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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篮球在地面上弹跳着，轻盈而温柔地接近坐在轮椅上的莫里森。这球是哈娜传过来的，莫里森弯腰接住那个球，抬头的时候恍惚意识到，现在的哈娜已经比他高了。
当然是因为他没有腿的关系。但就算如此，哈娜的身高也已经是一个健全的成年人应该有的样子，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总是追在他身后踉踉跄跄的小孩子了。
明明他们三个上一次一起打球的时候，哈娜还只有10岁。
那时他们组成了一个街头篮球队，在守望先锋内部四处挑战。每个人都善意地让着哈娜。在那被战火匆匆燃烧过青春的年代里，这个爱笑爱玩，在守望先锋度过整个童年的小孤儿，几乎是唯一的一抹亮色。
所以他们真正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暗影守望的指挥官，加布里尔莱耶斯。
他总是穿一身黑色的制服，把整张脸都笼罩在宽阔的兜帽之下。他手下的士兵住在单独的营区里，与世隔绝，既神秘又可怕。对这支名为“正义”的街头篮球队而言，他简直就是反派Boss的不二人选。
何况守望先锋的每个人都知道，莱耶斯是棒球队的。他从来都不打篮球，对篮球这种“只属于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大猩猩的运动”也充满了鄙视。
后来这句话传到了时间科学家温斯顿的耳朵里。当时正在用脚从瓶子里抠花生酱的温斯顿大吃一惊，愤怒让他一口气吃了3打香蕉，一边咒骂莱耶斯种族歧视，一边给正义篮球队设计了一个崭新的广告横幅。
上面用大写字体写着：Basketball Rocks, Baseball Sucks！正义的伙伴必将击败邪恶的反派Boss加布里尔莱耶斯！
旁边还贴了一张他自己的照片，一只带眼镜的猩猩竖起中指，满脸的认真和不屑。
那天他们吃完了午饭，一如既往地在院子里打篮球。麦克雷耍着花样前后运球，哈娜怎么都抢不到。俩人打闹成一团的时候，莫里森看到莱耶斯远远地向他们走来。
他穿着暗影守望的制服，还戴着一顶脏兮兮的毛毡帽。莫里森正想问他为什么不先换个衣服再来，就看到了他攥紧的拳头。
莱耶斯走过来，一拳打在他脸上。他毫无防备地摔倒在地，嘴里立刻涌上血腥味。他擦掉嘴角的血迹，眼角的余光瞥见两个孩子都呆在了原地。
你什么意思。他淡淡地说，有什么话不能等私下再……
他们引爆了核弹。莱耶斯说。
什么？莫里森茫然地抬起头。
澳大利亚的人民，那些家园被你卖给智能中枢的人民，他们引爆了核弹。莱耶斯重复着，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贴面又给了他一拳。
我早就告诉过你！他听见莱耶斯愤怒地吼叫着。
人和智械，永远都不可能和平共处！
除非我们把那些机械赶尽杀绝，否则，和平永远都不会到来！
他向后倒去，迎面看着莱耶斯充满痛苦和愤怒的眼神。
我能怎么办呢，他想。我也很绝望啊。
澳大利亚没了，那个叫泰哈撒孟达塔的智能中枢也没了。13年来的研究，他一直以来唯一的希望，最终也没有等到完成的那一天。
然后他想，
莱耶斯年轻的时候，能一拳打断一个两米高壮汉的鼻梁。
近距离揍了他两下都没打掉一颗牙，
这绝对是真爱。
下一个球由麦克雷来发。他盯着莫里森看了很久，反复地揣摩他应该用什么力度。
“来啊，杰西。”莫里森微笑着拍拍膝盖，“别怕，你只管放心大胆地扔。”
他曾经的长官笑得恬淡而开怀，多年来笼罩在眉间的阴霾一夜之间烟消云散。一时间，饶是麦克雷这种天生的没心没肺，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他终于放下了，麦克雷心想。
他终于不再惦记加布里尔莱耶斯了，那个独断专行，留着小胡子、堪比Hitler的暴君。
自从他17岁遇见那家伙，他的整个人生就如同被殖民者发现的美洲大陆一样强行扭转了发展方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触了霉头，他只不过是在KTV唱歌的时候声音大了一点，莱耶斯就循着声音找到他房间，以公共场合PC罪将他强行抓进了警察局。
他在局里扯着嗓子喊冤枉。他说同行的那几个美女都是普通朋友，他本人是不折不扣的gay，要是真想PC，那应该塞一屋子胸肌半果的大老爷们儿。
莱耶斯隔着栏杆看他，笑得令人捉摸不透。
哦？那这么说，你在死局帮靠py交易上位，坐上Boss身边第二把交椅的传言是真的了？莱耶斯问。
麦克雷蓦地瞪大眼睛，换上一副与年龄不符的冷漠神情。
他知道面前这个不明身份的壮汉是有备而来。也许是FBI，或者是什么更神秘的组织。他们盯上了死局帮，打算拿他开刀。
只要他一口咬死跟死局帮毫无关系，等过一阵，Boss总有办法把他弄出去的。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
怎么可能！像我这种英俊潇洒能扛能打枪法神准床上功夫也一流的天才，
当然是靠实力上位的。
然后他被判了无期，罪名是参与帮派谋杀。没有缓期，立即执行。
在他被移监前的那天晚上，莱耶斯又来找他，隔着栏杆给他递了一支古巴产的雪茄烟。
你还年轻，莱耶斯忽然叹了口气，而且我看得出来，如果给你一个更好的平台，你本不该沦落至此。
麦克雷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问他，那你有么？
莱耶斯递给他一张文件纸。麦克雷匆匆扫了一遍，那上面承诺将他过去的一切一笔勾销，只要他肯加入面前这个男人的麾下，叫什么暗影守望。
他没有别的选择，毫不犹豫地就签了名。然后他把文件递还给莱耶斯，依旧冲他伸出手。
我问你要的不是这个，麦克雷焦虑地说。
火呢？！你给了我一根这么好的烟，那你到底有没有打火机？！
麦克雷走神了，回过神来才意识到球已经以他习惯的速度和力度抛了出去。
哈娜惊叫出声，先他一步向莫里森冲了过去。可是那球跑得比哈娜快多了。在地上重重地反弹，跃得比他们俩人都高。
“爸！”他听到哈娜大声尖叫。“快跑！千万别用脸接球！”
莫里森安静地待在原地，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球。
他看着球缓缓下落，像是看着一个移动中的智械敌人。他张开双手，做好接球的准备。等到篮球终于落到他能够接触的范围，他在轮椅上猛地弹起，牢牢地把球抓在手里。
这个球接的实在是漂亮，哈娜和麦克雷都在心中啧啧惊叹。堪比职业级奥运选手，虽然大概是残奥会的。
然后莫里森一个重心不稳，连人带轮椅仰面朝天地翻了过去。
“老爸！”“杰克！”
哈娜和麦克雷冲了过去，手忙脚乱地把莫里森从地上扶起来。麦克雷抱着莫里森把他放回轮椅上，手臂硌到了莫里森腰间某个硬硬的东西。
他疑惑地看了莫里森一眼。莫里森似乎毫无察觉，刚坐回轮椅就喊他快点把球捡回来，刚刚真刺激，他还想再玩一会儿。
他正准备去捡球，手机就响了。
“喂？哦，安吉拉。”他冲哈娜摆了摆手，看哈娜不情不愿地向球跑去。“我们正打球呢，玩的可开心了。你和法拉要不要也一起来？”
“我在楼上看到了。”安吉拉听上去有些心事重重。
“听着，杰西。我有话要跟你和哈娜说。你们两个能先回来一趟么？”
“哦。”麦克雷说，“当然可以，我们这就跟杰克一起……”
“就你们两个。”安吉拉快速地说，“让杰克自己再转转，下面人那么多，没事的。你们立刻上来，快点。”
麦克雷刚进门，就看到了地面上散落的玻璃碎屑，和安吉拉苍白的脸。
“出什么事了？”他看看安吉拉，又看看在一边呆若木鸡的法芮尔。“你们吵架了？”
“什么？”安吉拉说，“不，并没有。杰西，哈娜，你们得看看这个。”
麦克雷从安吉拉手里接过那张写满字的纸。哈娜凑过来，两颗脑袋挨在一起，一起阅读，一起瞪大眼睛，一起颤抖。
整个过程，安吉拉和法芮尔一个字都没有说。
“这怎么……”麦克雷觉得他的喉咙被人攫住了。他咳了好几次，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份署名杰克莫里森的遗嘱。
[在过去的大半年时间里，我一直都在犹豫。我想这样做已经很久了，所以我犹豫的并不是要不要自杀，而是要不要在自杀前，把我的决定告诉你们。]
[我想了很久，还是没能狠下心跟你们不告而别。我知道这对活下去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非常深刻地知道。然而，即便如此，我却依然没有足够的勇气。我没有勇气面对哈娜和杰西，我知道我的死亡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残忍。要我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我已经不想再活下去，我实在是做不到。]
[可是我真的已经无法再支撑下去了。]
[在这没有加布里尔的世界里，我几乎每一天都痛到无法呼吸。]
哈娜在旁边发出一声抽泣。麦克雷知道她也看到了那个名字。
[安娜总是跟我说，活下来的人总要继续。要向前走，要面对未来。]
[可是我的未来，]
[我的未来，都在过去。]
麦克雷看不下去了。
他转过脸，把那张纸塞到哭成泪人的哈娜手中。努力控制住自己，不想在三位女士面前掉下眼泪。
这是莱耶斯教他的，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要是比女孩子泪点还低，一辈子都找不到对象。
就在刚刚，他还以为莫里森已经从失去莱耶斯的伤痛中走出来了。
他真是傻，傻透了。
连他自己都没能走出来，他凭什么以为莱耶斯毕生的恋人能够轻易放下死亡？
可他始终还是怀抱希望。战争结束了，纷争却永远不会停止。他放弃了政府给他安排的稳定工作，毫不犹豫地回到曾属于他的地下世界，来者不拒地到处接活。替人找人，替人挨打，替人私下复仇。坐着传送阵列满世界乱飞，渴了喝凉水，饿了喝啤酒，裹着牛仔披肩在阴冷的旧仓库睡觉，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就在不久之前，他才刚刚攒够了能给莫里森盖一个豪华农场的钱。他知道莫里森来自印第安纳州，也知道莫里森家曾经的农场已经毁于战火。但毁掉的东西总是可以重建，只要有钱有命，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
他还梦想着把农场盖好，在田头给他师父竖一块漂亮的墓碑。到时候让莫里森守着他最喜欢的金灿灿的玉米田，再养一群强壮的牛犊。作为牛仔，他当然也要住在那个农场里。至于哈娜，他会给她留一个wifi信号最好的房间。
然而现在，莫里森说，My future is in the past.
那我呢？！
我和哈娜怎么办？老爸，你想过我们没有？
心烦意乱之间，他听到法芮尔淡淡地开口：
“安吉拉，你刚刚说要跟我结婚，是不是只是因为意外发现了杰克叔叔的遗书，你想用婚礼转移他的注意力？毕竟以杰克叔叔的性格，如果他知道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他是一定不会在婚礼筹备期间自杀的。”
安吉拉看上去有些惊慌。她没有直视法芮尔的眼睛，只是不安地绞紧了双手。
“天哪！！”
麦克雷突然惊叫出声。
他突然想起了刚才抱起莫里森的时候，他感觉到的熟悉的硬硬的触感。
是枪，是莫里森的配枪。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5-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