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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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里森站在街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早晨的空气。
洛杉矶的梅尔罗斯大街，当年曾被称作是年轻人的圣地。街道两旁，每一栋房子都被漆得五彩缤纷，墙壁上的涂鸦极尽后现代艺术精华，从主题到内容绝不重样。比起莫里森自己所在的时代，显得既活泼又友善。
时隔40年重回到这里，如果不是因为他又困又乏，还急着找到莱耶斯，他还真想好好逛逛周围的店铺。
他沿着街道缓缓前行，循着记忆里的地图寻找标志性建筑的位置。
“伦敦之靴”鞋店原来这么早就在了，只是它的橱窗里现在摆放的大都是自带喷气式动力的酷炫鞋子，不再是老式的皮靴和高跟鞋；
“博迪树”书店里竟然还在卖漫画。如今它只出售成功学、名人传记和心灵鸡汤类书籍，感觉店主似乎受到了什么精神创伤；
其他的那些，全都不存在了。
莫里森四下张望着，寻找一个显眼的音乐酒吧的位置。
在他的记忆里，“思念”酒吧是一家非常醒目的店：它的外墙是全木制的，远远看着就让人觉得亲切而温馨。它处在宽阔街道的拐角，有一片可供停车的场地。往来游客必定经过它的门口，经常有人路过觉得口渴，就会进来买一杯饮料，再听听美丽的老板讲述她曾经拥有过的凄婉的爱情。
莫里森沿着梅尔罗斯大街一路走到拉辛尼加大道，都没能找到那家酒吧。
这不可能！他惊愕地想。
当年，他能在三百米开外的一片堆满杂物的废墟中，一眼辨认出潜藏在其中并做了战术伪装的敌人。
这家酒吧，不可能比战场上的敌人更加难找。
他又沿着梅尔罗斯大街的街尾走回街头。这次，他在记忆地图里估量了步行的距离和时间。他努力回想着那家酒吧的样子，然后他才忽然想起，酒吧当年的主人是乔安娜的父亲，或许他们父女二人的品味完全不同。
他猛地在一个街道拐角处停了下来。
这岂止是品味不同，他想。
简直连物种都变了。
莫里森站在一家石头堆砌的建筑门口。高大的落地窗现在还是教堂风格的彩绘玻璃，周围挂着无数的照片，全都是店主跟客人的合影。
现在还是清晨，这家店还没开始营业。隔着紧闭的玻璃门，能看出这确实是一家酒吧。只是吧台的位置跟莫里森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它被放置在不起眼的角落，似乎不想喧宾夺主。
在酒吧的正中，后来吧台所在的地方，刻意地做了凹陷下去的舞池。舞池周围镶嵌着夜晚才会亮起的霓虹灯。
在舞池靠内的一侧，摆放着一台三角钢琴。
莫里森抬起头，他记忆中架起“思念”招牌的位置上矗立着四五个小天使的雕塑。在天使脚下，有一块不起眼的金属牌子，上面刻着这家店的名字：“救赎”。
这到底是个音乐酒吧，还是个教堂？
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把酒吧开成这样啊！？
莫里森只觉得自己有满脑袋的疑问。困倦把它们和脑浆搅合在一起，他眼睛疼得几乎睁不开，眼皮沉得像帝国大厦。他向照片墙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没膝的泥水之中。
他强打起精神，不断告诉自己要坚持下去。因为莱耶斯还需要他。
他终于找到了那张照片。
就是乔安娜给他看过的那张，表面光洁如新，似乎才刚刚拍摄不久。
照片上有一个还算英俊的中年男人，留着络腮胡子，是这家店的现任老板。
16岁的莱耶斯就站在他身旁，瞪着黑亮亮的眼睛，身后就是那台三角钢琴。
莫里森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着店主开门营业，不知不觉靠在门上睡着了。
直到大门从内部打开，酒吧的主人没料到门口睡了个人，开门的一瞬间，莫里森就向后栽倒，连带他一起跌倒在地，像两块笨拙的多米诺骨牌。
“哎唷上帝啊我的腰——”他哀嚎着，在地上挣扎了半天都没能爬起来。莫里森迅速惊醒，把老板从地上扶起来。
“我来早了，没想到店里没开门。”他说，“你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老板抱怨道，“你来那么早干嘛，这边的店不到中午都不营业，你不知道吗？”
看到莫里森一脸茫然的表情，他暗暗打量了莫里森一番。随意修剪的短发，手上全是厚茧，帆布衬衫下面是壮硕的肌肉，口音也不太像是本地人。
想起警方频繁提醒要留神帮派分子，他不动声色地走到吧台后面。
“你想喝点什么？”他问，把酒水单往莫里森面前一推。
莫里森看了一眼，一杯柠檬冰水，25美元。
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最后的财产，那辆皮卡汽车，也给了送他前来的卡车司机。
“我……我不是来喝酒的。”他低声说。
“不喝酒就出去。”老板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我看你也不像是来喝酒的。知道吗，小子，我见过的世面多了去了，就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别想在我这搅出风浪来。”
“我只是想来找个人，”莫里森说，“就是挂在……”
“出——去——！”老板突然从吧台下面摸出一把□□。莫里森举起双手，他知道对方一定是误会了。
“我没有找茬的意思。”莫里森平静地说，“我只想问问您，在您店铺外面，有一张……”
“你再不离开，我就要报警了。”老板仍然拿枪指着他的脑袋。似乎只要莫里森再继续坚持，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勾下扳机。
刚刚得到过休息的大脑飞速地运转。属于守望先锋头号谈判专家的头脑依旧敏锐，几秒钟之内，莫里森就想到了解决方案。
“我只是想找您的女儿！”他大声喊道，保证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老板的耳朵里。“我和乔安娜是同学，是她拜托我过来的。”
店内的气氛凝固了几秒钟。老板没有放下枪。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他皱了皱眉头，“我没有女儿。”
这怎么可能？我明明亲眼见过她。莫里森有些疑惑，但他还是坚持道：“真的是您女儿乔安娜叫我过来的。实在不信，您可以叫她来当面问问，她肯定认识我。”
莫里森知道自己在说谎。40年前的乔安娜并不知道他是谁，但他对说服她有信心。
因为他知道她恋人的名字，叫基斯。他们深爱彼此，一度到了要私奔的境地。而最终让这美好的爱情故事走入悲剧的，正是眼前这个拿枪指着他的男人。
他会帮乔安娜重新得到基斯，他也相信，乔安娜能够帮他找到莱耶斯。
酒吧老板依旧摇了摇头。正当他们两个都疑惑地打量彼此的时候，拐角处传来有人走下楼梯的声音。
“天哪！爸，你在干什么？你怎么能拿枪指着一个孩子？”
“他才不是什么孩子，他看起来没比你小多少。”老板冷冷地说，“回去，乔恩。这儿没你的事。”
莫里森转过头，看到个一脸呆愣的年轻男孩。
他有着长长的睫毛，俊俏的鼻梁。颧骨和下巴的曲线柔和，给那张脸增添了一种跨越性别的优美韵味。不难想象，假如他是个女孩子，肯定是个远近闻名的美人。
原来老板并没有说谎，莫里森呆呆地想。
他真的没有女儿。乔安娜就是乔恩，是他的儿子。
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乔安娜的嗓音里有一股好像受过伤的低沉腔调；
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她父亲死活都不肯同意她跟那个叫基斯的男孩在一起。
酒吧老板的枪口还对着他的脸，他唯一的希望从女儿变成了儿子，他腰后插着把点45的手枪，一旦警察来了这就是不折不扣的罪证。他不仅改变不了莱耶斯的过去，甚至可能连自身的时间线都会全部改写。这一次，搞不好从监狱里参军的就变成是他了。
这可真尴尬，莫里森想。然后他忽然想起列盖特说过的话：
乔安娜年轻的时候非常、非常的喜欢《冰雪奇缘》。
眼看乔恩转身准备离开，他孤注一掷地喊道：
“乔恩！”
男孩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看他。
“Do you … wanna build a snowman”（*你想不想堆个雪人？）
乔恩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好久都没说出话来。他重新走过来，上下打量了莫里森好几遍。莫里森觉得，就算是在中国战场跟智能中枢谈判还闹崩了的那次，他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我是杰克，”他努力地冲男孩使眼色，“你之前叫我过来，想一起聊聊冰和雪的事……就是自然科学的作业。你忘了吗？”
“天哪！杰克！”乔恩满脸的惊讶，捂住自己的嘴：“你说的是今天吗？我以为是下周呢！快过来坐！老爸，把枪放下！他是我兴趣小组的同学。”
难怪她能把他和列盖特耍得团团转，原来年轻的时候演技就已经这么出色了。
老板终于叹了口气，放下了枪。
“你都19岁了，还没交上个女朋友，整天就知道写作业，要么就是跟男孩子一块儿玩。”他充满怨气地嘟囔着，“什么时候才能干点正事？”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7-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