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先锋同人]轮回之刻-Time After Time》刃平生

11、5-2

　　麦克雷接了个电话，然后就拽着哈娜离开了。临走之前，他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于是莫里森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别担心，杰西。我正好想一个人晒晒太阳，你们有事就先去忙吧。”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莫里森伸手探进后面的腰带，摸到了已经被体温捂热的枪柄。
　　不愧是莱耶斯亲手教导出来的特工，确实配得上被叫做莱耶斯的徒弟。
　　在刚意识到他已经重回到现实的时候，他就爬下床，第一时间找出了自己的配枪。
　　他过去总是随身带着这把枪，就像出门旅游要随身携带厕纸一样。毕竟，如果哪天他上来感觉，突然决定自杀，到时候手边却连把枪都没有，这多尴尬呀。
　　为了把这把枪偷偷带进医院，他连暗影守望藏匿机密情报的手段都用上了。过去的一年来，它一直静静地躺在莫里森床底下，跟他的脑袋只隔着一个床板。
　　它也一定很渴望把那颗子弹射进他的脑袋里，跟他一样，渴望了很久了。
　　他找出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像之前每次自杀前一样深吸了口气。
　　然后他突然就想到，万一这次回去正好在智械危机最严重的时候，他不得不一天24小时穿着沉重的护甲作战，连撒尿都没法随心所欲，他要怎么才能……咳，怎么才能触发回来的机制呢？
　　这样的情况多来几次，那他岂不是永远都没法回到最终决战的时候，在莱耶斯引爆守望先锋总部大楼之前阻止他吗？
　　莫里森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不知不觉时间线又沿着之前的道路前进。他在游戏里拿了全场最佳，在现实中见到哈娜和杰西。直到刚刚打球的时候，或许是运动带来使人快乐的多巴胺，他灵光一闪，突然之间就想明白了一切。
　　他想明白了，他大彻大悟了。仿佛释迦牟尼刚刚在菩提树下度过七天七夜；垂暮之年的Ezio Auditore就着阳光和尘埃在信纸上书写下自由、时间和爱的意义；矮人王索林橡木盾离开王座和堆积如山的金币，挥舞利剑冲向潮水般涌来的敌群。
　　一切都是明摆着的，就如同宇宙的真理是42；拥有1,000亿颗行星的银河系里只有地球上有生命存在；人固有一死；西弗勒斯斯内普从一开始就爱着莉莉伊万斯，一直都是。
　　他不需要阻止莱耶斯引爆守望先锋总部的大楼，跟最后的智能中枢同归于尽。
　　他只需要反复自杀，一直活在莱耶斯还在的时间里，这就足够了。
　　再见了，孩子们。他默默地想。
　　反正我们终将在过去的某一天里重逢。

　　他睁开眼睛，这一次，他花了好长时间才辨认出自己的所在。
　　这是一个阁楼，他的床正对不远处的窗户。清晨的微光斜斜地洒进来，有风撩起窗帘，窗外飘来一股清甜的农作物的气息。
　　他走下床，光脚踩在粗糙的木质地板上。时间还早，窗外一直传来叽叽喳喳的鸟鸣。天还未曾大亮，启明星在火红的云中高悬，他听到一声渺远的鸡啼。
　　他走下楼梯，被一块腐朽的木板绊了一跤，差点摔倒。
　　“早啊，杰克。”他听到一个久违的声音。“哦，真抱歉，我之前忙着把麦秆堆成草垛，忘了修楼梯。你先来吃早饭，我一会儿就去仓库里找工具。”
　　他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盯着正在厨房里冲他摆手的身影。
　　“……小杰克。”
　　“我没想到你今天起这么早。”智能机械笑着说，连笑声都那么像人类。“不过我还是来得及给你烤了吐司。你先坐下，我马上就煎蛋。”
　　“不……不用了。”他强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脚步虚浮地扶着楼梯的扶手。
　　“你不舒服？”小杰克走了过来，似乎是想要伸手摸他的额头。它的“手”上有红外温度传感器，不仅能随时感受人类的体温，也能控制做饭和炒菜的温度。
　　他记得小杰克刚来他家的时候，有一次在鸡圈里待了很久，久到忘了做晚饭。
　　当他找到它的时候，小杰克抬起头，缓慢又迟疑地歪了歪脑袋，然后问他：
　　你知不知道，刚生下来的鸡蛋表面是温热的？
　　当然。他回答，你在这干嘛？大家都等着你吃饭。
　　小杰克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母鸡，小心翼翼地从草堆里摸出一个鸡蛋。好像那是全世界最珍贵易碎的东西，是它曾见过最了不起的宝藏。
　　我刚才拿鸡蛋的时候，发现它是热的，还带着母鸡的体温。我不敢拿走它，怕这只母鸡感到难过。
　　他记得那时候他忍不住弯下腰去，抱了面前的小机器人。
　　他不记得自己那时候心里涌动的感受。
　　或许是惊讶，或许是感动，又或许只是觉得好笑，
　　但绝对与恨无关。

　　“别靠近我。”他推开智械的手，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跑去。
　　“杰克！”背后传来小杰克呼唤他的声音，“小心楼梯！”
　　他一脚踩碎了那块腐朽的木板，连滚带爬地一路摔回客厅里。
　　智械叹息着，关掉煤气灶，转身去找医药箱。
　　吃早饭的时候，他父母又聊起了田地里的收成。随后，他们问他，高中毕业了，有什么新的打算。
　　他只顾着在吃东西的间隙偷偷打量尚在人世的父母，拼命忍住几次差点淌下的热泪。没注意小杰克在收拾厨房的时候又经过他的身边。
　　“杰克，你还好吗？”它停下来，再次关切地问，“你的心跳好像特别快，但其他生理指标又没有异常。让我扫描一下你的脑内啡和肾上腺素……”
　　“快停手！”莫里森失手抓住机器人的手，几秒之后他才想起来这样反而更加方便小杰克的扫描。
　　“你正感到悲伤。”小杰克沉默了一会儿，惊讶地说。
　　“非常……非常的悲伤。”
　　听到小杰克的话，他的父母一时间全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绕过餐桌，走到他面前。
　　他的母亲抱住他，抚摸他的头发，温柔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他的父亲在他面前蹲下来，严肃地直视着他的双眼。
　　父亲的眼睛也是蓝色的，跟他的一样，蓝得像最勇敢的水手的梦想。
　　“杰克，”父亲轻轻地说，“你去读大学吧。”
　　他摇摇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这一年夏天，他年满16岁，刚从本地的高中毕业，也刚刚拿到了驾驶执照。
　　他是他们高中唯一一个全A毕业的学生，也是唯一一个拿到大学的全额奖学金邀请，却没有递出任何申请的学生。
　　因为他的父亲有常年劳累导致的心脏病，母亲又腿脚不方便。就算有小杰克帮忙，农活也让他们越来越力不从心。他不能在这种时候丢下父母离开家，他就是不能。
　　直到两年后的一天，有一天下午，小杰克从镇上回来，悄悄地把他拽到仓库里。
　　“杰克，你去读大学吧。”它高兴地对他说。
　　“你不用担心会给家里造成经济负担，也不用担心你离开之后艾玛和马丁会没人照顾。我一直在偷偷打工攒钱，手头现在已经有了一万美元。”
　　一万美元，那是他们全家三年的剩余收入，刚好能购买一个奥尼卡公司的最新型智能机器人，就是小杰克这种的。
　　“你哪搞来这么多钱？”他吃惊地问，“你把自己卖了吗？”
　　“法律禁止智械参与交易，也禁止智械自由打工。”它认真地说，“所以我穿上你的旧衣服，去找快递员帮他们送快递。这样不直接跟公司接触，就没有人会举报我。而且我大都在晚上送快递，就偷偷地把包裹放在家门口，根本没人会看见。”
　　“你……送一份快递，他们给你多少钱？”他忍不住问。
　　“他们知道我是智械，也知道我在非法打工，所以只肯给我很少的分成。”它低声说，“一份快递20美分，再多他们就不让我帮忙了。”
　　一份快递20美分。
　　五份快递1美元。
　　两年来，小杰克在农闲和不需要陪伴人类的时候，跑遍整个小镇，穿着他的旧衣服，把兜帽拉到最顶上，送了整整五万份快递。
　　他最终也没有去读大学，而是在一个清晨背着行李离开家乡，踏上了前往军营的大巴。
　　他之所以放心地离开，是因为他家的智能机器人赚出一份与自己等身的价值，只为了莫里森一家都能够过得更好。
　　他把那一万美元和父母都留下，留给比他更值得信赖的照料者。
　　留给他的弟弟，小杰克。

　　“你去读大学吧，孩子。”他妈妈说。莫里森感到一滴热泪落在他的头顶，连忙站起身来，不知所措地抱住哭泣的母亲。
　　“是我们对不起你。”父亲说。“你这么聪明，却被我们连累……”
　　“不是这样的，爸爸。”他低声说，听到自己还在变声期的声音。“不是这样的……”
　　如今，就连哈娜都已经年满19岁，比现在的他还要大上3岁。现实中的他自己，也远远超过了当年父母的年纪。
　　他也曾战战兢兢地把一个脆弱的生命喂养长大，看着她学走路，听她叫出第一声“爸爸”。
　　哈娜在6岁那年爱上了机甲，把高达画得满墙都是，他和莱耶斯几乎每个星期都得拎着油漆桶重新刷一遍墙。
　　那时候她说，等她成年了，她就要加入守望先锋，然后驾驶自己的机甲跟敌人作战。
　　满身油漆的莱耶斯头都没回地说：没门，除非我死了。
　　哈娜为这事有整整半个月没跟莱耶斯说过话。莱耶斯亲手给她缝了两个新的大兔子布偶，还是粉红色的，都哄不回来。
　　守望先锋总部爆炸的那天，她和法芮尔一起在废墟边挖了整整一夜。他听到哈娜哭得嗓子都哑了，一直在呼唤莱耶斯。
　　她说老爹，老爹，我错了。
　　我再也不当机甲驾驶员了，我再也不想驾驶飞行机甲了。
　　老爹，求求你别死，求求你，回到我和爸爸的身边。

　　他又想起了莱耶斯。然后他猛然一惊。
　　现在是2036年，莱耶斯还只有16岁。
　　他就是在这一年犯下一级谋杀罪，被捕入狱，最终在监狱里写了申请书，谎报年龄加入了美国军队。
　　年仅16岁的少年，怎么会犯下这么严重的罪行？
　　换做是别人，他也许还会怀疑一下。
　　但那是莱耶斯，是他20岁那年就认识，一起过了整整一辈子的人。
　　他有着黑色的外皮，金色的心。无数次在必死的境地为战友们撕开一道口子，让所有人绝处逢生。他亲手把徒弟捡回来的孤儿抚养长大，扛着她走在街上，任由哈娜把冰激凌摁在他的板寸上自由涂抹，笑得满脸开花。
　　在21世纪人类最后的辉煌岁月里，智能机器人带来虚假的经济泡沫，上流社会的纸醉金迷和肮脏交易如同瘟疫般蔓延到全球的每一个角落。人们唾弃知识，崇尚阶级。极端宗教分子蠢蠢欲动，女性在各行各业永无出头之日，年轻人在迷茫中苦苦挣扎，看不到明天的样子。
　　在那时候，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几乎达到了顶峰。街头遇到的每个人都可能会是危险分子，随时都有人为了利益出卖灵魂。
　　没错，每个人都可能会是个谋杀犯。
　　除了加布里尔莱耶斯。
　　“天哪，老爸，”他握住父亲的手，茫然无措地说，“我有件事情要去做，可能已经来不及了。但我必须要马上去做。”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他爸爸说，“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他看看父亲，看看母亲，最后看了看小杰克。
　　“我需要把家里那台皮卡加满油，”他说，
　　“小杰克，你要照顾好爸爸妈妈。家里就交给你了。”
　　“我要去趟加利福尼亚，去洛杉矶。现在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