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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若见紫英(一) ...

  •   在收下这把剑之前,我已经知道我应该担负起什么责任。

      (一)钟离司
      茶香四溢,茶室里气氛良好,偶有琴音飘来,也显得噪杂了。
      这一次的面谈出乎意料的顺利,御清晏没有因为一见到斩英之人即拔剑相向,封兰吟也没有因为戒心而设下重重陷阱道道暗杀。
      携着各自的目的而来,也应为得到各自的答案而去。
      而死亡和杀戮从来都不是目的,只是一种手段。
      御清晏想:我竟也有这么沉的住气的时候。
      封兰吟想:如此,麟王应该满意了。

      掌控权/力的人已经达成约定,相互妥协,各取所需,可有些人却还只能苦苦挣扎。

      一开始,他是没有名字的,没有亲人,也没有家,自记事起就跟着破巷里的乞丐到处乞讨,成了一个小乞丐,忍住人们的耻笑打骂,只为了讨一口饭吃,但那个时候人人吃饭都不容易,楚国重武,楚帝好战,边境常有战火连绵,生活在底层的百姓们,生存艰难,虽不是乞丐,但也没比乞丐好到哪里去。
      于是他想:如果可以天天有饭吃,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后来有一天,他的愿望实现了,有人把他送到了一个叫“淬血营”的地方,据说只要专心练武,学习一些技巧,就可以天天有饭吃,最后也只要通过淬血营的试炼就好。
      但是一个每天都冷着脸的小姐姐告诉他,他太弱了,很有可能会死。
      他很喜欢小姐姐,因为她虽然每天都冷着脸,心底却不是很坏,只要他一死缠烂打的撒娇,她就完全没辙了。
      他记得,她习惯吃烤熟的肉,习惯在每天例行的苦练之后再熬夜训练自己,习惯用一把不足七寸却锋利异常的短剑,就是这把短剑,最后差点害死了她自己。
      他们两个关系太好,亲如姐弟,上层不喜欢看到这种情况,生的希望只留给一个人,姐姐给了他。
      从那一天起,他就决定:如果可以变的强大,我一定要保护姐姐。
      ……
      他拜了师父,也终于有了名字,那一天其实是很欢喜的,一个从来都没有名字的人有了名字,这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啊……虽然师父看起来有些可怕,但他抑制不住对师父的尊敬,也迫切的想把这好消息告诉姐姐。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未来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
      师父说,你太小太弱,要想得到她的真传,就要经过非同寻常的锻炼。
      他欢天喜地的答应了。
      才知道,所谓蛊术,是要放在他身上实验的,每日都要感受万蛊蚀心的痛苦,所谓媚术,是要他亲身去侍奉各种各样的人,就算被折腾到死也没有办法挣扎。
      他煎熬了很久很久,心中有了恨,对杀人一事再无畏惧。
      他跟姐姐说“一个靠媚术成为斩英高阶杀手的老女人内心是很变态的”,却没有注意到,不知从何时起,他也已经变了。
      他喜欢挑战各种各样的人,喜欢看各种各样的死状,甚至有一段时间,对成为剑术高手的姐姐产生了嫉妒之心,一度想杀了她。
      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嫉妒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丑陋,但仔细想想,这也没有什么,他觉得,这世上没有人是不丑陋的,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片地方被黑暗占据,只是通常不会被人发现罢了。
      好在这么多年来,姐姐一直都没有把他的胡闹放在心上,还以为他只是在开玩笑。
      ……
      除了姐姐,钟离司认为没有别人再对他好了,他也不需要那么多的好意。
      来自封兰吟的甜言蜜语,更像是口蜜腹剑,红帐春/宵里的温存柔情,也许都只是虚情假意,比较可笑的是,他以“探听消息”为名混到了他的枕边,却几乎没有探听出来过什么有用的消息,封兰吟也许只是觉得耍着他比较好玩而已。
      斩英三杀联手刺杀晏国皇帝,钟离司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挑战,于是十分尽力,还用上了最新养出来的蛊虫,但不知为何,晏帝没死,他们三个人被下了通缉令,于是只好分散逃跑,还没逃出晏国,钟离司就听到了姐姐叛逃的消息,再然后,就是姐姐死于恨天之手的消息。
      他想:姐姐的方法果然不对,做一个有原则的坏人,只杀应该死的人,一样没有什么好下场。
      他赶到封兰吟的竹林里时,雨已经下了一阵子,木屋的窗户忘了关,封兰吟原本在看书,听到声响,通过窗口看到了他,一愣,又极温柔的笑道:“怎么不进来?”
      钟离司淋了雨,身上湿嗒嗒的,他一进屋就扑到了封兰吟面前,封兰吟道:“怎么了?”
      钟离司俯在他膝头上,声音里带着哭腔:“少主,她死了。”
      “为何不打伞?”封兰吟把书放到一旁,用衣袖擦了擦他脸上的雨水,轻声道,“她死了,你很伤心吗?”
      听他这么问,钟离司好像更难过了,往前抱住了他的腰,声音很低:“嗯。”
      他动作极大,身上的雨水把封兰吟的衣服都给弄脏了,封兰吟却并不怎么在意,轻轻的安抚性的拍着他的背,道:“你要报仇?”
      钟离司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闻言缓缓抬起头来:“少主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封兰吟垂眸和他对视,神色很平静。
      钟离司说:“我说过,如果有一天她因为你的命令而死了,我一定杀了你。”
      他手骨突然用力,藏在指缝间的毒针毫不犹豫的扎进封兰吟的腰间,封兰吟额角冒出冷汗,却没有推开他,轻声道:“诛杀令是父亲亲自下的,你也要怪我?”
      钟离司冷笑:“我才不管那么多!她是因为你们而死的,我要让你们全都给她陪葬!”
      “你偷偷拿走了她的母蛊,是我帮你在父亲那里遮掩的。”
      钟离司:“那又如何?”
      封兰吟苦笑一声,俯首吻住他的唇,回抱住了他,手上同样用力,然后叹息一般在他耳边道:“如此伤我的心,以后你若再惹了什么乱子,我就不会帮你了。”
      封兰吟的话钟离司从来都只当作鬼话,但毕竟同/床共枕一场,此事全责又不在封兰吟,钟离司虽对他下毒,下的却不是致死之毒。
      此后几年,他再未踏入过竹林,一心谋划着杀了封长悬和恨天,直到绝情的消息重现于江湖。
      ……

      约定达成,茶也喝了不少,御清晏准备起身告辞,对面的白衣男子却突然道:“公事说完了,我还有一件私事想请晏公子帮忙。”
      御清晏道:“封先生应该明白,你我今日之所以能够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里,不是因为我们之间有什么交情,下次再见,说不定又是你死我活的争斗,我想不出在私事上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封兰吟道:“如果不是立场不同,我觉得我和晏公子还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御清晏:“立场的确是一个大问题,不过我也不觉得我可以和你成为朋友,封先生有什么事不如直说。”
      封兰吟也就不再拐弯抹角:“司命和绝情叛逃,晏公子的人似乎也在追捕他们,而且,消息若没错,司命已经在你手里了。”
      御清晏:“封先生的消息很灵通。”其实是司命被允王府的人追踪,她恰好暗中出手截下了。
      封兰吟微微一笑:“我想请晏公子放了他。”
      御清晏冷然道:“绝不可能。”司命蛊害皇兄整整卧床两年,若非找到了精溟血,如今不知是哪种情形,别人暂且不说,她绝不可能饶了司命。
      封兰吟:“晏公子,话不要说的太满。”他拿出了一样东西,递到了御清晏面前。
      那是一块精致的玉佩,也是一枚信物——当年她还是星影门玉灵空的时候,遭仇家暗害,被人救起,告辞时给恩人的信物。

      (二)骆无铮
      月华之下,天空和地面都泛着幽蓝色的光泽,于这初春的夜里,给人一种冷寂的感觉。
      骆无铮独自走来,身后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偶尔被建筑物的阴影所挡,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危险的降临只在片刻之间,在那把刀直面袭来之前,他没有任何察觉,所以此刻也来不及应对,他甚至看不到用刀的人是什么模样,只觉得心脏随着刹那的冷意揪了起来。
      刀刃上滑过冷光,转瞬之间就来到了面前……死定了!
      但是漫天的杀气来的快去的也快,骆无铮眼睁睁的看着另一把武器挡住了那仿佛无坚不摧的刀的力量,紧接着两道身影便缠斗到一起,离他越来越远了。
      自阴影里走出来另一个人,骆无铮戒备道:“什么人?”
      那人道:“骆将军,不是你要见我吗?”
      骆无铮迟疑道:“晏清?”
      御清晏打量了他一下,道:“你敢来见我,却不知道我是谁?”
      骆无铮:“阁下是为陛下效命的人,对吗?”
      御清晏看了眼打的越来越难解难分的两道身影,转身朝一条暗巷走去,骆无铮跟在她身后,听到她说:“看来你身上的确有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否则也不会把恨天都引过来了。”
      “刚刚要杀我的,是恨天?”
      “不然谁会是离歌的对手?”

      屋里点着一盏油灯,不甚明亮,御清晏也不在意,慢悠悠的煮酒喝,离歌推门进来,把武器横在她和酒炉之间,道:“伤病未愈,忌酒。”
      御清晏有些苦恼:“在家大嫂每天都让我喝药粥,出了门见面的人都喝苦茶,好不容易该见的人都见完了,你还要管着我。”
      这种时候离歌不会理她,任她自说自话。
      御清晏叹了口气,不再念着酒,问他:“人呢?”
      不让她喝,离歌却自己把酒坛提了进来,道:“走了。”
      “我倒很想观摩一下你们的对决,你与他交手,能分出胜负吗?”
      离歌喝了两口酒,道:“不知道,暂时没分出来。”
      “连你都赢不了他,看来以后要想把他拿下,得费一番功夫了。”御清晏摸着下巴思考道。
      离歌强调:“我没赢,但也没输。”
      “知道知道,但总有一个你单挑起来一时也赢不了的人对吧?”
      离歌想了想,觉得这话没毛病,问她:“话问完了?”
      “嗯,”御清晏道,“骆无铮带来的信息量巨大,我得好生消化消化。”
      离歌道:“恨天这次没得手,可能还会有下次。”
      御清晏:“恨天再强,也难敌千军万马,我已经安排人把骆无铮看起来了,不会让他有事的。”
      离歌看着她:“他的目标未必还是骆无铮。”
      “嗯,”御清晏点头,“现在知道斩英秘密的人是我了,那么该死的人也是我了。”
      离歌皱眉。
      御清晏故作轻松的笑道:“没事,最该头疼的还不是这些,唉……现在每个人都拿着筹码来我这里换人,可是你知道,有些罪责,是不能饶恕的。”
      离歌:“你陷入了两难?”
      御清晏揉着太阳穴,道:“不是什么症结都可以用‘情义’二字来解决,我欠下的恩情当然要还,有些情理也不得不重视,却不应该是这么重视的,如果每个犯下滔天罪孽的人最后都得了善报,那么谁还愿意规束自己?‘问心无愧’岂不成了天地下最大的笑话?”
      这番话离歌虽然能理解,却不能感同身受,在他看来:凭着本心的方向去走,不必在乎世人的想法,只求问心无愧,何必画地成牢?
      御清晏也没指望有人能与她感同身受,自我调节了一会儿,便强装无事的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胳膊,道:“走吧,虽然和那姓封的已经达成了初步约定,但约定这东西说变就变,斩英势力一日在晏国猖獗我便一日难安,待料理完了这些繁杂的事情,我请你和大嫂一同到江南游玩,如何?”
      离歌:“暖暖同意,我就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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