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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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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活的够久了。
比起大多数的人,如今已年过半百的他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不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不为碌碌无为而羞耻。他年轻的时候从没想过能活到和平,却许下无数个和平之后的愿望:大到捍卫正义守护苍生这个世界永远需要英雄,小到买个农场养群牛夫夫和睦小两口。
提起这些他总是滔滔不绝,似乎多说几次,这些愿望就会像天上的甜馅饼一样“啪”地砸他脸上,砸他一脸甜蜜蜜的糖浆。
然后他问莱耶斯,如果有那么一天,你有什么心愿?
莱耶斯叼着根自己卷的烟草,手里拎了瓶伏特加。
我的愿望有三个,都已经实现了,他歪着脑袋笑着,醉意迷蒙的眼里全是赤裸裸的欲望。
喝最烈的酒,抽最呛的烟。
那第三个呢?年轻的自己追问,第三个是什么?
恍惚中,莫里森听见身后传来几个不同的脚步声。
“爸!!”
哈娜冲了过来,比穿DVA机甲都快。安吉拉齐格勒医生没来得及拦住她,她直接扑到莫里森怀里,撒娇地蹭着他的脸颊:
“我爸真帅,就算脸上多了两道疤,头发也全白了,还是我见过最帅的男人没有之一!”
麦克雷在她身后不满地咳嗽了两声,被当成了背景白噪音。
“爸爸,今天早上的惨痛经历有没有让你回心转意?”
莫里森正抚摸着哈娜的头发,听她这么说,显然是一愣。
“你不觉得,麦克雷这个角色用起来,有一种特别的不便之处么?”
哈娜循循善诱的语气,活像想把小孩子骗去糖果房的老女巫。
“嘿!我可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麦克雷抗议道,“你没见队伍里有我在,敌人都不敢露头吗?”
哈娜仿佛完全没听见麦克雷的声音:“爸,你知道别人怎么说这个角色么?说他腿短得简直像条柯基。爸,你看虽然他很帅,也很能打,但腿短始终是个硬伤,就像他的原型本人37岁了还没对象一样。”
“你——”麦克雷简直气炸,指着哈娜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你个小兔崽子,你都忘了当年是谁把你从战场上捡回来?谁给你天天泡奶粉换尿布牵你手送你上学?你现在长大了,长毛长翅会飞了,连爹都不认了——”
“第一,虽然我的机甲会飞,但我不是鸟。”哈娜毫不客气地打开麦克雷的手指,
“第二,别做梦了,你最多也就算我哥,我爹是加布里尔莱耶斯!”
随着哈娜说出那个名字,屋子里的四个人一时间全都沉默下来。安吉拉看了一眼莫里森的表情,连忙走过来,手扶上了轮椅的握把。
她推着莫里森,一直走到床边。麦克雷讪讪地伸手去扶莫里森,被他不动声色地拒绝了。
他强壮的手臂支撑着身体,轻松地移动到床上。空荡荡的裤管垂下来,哈娜帮他重新卷好。
“爸,”她轻轻地说,
“都六年了。我们接受机械义肢的移植吧,好不好?”
“不好。”莫里森说,像小孩子拒绝吃花椰菜一样干脆利落。
“杰克,别这样。”安吉拉摆出黑人问号脸,“这事简单的很,你只需要签个名儿,动个小手术,然后在大脑里装一个控制芯片,你就能重新站起来了,保证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就是,”麦克雷在一旁补充,“何况你要装的是腿,又不是手。我当年刚装上机械手的时候,有一次撸管没控制好,差点就残废了……哦,抱歉,抱歉,安吉拉,别打脸——”
莫里森只是带着礼貌的微笑,不动声色地拒人千里之外。
他知道安吉拉早就给他定制了一对最好的机械腿,是把托比昂从坟坑里刨出来做的。老伙计为此重出江湖,又开始被一屁股买家和敌人追着满世界地乱窜。这些年来,他们简直用尽了办法想让他装上这两条腿,他们不明白他的障碍到底在哪里。
谁都不会想到,曾一手促成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杰克莫里森,人类和智械共同的英雄,如今对机械的恨意让他根本看不了电视。
他恨机械。恨到每当电视里出现智械,他都会摔碎遥控器。
恨到每当他因为这恨意皱起眉头,就像在镜子里看见了莱耶斯。
“我累了,”他轻轻地说,
哈娜和麦克雷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神情有些萎靡。
“孩子们,别担心。”他轻松地说,“让我再想想,嗯?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很怀念跟老爸打篮球的时候。我们三个组成的街头篮球队,总能把所有人都打个落花流水。我们的口号是?”
“Basketball Rocks, Baseball Sucks!”
“就是这个精神。”莫里森拍拍麦克雷的肩膀,看了安吉拉一眼,“安吉拉,麻烦你。替我送送他们。”
他目送他们离开,在被子下面攥紧了他的手枪。
他累了。
他已经活的够久了。
梦的内容:
http://wx1.sinaimg.cn/large/7672ca51gy1fh92cgnnj9j20c84ihdkq.jpg
似乎不能相信一般,他伸手去摸自己的下半身,
然后他摸到了空荡荡的裤管。
他蓦然一惊,从床上坐起来。闹钟在枕边一直作响,他都浑然不觉。
关闭闹钟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时间:
2076年7月4日,凌晨四点十分。
他关了闹钟,从床上爬起来,洗脸刷牙,对着镜子细细地刮掉胡茬。
他的手因为太紧张而颤抖,一不小心在脸颊右边留下一个明显的伤口。
真是棒呆了,他想。这下他脸上左右两边的伤疤总算是对称了。
然后,他从柜子里找出自己最喜欢的一套衣服——守望先锋的制服。
莫里森颤抖地捧着早先熨烫好的衣服,过了好久才把它摊开,放在病床上。
一直到提醒他登录战网的闹钟响起,他都没能从床边走开。
他呆呆地看着衣服,怎么都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套制服,是纯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