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境突围》游小客

17、苍翠

　　慕靖见人数齐全，看了看时钟指针的方向，“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出发吧。”
　　面包车的后座被原主人卸掉了，可能是想利用最大的空间来运送货物，导致黑色污渍侵入铁皮，还残留泥土的残香和菜叶的汁。幸亏汪俐心思细腻，幸亏离开房子之前把结实的窗帘一并揭下，铺就在车厢里，顿时看起来顺眼不少。
　　刘慎开着车，现在慕靖来指路，面包车灵活的避开丧尸，实在躲不过就硬撞，有惊无险出村后，他们往基地方向驶去，他们发现道路旁的树木越来越多，梯田越来越少，似乎在往人烟稀少的方向驶去。感觉上是过了一根烟的时间，他们就已经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那就是培育基地吗？”
　　前方赫然出现一个铁牌子，清楚地写着‘三原农业与农业生物实验室’的大字，建筑是圆顶，在茫茫树影中冒出一角，溶于树景之中，竟分外和谐不起眼。头顶的太阳已经西斜，炸出金黄绯红交织的云霞，但谁也没那个心情去欣赏夕阳。
　　车子停在了哨亭前，放眼望去，一条柏油路通往培育基地的大建筑，静悄悄的，一张废纸偶尔吹过地面。一切是静谧的，又是不安的。
　　慕靖手指放在车窗上，“马上太阳就要落山了，我们得进去找个合适的地方休息。”
　　郑伯说，“但是里面可能会有怪物，而且就在车里不好吗？”郑伯的建议获得了苏鹏的连连赞同，点头不止。其实其他人也顾虑是正常的，大家心里都门清，眼前是个陌生的地界，恐会迷路，虽然看上去一切正常的模样，谁知道会有什么，惜命的人不敢去押这个风险。
　　“对啊，我们明天早上再进去吧。”苏鹏说。
　　“那你说把车停在哪儿好？”慕靖嘻嘻嘻说着。
　　苏鹏本以为不是对他说的，但许久没人回应，一抬头发现所有人都看着他，尤其是慕靖漂亮的似笑非笑的眼睛，把苏鹏盯得浑身冰凉，他一着急，“我、我……”
　　刘慎叹气揉揉眉心，苏鹏心理素质不够，情绪格外脆弱又敏感，这种波动极大的人很容易上头，他担心苏鹏下一秒就会拔枪杀掉慕靖，刘慎末世里怀揣枪管虽然有安全感，但也有风险。如果可以，真想把他塞回营地。
　　慕靖一笑，直接打开车门下车了。
　　“现在这个世道，到哪里都会有怪物追，如果想要活下去……”汪俐深吸一口气，“就必须锻炼自己。走吧，跟着他们走。”
　　“呸！我就知道你个老娘们儿没安好心！”苏鹏眼中闪过愤恨，握紧衣摆。
　　汪俐可不听苏鹏骂骂咧咧的，郑伯见劝果无用，叹了一声也跟上去。见所有人下车，苏鹏也不敢独自停留在车里，暗骂一句脏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苏鹏的独眼打量着四周，紧紧跟着慕靖他们身后。
　　基地外围没有人，也没有丧尸，慕靖蹲下身徒手挖取土和叶子，放在衣兜里，几人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做，苏鹏想说什么也被郑伯摁下不表。这是一片在护坡里种植的石笔木，慕靖刚蹲下，就被洒水系统滋溅到裤脚，他发现了护坡的一角水泥露出缺口，显示里面的卷材材料，慕靖的手指捻了一下植物卷材，指腹细细的感受，他的手放在地面上，丝毫不介意湿泥弄脏了手指。
　　刘慎的身手比他们都要灵敏，于是独自在四周打探。不过片刻，刘慎就回来了，他对慕靖说，“门都从里面锁住了，我不敢贸贸然去开门，你呢？有什么发现？”
　　慕靖已经走过好几片土地，他抓起一把不知名的草，神色肃然，“实验田的洒水系统还在工作，基地里有一部分设置没有损坏，甚至还在运行。原本只是我的一些猜测，里面很有可能还有幸存者。听你说门被里面锁住，那么可能性就极大了。”
　　“接下来我们往哪边走？”
　　慕靖沉吟片刻，随后站起身来，用视线对比建筑的大小。最终他指了一个方向。“我们往那边走。”
　　离开了大建筑物，两边的道路有许多泥土被翻出来，有的立牌，是某某教授的农作物实验田，有的扔下一把孤零零的锄头，过了这片挖土的区域，就是一连片的大棚，甚至盖上黑色的纱网，看上去就像一口口‘棺材’。在那四面‘棺材’夹击的一侧，就有一栋格格不入的小房子。
　　慕靖愈发熟稔地走快，手指附在门把上，只听轻微的叮铃一声，门锁咔咔转动。刘慎做好了突击准备，举着长叉，即可便叉爆敌人的脑浆。不过里面没有人，也没有丧尸。
　　屋内只有发光的计算器和仪器，一面上全是的监视器，仔细一看，所有的监视器镜头都对准温室内的种植物。
　　“这里是管控温室大棚的中控计算机，一般是有项目的研究组员过来坐坐，顺便吹吹空调。”慕靖把百叶窗拉开，外面已经没有一丝阳光，现在是九点二十分，这片大地已经迎来夜晚。
　　“你，你的指纹……”苏鹏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慕靖，表情惊恐，“你居然能打开门？你是有预谋的？想在这里谋杀我们吗？！”
　　听闻几句话，慕靖嗤笑，“预谋？我要是有预谋也只会是刘慎一个，别忘了，原计划只有我和刘慎两个人过来，你们是中途自愿跟来的，不是吗？”
　　苏鹏被慕靖一通话憋住，脸涨得紫红，一根手指指上不对、指下也不对。幸好郑伯发问，倒是解决了他的窘迫和羞恼，“你是这里的研究员？”
　　慕靖说，“不算是，只不过我之前跟着教授来这儿做过项目，那时录过指纹，时至今日我们的项目还没有结束，所以管理库也没删除我的指纹。”
　　“那我们为什么不进大楼？你可以打开那些门。而且你们说过，里面可能有人。”汪俐问。
　　“因为我们尚且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你们的体力也达到极限；里面的人体力充沛，但我们已经疲惫不堪，就算有幸存者，也无法预料他们是会夹道欢迎？亦或是呵斥赶走我们？这些都是未知数。如果里面不是幸存者，是一窝被传染的丧尸，那我们的情况就更危险了。这样解释，你们听明白了吗？”
　　的确说得有道理，三人也逐渐放松紧绷的身体，汪俐找到个角落坐着休息。在他们谈话间，刘慎在看那些电脑，他摸了摸颈间的项链，下一刻他感觉到有人，侧头一看，是郑伯。
　　郑伯见刘慎敏捷的动作，当下立刻出声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想看看电脑说有没有连接网络，说不定能上网看新闻。”
　　“下次提前说，不然我会条件反射出拳，那岂不是白挨打。”刘慎手松开项链，似乎那只是他不经意的动作。
　　“我下次注意。”
　　一听到电脑，苏鹏也兴奋了，连忙道，“我、我想试试。”
　　“你会电脑？”刘慎问。
　　“我，我喜欢打游戏，有时候会下载一些冷门但没有途径的游戏去找方法，误打误撞，算是会一点。”苏鹏缩头道，树枝瘦弱地手臂抠紧颈肉，他看起来有点紧张。
　　“行吧，你来。”刘慎倒是没有想到自愿跟来情绪脆敏的苏鹏会起到作用，毕竟他是那么的一惊一乍，净拖后腿。
　　见刘慎让开位置，他又惊又喜又怯，抹一把鼻子，挠挠头坐在电脑前。这里有两台电脑，其中一台正显示着看不懂的名词的报表，仿佛在他们到达之前，这里还有人正常使用电脑；另一台电脑停在开机页面上不动。
　　“那个，把灯关了吧，开着怪瘆人，外面黑漆漆的，只有我们这儿亮着……”苏鹏害怕和担忧糅杂成一团，看日光灯就像在看丧尸一样。“而且我有点怕。”
　　“行。关一会儿灯而已。”刘慎也不喜欢明亮的房间，他更习惯隐身黑暗中蛰伏观察敌人的一举一动。
　　关灯后，这个空间就只剩下电脑幽幽的淡芒，苏鹏弓着身子，一颗头像乌龟躲进颈窝，肩头骨骼耸高，他完全是趴在键盘上抬着头在操作，一只眼睛瞪大，充满着喜悦的情绪。汪俐摇头，“一看就是经常打游戏不思进取的小孩儿。”
　　沉迷在久违的计算机世界里的苏鹏并不反击汪俐，屏幕上出现一个黑色的窗口，苏鹏手指飞快，一个接一个的白色数字和英文出现在窗口上。他们看不懂这些操作，郑伯就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苏鹏一口微黄的牙齿咬住指甲磨牙，眼睛死死地盯住屏幕，“这里的信号很弱，我在试图增强传输，还要寻找其它信号。”
　　虽然听不明白，但起码苏鹏在竭尽全力去做，见他如此努力，郑伯也露出一个微笑。刘慎发现少了一个人，苏鹏在电脑前哒哒敲键盘，郑伯和汪俐也围过来看，但慕靖呢？
　　回头一看，才发现慕靖站在一整面监视器墙前，看着其中一个温室大棚。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刘慎靠近了问。
　　“没什么。”慕靖移开目光到下一个屏幕。
　　虽然慕靖嘴上说着没什么，但刘慎感觉不对，他心里猜测，“慕靖可能发觉到了不对劲，但是又不太确定，我这样逼问不太好，慕靖又不是犯人。”
　　“那好吧。”刘慎说，“你有什么发现可以跟我说，我们商量着解决。不如我来帮你，我看这边的监视器，你看那边儿。”
　　慕靖挑眉一笑，“只怕你会枯燥，观察样本可是很累的。”
　　“站岗紧紧盯梢也很累的。”
　　两个人相视一笑，虚空中又交缠又试探，慕靖终究没说什么，“那行。我看右边的显示器，你要加油。”
　　“嗯。”
　　从中间划分，左边的显示器有三十四个，有些屏幕上的植物已经枯死，从泥土生长的根茎处开始萎缩变黑，刘慎看不懂它们是什么，有什么作用，有什么异常。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里面全都没有拍到丧尸。他心里发问，“是这个基地没有丧尸吗？”
　　真的没有吗？
　　“咦？”刘慎注意到什么，他凑近了看，最左边的显示器里地上有打翻的药壶，即农田里常用打药的装备，里面的水倾倒一地，仔细辨认中会发现有踩水留下的鞋印。“这是……？”
　　“我成功了！”
　　苏鹏兴奋地叫起来，整个人都跳着，汪俐冷眼扫来压住他的过大的反应，苏鹏推开她，“滚开，这可是我的功劳。”
　　“没人抢你的功劳，只是把嘴关严实点，我不介意缝几针帮你安静下来。”
　　苏鹏被吓唬一通，没有呛回去，只能让愤恨之情化利剑戳死汪俐。中年女人丝毫不为一个孩子嚣张的目光所动摇，甚至镇住他雀跃不知规矩的手。
　　刘慎颇为头疼地隔开他们两个人，他对苏鹏说，“你做什么成功了？”
　　“里面肯定有个接收信号的锅子，还有服务器，我在里面找到了一些虚拟服务器里的数据，不过需要转码下载，似乎是一堆声音，我看格式是mp3，因为这里离信源较弱，下载速度会比较慢一点。”
　　“除了这些还有吗？”慕靖突然道。他从整面监视器的墙走过来。
　　苏鹏没想到这么像慕靖有异能呼风唤雨的人也会对他摆正眼睛的一刻，心里有些飘飘然，他摊开手，“我不知道，有很多还没学到。只看懂数据大概是什么格式、怎么上传下载，我想应该是有人删除过，很多数据包都残缺了，根本没法儿打开。这段音频应该是近期上传，所以比较完整。”
　　“还要等多久？”
　　“一个半小时。”
　　听到这个时间，大家都皱紧了眉头。慕靖摇头，“太久了。”
　　“没办法，它很大嘛。”苏鹏话语里有小得意和轻蔑，只有他才能做到，他可是很有用的。
　　“可以连接网络吗？”刘慎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传输太慢了，下载数据和网页新闻只能选其一。”
　　看来是没有办法了，下载进度条已经爬了一阵儿，现在放弃就很可惜。他们老老实实等着下载完毕。慕靖坐下，刘慎坐在地上靠墙，屈起一条腿，见慕靖唇瓣越抿越紧，他不由得开口，“怎么了？你好像心神不宁的样子。”
　　“我记忆中的三原实验室有很多学者，大家都很忙，少有请假休息，衷心研发技术，我很是敬佩他们。灾变的那天我还在盯棚。他们应该也在工作。可是他们去哪儿了？光照系统，灌溉系统，它们都在照常运行，必定还有人在维持。不像有丧尸，而且……”
　　刘慎，“而且什么？”
　　“我不确定。”慕靖紧紧盯着整面对着植物的屏幕，一一排列，角度相似，枝叶扶疏，“温室里有些地方不对劲。”
　　叮。下载完毕。
　　所有人都以最快速度围聚起来，苏鹏兴奋得紧张吞咽，调整呼吸打开刚刚下好的音频。
　　时长有11分钟，里面首先窜出极高的音量，把所有人吓一跳，苏鹏赶紧调整音量。郑伯怕拍胸口心有余悸，他年纪最大，耳朵也是最差的，“怎么会有这么大声？”
　　“我怎么知道！”苏鹏理直气壮。
　　“这是一个仪器运作时的噪音。而且音响打开确实过大，调整音量后，接下来应该不会了。”慕靖熟悉这些仪器，他冷静地说着。
　　之后诚如慕靖所言，嗡嗡的噪音变得容易接受，这个声音持续了1分钟才停下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出。
　　“已经分开了，记录一下现在的时间。”这是个嗓门浑厚的人。
　　“好的。”这是个年轻人。
　　慕靖偏头思索，似乎在想音频里的信息。刘慎问，“你听的出来是谁的声音吗？”
　　慕靖摇摇头，“一时想不起来，等多听一阵儿说不定就知道了。”他们的窃窃私语不会影响到其他人，音频还在继续。
　　“教授，前几天发现的图谱要分析吗？”年轻人有些犹豫
　　“我们不用，这个事情程老师已经接过去，我们只需要注重手头的事情就好了。嗯……你还有什么疑问？”
　　年轻人的话语有些迷茫，“……其实，我在想，会不会我们选的基因不太适合马铃薯，不然怎么会出现这种现象。最近我和其它组吃饭聊到过，他们也或多或少地发现了异常。教授，我们……”
　　“等等，你先停一下。门外好像有声音。是不是程老师过来了？”
　　“天啊！教授，快躲起来！”
　　一道极为凄厉的惨叫乍响，所有人的心高高悬起并攥紧，嘭地一声，那名教授似乎被甩到离录音设备极近的地方，娑娑几声，教授奋力地张嘴赫赫努力挣扎，肉耳可听清的血肉被勒紧，嘴巴开合的口水与口腔摩擦的声音像极了缺氧的患者疯狂蠕动全身榨干氧气。
　　“……嗬、c、嗬嗬——嗬啊、咳……”
　　他离得太近了，声音十分详细具有画面感，就像一把刀，割在所有人心上。刘慎他们并不认识这名教授，但是作为同类，同类被虐杀的场面怎么可能忍住汹涌的情绪？
　　直到教授不再挣扎，也没有人说话，鼻息此起彼伏，愤怒与悲伤裹胁着他们敏感的神经，仿佛还沉浸在同类被杀死的可怖场景的恐惧里。
　　少顷，苏鹏颤抖着极轻的说着，“那是什么？”他甚至害怕死亡的人浑身浴血从音响里爬出来。
　　“不是丧尸袭击的他们，从头到尾只有被杀死的人惨叫。”慕靖握紧了双拳。
　　郑伯的眼睛湿润，“太惨了。不是丧尸的话，那会是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苏鹏没办法再压抑，他十分害怕，他怒瞪所有人，“那肯定是比丧尸还恐怖十几万倍的东西，我们死定了，还拿什么物资？物个屁资！都世界末日了地球怎么还不爆炸！”苏鹏伸手拽住慕靖的衣领，“你不是会异能吗？快点用啊！他妈的要不是你会异能，我能在这种鬼地方？”
　　“滚开。”慕靖皱眉推开苏鹏。
　　苏鹏被推到电脑桌上，手肘碰开鼠标和键盘，他缓慢抬起头，疯魔的眼睛充满血丝，“我告诉你，告诉你们，要是我活不了，你们也别想活着离开！”
　　“等等！”汪俐突然左右看着墙和天花板。“别吵。”
　　“死老太婆，你也别想活着，我知道，你不安好心肯定是想杀了我！”苏鹏叫道。
　　“别吵，外面有动静。”
　　霎时间，所有争吵都停下来。他们面面相觑，彼此眼球转动着，刘慎心跳逐渐加快，从腰后抽出武器。
　　娑娑、娑娑……
　　“你又打开了音频了吗？”此时汪俐也稳不住了，气息微颤，就在刚刚，这个声音他们才在音频里也听到过。
　　苏鹏沉默着用力喘息，他正好对着监视器一墙，便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苏鹏恐惧万分拍掉蜂拥而来的稻草，手指在身上划出数道可怖的红痕。
　　“进大楼！”慕靖扯开一把异变巨大的苍耳，尖刺也变得锐利，刺啦划破他的衣衫，不过现在也顾不上了。
　　“可是！”汪俐的粗制滥造的杂志护甲帮她挡住一部分。
　　“我们没得选，走！”
　　刘慎只往回头看了一眼，全是苍翠植物的波涛骇浪，充斥整个视界，淹没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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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培育基地是我杜撰的，实验内容也是我杜撰的。培育基地里的植物不是变成丧尸植物，本文里的从泥土里长大的植物都是正常的，之后会写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