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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08 ...

  •   纪泽宇那句话狠狠撞击在晚辞的心口,明明早就愈合的伤此刻莫名地疼痛起来。晚辞知道,那不是伤口在痛,而是她的心在痛。
      纪泽宇还是爱她的,那又怎样呢?就像乐心兰刚才说的,他们还有可能再和好如初了吗?不可能了。这一路走来,她和他都迷失了最初的方向,如今的他们既不能走到理想的终点,也回不到起点了。
      “别哭了。”刘妈小声劝她,帮她擦眼泪。
      晚辞咬着嘴唇,却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她很小声地抽泣着,嗓子憋得发紧。
      屋里,乐心兰和纪泽宇还在交谈着。晚辞不敢继续听下去,生怕会被他们发现。她容颜已毁,双目失明,何来勇气再见纪泽宇?相见不如怀念,他若是能永远记着她,那也是好的。
      她不敢开口说话,逃似的走开了。
      刘妈急急忙忙跟了上去,重新搀起晚辞的手臂:“慢一点,别摔着了。”
      晚辞眼前一片漆黑,可她无暇顾及走这么快会不会摔跤。她心里有个强烈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玉晚辞,你要离开这里,绝不能让纪泽宇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
      在纪泽宇面前,她早就被伤害得体无完肤了,她不能再失去这最后一丝尊严,因为她再也输不起。纪泽宇爱的那个玉晚辞已经死在了上海那条冰冷的小弄堂里,如今的她是不过是一具苟延残喘的躯壳罢了。
      走得太快了,晚辞一个不当心摔倒在地。刘妈急得连忙扶她:“没事吧,摔疼了没有?”
      晚辞摇摇头。
      “还说没事,你看,都流血啦!”
      “小伤而已。”
      她的膝盖磕到了石头上,鲜血正从伤口处渗出来,可她真的一点也不疼,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意识,就是赶紧离开这里。
      “谁在外面?”
      是纪泽宇的声音!
      晚辞猛然惊醒,她拉了刘妈的手:“快走。”
      刘妈比晚辞还要紧张,手心都是湿的。
      晚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厌恶自己是个瞎子过。她看不见,所以只能摸黑跌跌撞撞地走,尽管对于一个瞎子来说,她已经走得很快了。
      “晚辞,是你吗?”
      晚辞浑身僵硬,血气一股脑儿地往上涌。她的双脚仿佛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但仅仅愣了一秒钟之后,她立刻清醒过来,下意识握紧了刘妈的手,艰难迈出了脚步。
      所谓垂死挣扎,大概说的就是晚辞现在这个样子。她知道,无论她走得有多快,还是比不上纪泽宇,可她无法遏制自己想逃跑的欲望。
      “晚辞,真的是你吗?”纪泽宇追了上来。他紧紧抓住晚辞的胳膊不放,带着哭腔哀求似的问:“是你吗?”
      晚辞浑身的血液好似凝固了,她倒吸一口冷气,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纪泽宇并没有急于看晚辞的脸,对他来说,晚辞本是个已经死去的人,现在却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面前,他一脸不可置信,还未从惊喜中反应过来。
      但是,晚辞太了解纪泽宇了,哪怕是在这种紧张得快窒息的的情况下,她还是猜到了纪泽宇心里在想什么。他不敢看她的脸,因为他害怕。若她转过身去,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那种感觉就像瞬间从云端跌至万丈深渊,不是一个失落就能形容的。
      离真相只差一步的时候,他胆怯了。

      就在他们二人雕像一般立在原地不动的时候,乐心兰的一句话打破了僵局。
      “泽宇你别做梦了,晚辞早就死了。她是隔壁刘妈家瞎眼的女儿,不是晚辞。”
      刘妈会意,连忙点头:“是的是的,她是我的女儿。先生,你认错人了。”
      “不,她是晚辞,”纪泽宇的声音很轻,却充满力量,“晚辞,我知道是你。回头看我一眼好吗?就一眼。”
      晚辞不说话,泪珠子很不争气地往眼眶外面掉。她想,若她没有失明,眼前一定是一片模糊了吧。久别重逢本是个感人的场景,却被他们演绎得这般为难,这并非她所愿。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这辈子不与他相见。
      他伤她那么深,她还是没法不爱她。她多想大声告诉他,她就是晚辞,她没有死,她还是爱他的,比以前还要爱。不管他做了多少对不起她的事,她都不计较了,只要他留在她的身边,不再离开她。然后,就像她在德国看过的许多童话的结局一样,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是,生活和童话的差别就在于,无论过程多么坎坷,童话的结局始终是完美的,生活则充满了无数的无可奈何。
      齐远生前曾说过:“有时候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跟天斗,我们注定永远是失败者。”如今回想起来,晚辞觉得他齐远是对的。在他离开这么久之后,她终于明白了他心里的苦。

      纪泽宇拉着晚辞,迟迟没有放开。
      乐心兰走上前,用力拉开了纪泽宇的手:“都说了她不是晚辞,你别吓着人家!她自小眼睛就看不见,胆子特别小。”
      晚辞趁机逃离,可是才迈出一步,纪泽宇迅速扯下了她的面纱。
      “啊——”
      晚辞尖叫一声,捂住脸往刘妈的怀里钻去。委屈,无奈,怨恨,诸多不好的情绪一股脑儿全涌上心头,泪水又一次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别怕别怕……”刘妈抚拍晚辞的背,她大声训斥纪泽宇,“你怎么这样啊!我闺女都说不认识你了,瞧把她吓得——闺女,不哭了不哭了,我们回家!”
      乐心兰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啊刘妈,孩子不懂事,你别介意。”
      纪泽宇呆呆地立在原地,置若罔闻。
      “泽宇,都说不是晚辞了,你怎么还这么冒失啊!”
      “她的脸……”纪泽宇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
      晚辞又开心又难受。开心的是他没有认出她来,难受的是他竟然不认识她了。她心中苦笑,在纪泽宇的印象中,玉晚辞即使死了,留下的也是一个最美丽的剪影,而不是满脸红斑的丑八怪。
      乐心兰劝说纪泽宇:“她的脸从小就这样,好像是生了什么怪病。哎呀不说了,你快回上海去吧,不然你爸爸又要担心了。”
      “爸爸让我带你回去。”
      “我不回去。你若是想我,可以随时来看我。”
      ……
      晚辞在刘妈的搀扶下慢慢走远。乐心兰和纪泽宇的对话渐渐淡去,消散在了风中。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刘妈屋里的,瘫痪了一般,使不出半点力气。刘妈扶她坐到床上就走开了,她很意外,刘妈竟然什么也没有问。不过就算问了,她也回答不出来。
      纪泽宇的到来是她始料未及的,听他和乐心兰的对话,似乎父亲已经顺利出狱,这对她来说是最大的安慰了。她只盼他们都能好好的,这就足够了。至于她和纪泽宇,现在这样也未尝不好,他既认不出她来,她何必巴巴地贴上去,打破他平静的生活呢?
      这样想着,她心里好受多了。

      刘妈进屋,见晚辞神色自然端坐在床上,很是纳闷:“你……”
      “我没事了。刘妈,找我有事吗?”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本来我是想来告诉你,那个男人已经走了,阿兰让我来叫你回去。”
      “好的,我这就回去。”
      “小心门槛,还是我扶你吧。”

      乐心兰见到晚辞,轻笑:“哟,丫头果然长进啦,这段时间的罪没白受。”
      “阿兰,怎么这么说话呢,晚辞心里难受着呢。”刘妈轻声嗔道。
      乐心兰不以为意:“我还不知道她的脾气啊,来得快去得也快,都雨过天晴啦,刘妈你就别小题大做了。回去吧回去吧,我估摸着你孙子快回来了。”
      待刘妈离开,乐心兰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变:“都听见了吧,你爸爸没事了。”
      “嗯。”
      “苏凌之失踪了。”
      “不关我的事,我不想听。”晚辞淡淡的,“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我还活着,为什么要帮我?”
      “我为什么要帮你?你现在这个样子,相认了又如何?我儿子还不得内疚死啊!算了不说了,你歇着去吧。”
      晚辞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说:“兰姨,谢谢你。”
      “什么?”乐心兰似是不相信这句话会从晚辞的嘴里说出来,“你刚才说什么?谢谢 ?”
      “没什么,我回房了。”

      晚上,晚辞又失眠了。自从来到这里,她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失眠了。
      刚回到上海那阵子,她也经常失眠。那时她会在夜深人静时独自站在窗前,仰望泼墨般夜空,皎皎明月。她总希望自己能和叶雪愫一样,长成一个温婉安静的女子,就像那一轮明月,纵使周围没有星星的陪伴,依然可以孤芳自赏。
      可惜天不随人愿,她生来就不是一个安静的人,加上在国外野惯了,越发不像样。叶雷也说她的性子不像叶雪愫,反倒像极了她外婆年轻时的样子,吃不得半点亏。
      晚辞闭上眼睛,她不再强迫自己入睡,而是静静地回忆之前的种种。脑海中只要一浮出苏凌之的脸,她都会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她不愿再想起苏凌之。
      至于纪泽宇,她只能一遍遍地告诫自己,都结束了,该忘的她应该忘记。或者,就当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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