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逆旅》降芒

3、chapter 3

　　蒂亚斯特提着尸体的后领，动作粗暴地将之丢在莱特瑞克前，面色不愉。

　　“你不该杀他的。”莱特瑞克依旧冷若冰霜，没有任何面部表情，仅是口吻染上了劝诫的味道。

　　“Mr.Lumoinosity。”蒂亚斯特用靴底碾了碾尸体的头颅，脑浆溅射而出，喷洒到他和莱特瑞克的脸庞。蒂亚斯特毫不在意地撇了撇唇角，尖锐的犬齿抵着下颚，露出了一个凶狠的表情，“我可没有你那么好心，能让冒犯老子尊严的家伙活着回去。”

　　然而下一秒天使的举措推翻了蒂亚斯特的定论，无数泛着光的锋锐翎羽，将地上的袭击者切割肢解，血液参透了泥土，各种气味浑糅在一起，难闻的要命。但莱特瑞克连眉头都未抽动一下，他平静地注视着蒂亚斯特，伸手抹掉眼角的脑浆，这才冷淡的开口。

　　“他死前在你的灵魂印上标记，请求神罚，唯有圣泉的力量才能够解开。”

　　“你的意思是——”

　　他用目光撕咬着眼前光明，脏话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只是巨大洁白的羽翼忽得伸展开来，占据着狭小帐篷中的所有空间。蒂亚斯特被整个埋进对方柔软丰满的羽毛当中，鼻腔瘙痒得就要打出个喷嚏来。接着他被莱特瑞克拦住，冰凉的指尖安抚似的按压着蒂亚斯特的指腹，然后是哼唱声，轻轻柔柔的，他的大脑一片昏沉，最终失去了意识。

　　云端之上，神镜。

　　蒂亚斯特轻喘着气，他眼前似蒙上了层白雾，一切都模糊不清。空间突兀的转换，仿佛彗星碰撞于他的大脑皮层，震慑着他头晕目眩，迸裂而出的火星撩起骇浪，于后汇聚成为冷凝的恒星，压迫着他的神经中枢。蒂亚斯特被这霎时的感触占据了五脏六腑，伸手勾住对方衣衫，欺身压上莱特瑞克。

　　“喂——天使，你他妈带老子，到了什么鬼地方？”

　　他的声音甜腻而又阴冷，如毒蛇般缠绕着莱特瑞克的脖颈。

　　“神镜。”莱特瑞克言简意赅，“我不能让你死。”

　　“巧了，我也不想死。”蒂亚斯特松开对方，眼底血光一闪而过，说话腔调仍像情人间耳语“那么荣誉大人，我该做点儿什么，才能够活命？”

　　莱特瑞克轻皱下眉，但又很快恢复那种淡然的模样，他的目光扫过蒂亚斯特的手腕，仅留下一句你先停在这里，便踏步离开了空间。

　　蒂亚斯特冷笑了一声，却见手腕上多了个白色绒毛圈，质地柔软，偏生怎么都取不下来。他知道对方不会就这样采取放任自由放任，但用镣铐给他锁上也胜过这梦幻的公主玩具吧！蒂亚斯特浮躁地同这物件斗争了会儿，才彻底放弃。他老实待了没一会，就开始打量这个全然陌生的环境。

　　建筑的主色调显然是白，有掺着少许的灰与金，同他印象中的教堂无甚差别，只是更加圣洁和气派。不过自己在这种地方压抑久了定会抑郁，蒂亚斯特百无聊赖的想，目光又锁定在神殿中央的巨大石像，他隐约能看出那是一个男人的形象，却没有脸的塑造，底下放着些许新鲜的水果，估计的贡品之类的玩意。

　　蒂亚斯特懒得探究，只觉得自己饿极了，不去深思天使条条框框的礼节，随手拾起一个果子便咬了一口，须臾他又突然变了脸色。

　　妈的…里面烂透了。

　　他打了个响指，手心里出现火红色的光，这咬了一口的果子他也没法放回去，只好烧个干净泄愤顺便毁尸灭迹。蒂亚斯特正将燃烧后的灰烬收纳处理，余光却瞥见有东西朝他飞来。蒂亚斯特随手将之接下，才发现那是个苹果。

　　“伊甸园的禁果味道不错。”来着音调平稳，好似一泓幽深的寒潭，“谦逊，伊格纳茨。作为交换，那些水果的小小瑕疵，请千万别让荣誉知晓。”

　　“蒂亚斯特。”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位出场方式不一般的家伙，如果说莱特瑞克是接近于白，冰冷的阳光，那么这个自称谦逊的家伙便是纯粹的白色，从上到下写满了不可触及。头发衣服，甚至肤色也白得吓人，只是眼眸中淌着流动的天空。他眉目中带着礼貌笑意，既亲近而又疏离，即便吸引蒂亚斯特的是对方眼底的漠然，他可不会错过这个。他状似深意地勾起一个笑容，而后又很快恢复为平常的不羁。

　　“有趣的名字。”

　　“哪有你们荣誉先生名字有趣？”蒂亚斯特懒洋洋地戏笑了一句，接着又不消停地开始找茬，“敬给造物神？叫那些小圣子知道，神镜天使尚且不加敬意，不给你哭出来。”

　　伊格纳茨勾出一个心平气和地勾出一个微笑，这才不紧不慢地回复蒂亚斯特的讽刺：“神悲悯世人，岂会在意此等小事，神镜亘古不变，天使亦是，难免疏忽，我此番前来，正为了弥补看守此间神使过失。如今战乱频繁，勿怪他心系光明之战。”

　　悲悯个屁，蒂亚斯特在心里面无表情地骂了一句，漫不经心地咬了一口伊格纳茨给的禁果，打心底觉得这东西和苹果差不了多少。

　　伊格纳茨留下一串含蓄的笑声，然后正如他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在一个眨眼的瞬间，突兀地消失在了蒂亚斯特的视线范围。他从鼻腔发出嘲弄的笑意，紧接着门被打开，剧烈的光明倏然砸进。

　　莱特瑞克。

　　光明拍打着翅膀飞下，飘落于身后一地的朔光，他先是足尖点下，洁白的羽翼被其收起，俊美的脸上依旧铺设着冰霜。

　　“你的住所在云湖边上，跟我来。”

　　云湖的畔上开满了许多娇嫩的花，外表并不艳丽，色彩亦相当朴素，然而依旧为空气缀上了活泼的元素。莱特瑞克垂眸顺着眼，安静地由他打量完这一片景色，但天使也不单是看着，他在半空中用流动的风勾画出一个法阵，在蒂亚斯特望过来的时候，收手完成了最后一笔。莱特瑞克的双眸闪烁着奇异的光辉，在这之后，法阵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木屋，邻接在佩利森林的边缘。

　　“你这无视等价交换原则啊？”蒂亚斯特来了点性质。

　　“神创造了面包。”天使回复地相当隐晦，“况且魔法并非炼金术。”

　　“……嗤。”

　　蒂亚斯特从鼻腔回以偏见的答复，他大踏步接近木屋，随手推开门扉，意料之外而情理之中，这不是一座空屋子。

　　床铺像是白云挤压拼凑而成，但看着便感觉十分柔软。桌椅整齐地摆放，看材质像是帕洛斯湖下的圆石，蒂亚斯特懒得去探究这个，有转过身来看向莱特瑞克。

　　真他妈好看啊……这张脸。蒂亚斯特跑了个神。

　　“？”

　　莱特瑞克约有些疑惑，须臾面上表情归于沈静，他斟酌着言语，仍在思考该如何言语，才不会刺激到坏脾气的救命恩人，他的确做出了一时冲动之事，但留在神镜，总归距离解开诅咒更进了一步。

　　但他仍不能确定，向来果决的七圣骑之首，难免犹豫，蒂亚斯特是否会愿意留在神境。

　　“天使先生。”蒂亚斯特打了个哈欠，“我饿了。”

　　莱特瑞克沉默着走进圆桌，在其上留下一层浅浅的水膜，勾画出一个简陋的法阵，点点白光闪过，如这屋子凭空出现那般，桌上出现称得上丰盛的美食。蒂亚斯特眼睛在瞬间亮了起来，还不忘擦过一个响指朝天使丢去一朵玫瑰。

　　长期滞留于精灵的森林，这使空腹感时常伴随着蒂亚斯特，更别说，莱特瑞克甚至还添置了肉食。蒂亚斯特眼睛都差点冒出绿光来了，他相当高兴，于是也不吝啬一声赞美。

　　“您可算是做出一件正确的事宜了。”尽管他所回复的依旧夹带着嘲讽，但实际上他心情着实不错，仅是一贯的作风，不得不让这显得阴阳怪气起来，“荣誉先生。”

　　“莱特瑞克。”他低声道，并注视着蒂亚斯特的眼睛，声音平稳而清晰，“我叫，莱特瑞克。”

　　蒂亚斯特从善如流：“莱特瑞克，您是一位真正的天使。”

　　莱特瑞克瞥了他一眼，这眸光中似是深藏着寒潭，又状似单纯的什么也没有。蒂亚斯特难得捕捉不到他人的情绪，但他也着实懒得去给这位天使施加耐心。他收回目光，便自顾自地开始了进餐。天使依旧瞧着他，过了许久，才退开来，张开羽翼飞了出去，没等蒂亚斯特反应过来，天使又飞了回来，头发略微有些凌乱，然后平静地捡起落下的玫瑰，什么也没有说，扑腾着翅膀离开了。

　　他低声骂了一句莫名其妙，整天在空中晃悠那天来场龙卷风看你鸟毛会不会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