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清河晏》途茗

79、终章

　　我所知道的最无法救赎的悲痛，是哀莫大于心死。

　　封兰吟掐了掐眉心，他连着好几日都不曾休息好，钟离司被挑断了筋脉、弄瞎了眼睛，跑是不能再乱跑了，却比以前更要闹腾，封兰吟在他面前已经摆不出斯文儒雅了，说：“你不要仗着我不想扔了你，就无法无天。”
　　钟离司就立即道：“有本事你就把我扔出去，谁稀罕被你养！”
　　简直无理取闹。
　　虽然精神不好，但麟王有需要，封兰吟还是收拾了心情来到了永晅府。
　　在此之前，他已经通过斩英知道了晏国琅寰长公主薨逝的消息，料想麟王心情肯定不好，盘算着好生劝他一劝。
　　麟王在茶室里，封痕依然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一旁，麟王则泡了一杯茶，浅吟一口，看到他，道：“阿吟，过来坐。”
　　镇定的不像刚死了挚爱。
　　“拜见麟王殿下。”封兰吟从容的坐到他面前，问，“不知殿下唤微臣过来有何吩咐？”
　　麟王说：“府里新进了一批好茶，请你过来尝尝，阿痕，你也坐下。”
　　封痕便听话的坐了下来，只是依然很沉默，脸色也不好看，眼里隐隐有担忧之意。
　　香茶喝到第三杯的时候，麟王开口了，他轻描淡写道：“本王打算逼宫称帝，需要你们暗中协助。”
　　封痕迅速移来了目光。
　　封兰吟也觉得难以消化，主要是麟王闲散不争的态度摆出来太久了，让他们潜意识里以为麟王真的不会争抢帝位，但是按常理来想，他把永晅府扶持到如今的规模，绝对不止是想玩一场权力的游戏，是皇子，怎么可能不想一下帝位？
　　然而现在的情况不是常理。
　　此时此刻，作为忠心的臣属，正确的反应是立马表示没问题愿意追随，但封兰吟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殿下的决定，是因为晏清侯吗？”
　　麟王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为她，也为我自己。”
　　封兰吟这才发现，麟王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彩，大概是……心如死灰。

　　永晅麟王的暗示抛出去，以封兰吟为首的斩英势力立刻做好了策应的准备，而楚国的数名军/政大臣也迅速的表明忠心，投入到了麟王的阵营中，楚帝察觉朝中动向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逼宫计划非常周密，这次并没有流多少血，非是万不得已，麟王也没有动用斩英的暗杀力量。
　　一个月后，永晅麟王成为楚帝，他逼退了自己的父皇，坐上了龙椅，第一天上朝就宣布重整大军、向云国和北澜开战，云国背叛盟约不肯借道，那就把楚国的军队从云国国土上踏过去，然后直取北澜。

　　云国国力弱，军/事力量更是不堪一击，以前靠晏国的牵制才能勉强保持鼎立，如今晏楚都成了仇敌，云国军在面对楚国铁蹄后很快就土崩瓦解、溃不能行。
　　三个月后，晏楚联/军直逼云国帝都嘉岩城，云国国破在即，掌政公主殷慕华自城墙上一跃而下，以身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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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十万铁蹄气势汹汹而来，城墙之上一片肃然死寂，粮草已绝，弓尽甲毁，陌路将近，每个人的脸上都禁不住露出了绝望之色。
　　将士中间立着一名白衣女子，虽是白衣，却极显奢华贵气，而她本人亦是沉静端庄、雍容天成，眉宇之间有一股气势待发，竟让那些血战三军的将士们都自愧弗如，她看着城下的敌军，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主殿下，云国……已经保不住了。”有人小声道，声音里泄出了恐惧。
　　“保不住了？”她轻轻道。
　　昨日傅华莲闯进慕华宫时，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样，他说：“殿下，云国快要保不住了，晏楚那些狗贼马上就要逼近嘉岩城，我们得尽快离开，嘉岩城不能久留！”
　　殷慕华没有他那么惊慌，转身拿了一个盒子，道：“这是皇属近卫兵符，你拿去吧。”
　　傅华莲一喜，接过兵符：“好！至少还有近卫军，微臣一定带着他们保护着殿下冲出去！”
　　殷慕华摇了摇头：“将士们还在抵抗，帝都民众还在，本宫怎么能先走？”
　　傅华莲道：“那微臣也不走！”
　　“你必须要走！”殷慕华冷冷的看着他，“你带着七弟，他是皇室最有希望的孩子，这是命令。”
　　傅华莲坚决道：“那就让近卫军保护七殿下，公主殿下不走，微臣是不会走的。”
　　殷慕华声音冷肃：“只有你，本宫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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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楚三十万联/军在此，本将承诺，凡云国之人，上至王族下至平民，降者不杀！”
　　城墙上的慕华公主淡淡一笑，倾城绝艳，扬声说出口的话却冰冷决绝：“皇室当与家国共存亡，今云国将败，殷慕华愧对云国列祖列宗，愧对云国百万子民，当以己身为我云国殉葬！”
　　声声如有泣血，让所有听者预感到了不详，果然她高声呼罢，便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义无反顾，阻止不及。
　　她终究不是殷赤妍，虽然掌政却力有不及，也不是完全没有怨恨，可是扪心自问，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包括对晏国的临阵倒戈，那都是时局之下她不得不做的选择，后来证明选择错了，那也是无可奈何的结果啊。
　　风冷霜寒，叶黄草枯，入目的所有哀景竟都不如那沦陷的白衣更让人震撼。
　　一袭白衣被鲜血浸染，她闻到了血腥的味道，听到很多人的惊呼声，视线越来越模糊，迷蒙的光影里，她看到一个人背着光缓缓走来，似乎是说了一句：“何苦如此？”
　　她极力的想要抓住点什么，最终什么都抓不住，只是苦笑：“如果……我不是殷慕华就好了。”
　　是年，云国灭。
　　殷慕华一生，在史书上留下了四个字：祸国殃民。

　　又三月，在河清海晏图与万與神兵的助力下，晏楚联/军击败北澜，北澜国天朔王被杀，巫妖神则不知所踪。
　　楚帝亲往晏都，请求晏帝允许他把琅寰长公主之尸骨带回楚国，晏帝自然不允，楚帝只得带着长公主遗物紫英宝剑失意回国。
　　不久，楚帝退位，将帝位禅让给皇弟成安王宣策。
　　退位不及三日，楚帝宣非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