好做买卖不是？
　　不瞒你说，我们四方宗看似被外界传的神乎其神实际上在首阳一脉不幸覆灭之后就大不如从前了。没有首阳山这个靠山，举宗上下日子都过得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出头的举动，十分不利于我宗的持续发展。这种情况下我们只有两条出路一是寻找新的靠山，二是壮大自己。你也知道我们千百年来已经深深的烙上了首阳的印记，第一条出路根本不可能，只好想办法壮大自己，而纪公子便是能帮到我们的人。”
　　随着晏宁的坦白，笼罩在纪安和卫戈眼前的迷雾逐渐散开，他们知道真正的重头戏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