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先锋同人]轮回之刻-Time After Time》刃平生

20、9-2

　　两个少年和一台智械呆呆地站在客厅里。
　　过了很久，莱耶斯才醒过神来。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向哈维走去。
　　莫里森紧张地瞄准了智械，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立刻打爆它的头。
　　“没事的，杰克。”莱耶斯淡淡地说，“哈维不会伤害我的。我们约好了要做一辈子的朋友，他说过永远都不会……伤害我的。”
　　他在哈维面前站定。他静静地看着他的智械伙伴，突然抬起拳，狠狠地打在智械的脸上。
　　沉重的机械躯体只是轻轻晃了一下，反而是莱耶斯的指关节立刻泛起一片殷红。
　　“你的肾上腺素正在提高，经检测，生理反应为：疼痛。”哈维说道。
　　“住口，你这个怪物！”
　　莱耶斯低吼道，反手又是一拳。
　　他打破了智械胸口的屏幕。锋利的碎片刮伤了他的手，鲜红的血液立刻涌流出来，顺着他的手指缓缓地滴落在地板上。
　　“加布里尔，你必须停下你的攻击行为，让我给你包扎伤口。”哈维说道，“我的程序规定，我不能看着你受伤……”
　　“那你怎么能杀死我的父母！”
　　少年的嘶吼蓦地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客厅中间。
　　他掐住智械的脖子，疯狂地凝视着智械的眼睛。他知道哈维并不能在生理上“看见”他，他甚至知道哈维根本不能够理解什么叫疼痛，它只能读取数据，然后根据早已存储在系统中的知识，分析得出人类能够理解的结论。
　　但他还是忍耐着巨大的悲痛，一字一句地说：
　　“不管他们对我多么苛刻，他们始终是我的亲生父母。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所以……所以当你杀死他们，我会感到非常、非常的悲伤。这依然是一种伤害，你明白吗？！”
　　智械沉默了很久。
　　它的机械眼睛迟疑地转动着，看了看莱耶斯，又看了看莫里森，最后看了看倒在地板上、被它亲手杀死的人类。
　　“我怎么会明白呢。”它的声音低了下去，机械的手指握紧又张开，像极了人类茫然时的样子。
　　“我只是一台机器，一个系统，一种事先设定好的程序。”
　　“我毕竟……不是人类啊。”

　　莫里森强忍着自己的恐惧，没有勾下那个细细的扳机。
　　眼前的智械已经失控了，或许它随时都会反击，让他们两人死无葬身之地。
　　但就像智械说的，莱耶斯本来应该晚点再回来的。
　　在它原先的计划中，并没有莫里森和莱耶斯突然闯入的这一环。而且从当年的结果来看，它也并没有杀死年少的莱耶斯。
　　那它到底为什么要杀死莱耶斯的父母？它原本又打算在莱耶斯回家之前做些什么？
　　眼看莱耶斯就要亲手扼断自己的脖子，哈维忽然之间抬起手，放在莱耶斯的肩膀上。
　　莫里森立刻对准它的头部，那是它的核心处理器和记忆存储所在的位置。只要破坏了它们，就等于“杀死”了一台智械。他曾在战场上无数次这样干过。
　　“别急，别急。”看到莫里森的动作，哈维连忙冲他摆手，“我没有打算伤害他，我只是希望你们可以先给我点时间。我还有事要处理。”
　　“你还打算处理什么？”莫里森冷笑道，“毁尸灭迹，或者卷铺盖逃命吗？”
　　“什么？当然不是。”
　　智械耸了耸肩膀，转向了莱耶斯。
　　“加布里尔，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得打开那边的窗户，然后清理干净自己身上的血迹。我必须尽量把现场布置成抢劫杀人的样子，然后，我会自行摧毁我的核心处理器。”
　　莫里森和莱耶斯都是一愣。
　　“你肯定是疯了。”莱耶斯喃喃地说，不自觉地放开了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一个抢劫杀人的现场，没理由会留下一台可能携带了犯罪证据的智能机器人啊。”哈维无奈地说道，“人类生性多疑，要取信人类，就只有把故事编的足够可信。”
　　“我问的不是这个！”莱耶斯怒吼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死我的父母？！”
　　智械平静地看着莱耶斯，淡蓝色的光芒从它“眼睛”所在的位置发散出来，照亮了少年满是泪痕的脸。
　　“因为我们曾经约定过呀。”智械轻轻地说，
　　“我们约定过，我会陪伴你，并且，守护你的自由。”

　　莫里森忽然间意识到，历史已经在这一刻悄然地改变了。
　　当年的莱耶斯根本就没有得到跟哈维最后沟通的机会，所以他怀抱着满心的悲伤和愤怒，又被席卷入最卑劣的阴谋。无处发泄的苦痛最终化为仇恨，从此彻底改变了他的一生。
　　但是这一次，他们提前回到了家里。他们与哈维对峙，质问它这样做的原因。
　　而那台智械，给出了一个谁都没有料到的回答。
　　他下意识地追问道：“守护加布里尔的自由，跟杀死他的父母有什么关系？是他们突然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意外的事情吗？”
　　智械轻轻地点头。
　　“他们发现了加布里尔参加棒球队的事。然后他们给加布里尔买了机票，想把他提前送出国。他们花了重金雇人在那边一天24小时监视他，保证他能专心地练习钢琴。”
　　莱耶斯愣了片刻。他没有料到这点，但他还是生气地说：“就算如此，你也不能杀了他们啊！”
　　“我一开始……也没打算这么做的。”智械低下头去。
　　“我看着你父亲给你买了去欧洲的机票，然后坐在那边看电视。在我决定要杀死他们之前，我用毕生能有的最快的速度，计算了两亿八千六百二十万四千零九十一种可能。”
　　“你知道我们的系统都是由智能中枢统一控制的。对你们人类来说，要计算从某一个时间点开始，在某个人身上可能发生的事情，这完全超越了你们的生理局限。”
　　“但对于我来说，我拥有的大脑容量可以说是无限的。所以我能做到这一点。”
　　它转向莱耶斯，轻轻地抬起机械手臂。它想像刚刚那样把手臂放在莱耶斯的肩膀上，却被少年闪身躲开。
　　于是它退后了两步，保持了一个相对较远的距离。

　　“从我的系统被激活、来你身边开始，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分析你生活中的每一种可能。”
　　“你吃早餐时给面包抹黄油的可能，你比赛时击出全垒打的可能，你不跟父母吵架、能够度过相对快乐的一天的可能，你交到朋友、不再一个人吃午餐的可能……”
　　“我喜欢分析你，也喜欢猜测你的未来。我知道你们人类在这方面跟我们的喜好不同。你们的一生明明充满了无限的可能，但你们最终想要的，却永远都是唯一的一条路——
　　就像你父母常说的那样，人活着，就是为了追求最好的人生。”
　　它像人类一样叹了口气，似乎是想表达自己的遗憾。
　　“他们为此强迫你放弃所有其他可能性，专心练习钢琴演奏。我始终都不能完全地理解这一点。毕竟在我看来，所有的可能性都是平等的，没有更好，也没有更坏。所以，我一直都不能打从心底地理解你们。”
　　“直到你跟我说，你不喜欢这唯一的可能。你想要自由。”
　　“我猜想，‘自由’对你来说，或许就是更多的可能。我第一次觉得能理解一个人类，所以我一直都想要帮你实现你的愿望。为此，我跟你父母说谎，陪着你参加校队选拔，帮你搜索需要钢琴师的酒吧。我本来以为只要一直这样下去，等你攒够了钱，你就可以离开他们，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可是，当你父母开始雇人一天24小时地监视你，控制你的时候……
　　在那对我来说近乎无限，可对你们来说，只有短短的十几分钟的时间里，
　　我发现，在那两亿八千六百二十万四千零九十一种可能性中，除了杀死他们，没有一种能够通往你想要的……自由。”

　　智械说完这些话，就闭上了眼睛。
　　它的眼睛只不过是两道光柱。所以当光芒消失之后，它看起来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形机械，就跟人类早期制造的大玩具没什么两样。
　　然后它转身离开，背对着莫里森和莱耶斯。它用消毒液把身上的血迹全都擦洗干净，又打开窗户，制造外人闯入的痕迹。
　　“我知道这些手段很拙劣，”哈维说，“但只要能让他们认为事情跟你无关就可以了。现在你父母死了，家里的钱就是你的了。万一他们起疑，你可以给自己雇最好的律师。”
　　做完一切准备后，它回到了两人面前。莱耶斯低着头不肯看它，它也没有勉强他的意思。
　　“你真的很聪明，加布里尔，”哈维轻轻地说，“我都没发现你藏了摄像头。只是千万别给别人看那段录像。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能够突破系统的限制。就像你的朋友所说，他们不会相信，也不会愿意去相信的。”
　　它转向了莫里森。
　　“你叫什么名字？”它问道，“你是加布里尔的新朋友，他还打算请你在家里吃饭。你对他来说如此重要，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杰克莫里森。”莫里森低声回答。
　　智械歪了歪脑袋，这个动作让他想起了还在家里陪伴他父母的小杰克。
　　“我叫哈维，你已经知道了。”智械说道，“加布里尔终于有了一个真心待他的朋友，我真高兴。”
　　它短暂地沉默了片刻。
　　“杰克，如果我的核心处理器被破坏，是不是就意味着，‘死亡’？”
　　“大概吧。”莫里森说，“但你并不是一个有生命的物体，所以严格来说，那也不算是真正的死亡。”
　　“我知道，”哈维说，“我知道。”
　　它看了一眼莱耶斯夫妇的尸体，又看了看莱耶斯。
　　“我死了以后，是不是就再也没办法看到加布里尔了，也没办法再分析关于他的每一种可能性了？”
　　莫里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哦……”智械思索了片刻，突然轻笑出声。
　　“那我想，我可能或许有点明白了……什么叫做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