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境突围》游小客

18、温床

　　18温床
　　隔着门板，所有人都能听到它们在墙上在门上娑娑爬行翻滚的可怕声音，苏鹏早已经没力气叫了，然而眼前的这一幕令他瞠目充血，三番几次吞进口气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们站在原地不敢动，仿佛一旦动弹，就会迎来可怕的结果。
　　事实上也差不多，基地里一切都令人意外和毛骨悚然，里面有少数的灯管照明，纹理极好的瓷砖被大把大把的枯黄结满深黑色肿瘤的‘死尸’草本植物铺满，无从下脚，不知从哪里一股微风吹来，把一地草叶作得娑娑魔音作响它们是从瓷砖之间的缝隙蹦开窜起来的。
　　这里的大厅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穿过诡异的草丛。
　　刘慎预想过很多主楼里的场景，但现实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化。楼外面是疯狂的植物，楼里面也有，不过眼前的植物像是睡着了一样宁静祥和没有攻击他们。
　　“我先……”慕靖准备踏出一步。
　　“不，我先来。”
　　刘慎拦住慕靖，“你身手没我好，再怎么说我当过兵，还是我来吧。我先去试水，你们自己小心点。”
　　“刘慎。”慕靖拉住他，第一次这样喊他，没有轻浮之气。“现在的情况绝不正常，你还差临门一脚我有觉醒的异能，你还差临门一脚。相信我，有海棠保护我，保险起见让我去。”
　　苏鹏觉得后牙槽恨恨地疼，阴阳怪气地说着，“操，异能是烂大街白菜了吗？如果是我、如果我有……！”
　　本以为异能是凤毛麟角，获得极难，他们待在迁移队伍里那么多天，遇见那么多人，可是没有一个拥有这种能力，偏偏这几个外来人概率极高，出现一个就非常了不得，一出手就对战数百丧尸拦在瀑布前；现如今又多一个，怎么大奖就落不到自己身上呢？现在不是嫉恨命运的时候，假如刘慎真的有异能，说不定他们还有生存机会。
　　“不过是几棵草而已。我不靠异能，也能战斗。”
　　刘慎确实有这个本事，几次险里求生他带着一帮人都能冲过来，这次也一定可以。话音刚落，刘慎便大胆地靠近。
　　见他如此固执，慕靖心知是拉不住了，他伸出一只手，“青竹！”
　　一道青绿色的影子从慕靖的手心里弹射而出，如破空的箭矢追上刘慎，刘慎一靠近，那些黑瘤枯死的植被下耸耸窜出翡翠绿的长叶，它们不允许刘慎过去！刘慎抽出匕首，斩断了部分鲜草，一道青绿的风从他的耳边飞过！
　　这是一条一节竹竿长的小蛇，浑身被麟，额头有一点白毫。不同于海棠心理上的沉重压迫，它小巧得可以钻进人类的袖口、在头发丝里盘着，磷光鲜艳得仿佛淬了毒，一看就明白不好相与。
　　忽然一大丛变大的四脉金茅捆住刘慎的右脚踝，瞬间勒紧，刘慎险些没有保持住平衡，他想用匕首割断金茅，但是它们捆在一起变成柔韧无比的绳子，竟然无法割断！一条长叶勒住刘慎的脖子，颈肉被叶子勒到发青发紫，喉管被掐住，无法呼吸，胸腔里的肺叶急剧涨缩。在这瞬间，刘慎想明白教授是被什么东西杀死了。
　　教授临死前的怪声，正是被勒住脖颈后发出的声音。而现如今这个声音，正从他的舌尖里拼命挣扎弹出音节。
　　“——咳嗬！”刘慎抓住脖子上的叶子，全身用力蹦出青筋，却无法扯断它草叶异常坚韧，濒死的眩晕窒息感如螺旋一般一圈圈缠住他，把他拖入死亡潮水的深渊。刘慎恍惚想着，“不好，运气真差。”
　　嘶嘶。此时竹青小蛇张口露出毒牙，小蛇的獠牙咬在叶片上，分泌出幽绿深邃得中心发黑的毒液，毒液滴在四脉金茅上立即呲呲烫断部分滑下直到脖子上所有草拧成的绳断裂。有了小蛇的帮助刘慎终于恢复顺畅的呼吸。
　　“刘慎！”慕靖把他拉起来，与他精致的面容完全不符的怪力立刻捏断了其余所有叶子。“一起！”
　　不光是慕靖，其他人也无法独善其身，因为植物也朝他们爬过去了。他们只能选择冲过去。
　　眼见着整个空间都快被淹没，慕靖只能咬牙召出海棠。随着巨大的身影再度出现，慕靖的身形不稳地摇晃，好不容易恢复三分血色立刻面如白纸，就像一个死人。
　　“慕靖，撑得住吗？”刘慎一手拿着匕首，另一只手扶住慕靖。
　　“……走。”慕靖无力伏在刘慎的颈间，他的声音气若游丝，显然无法负担两条蛇的同时出现。
　　赫！一只似黑炭皮肉尽数溃烂的手突然从张牙舞爪的草丛下伸出，并抓住人类的脚，一颗丧尸头颅咬住他的小腿，苏鹏立刻惨叫起来，他从怀里拿出枪，打偏了一枪。青竹缠上苏鹏的手，只觉得手腕都快折断了疼痛无比，苏鹏只能松开手。
　　“下面怎么会有丧尸？！”郑伯骇然万分。
　　“海棠。”慕靖命令一出，美丽且恐怖的庞大矿紫色蛇身横扫草丛。
　　周身的地狱般的植物霎时被海棠碾平成草饼，碾平地不止疯狂的植物，还有丧尸。一团又一团的尸块和肉汁混合着尸臭与叶香，在瓷砖上如花朵一样绽放，先是他们的周围，扩大、再扩大。看血花草被下起码有二三十只丧尸，汪俐绑着杂志与胶带的脚踢歪头颅，丧尸被掩埋的的上半身顺势出现，她拉着苏鹏飞快逃跑。苏鹏被咬了一口，疼得走路姿势踉踉跄跄。
　　慕靖拾起枪收好。
　　他们终于通过地狱。
　　为了防止它们跟过来，所有人都帮忙关住通道的门。他们沿着里面走，刘慎扶着慕靖路过一间保安室，他直接踹门拉开抽屉，找到了电池和手电。汪俐他们后续也到了。
　　“郑伯，你扶着他。”汪俐把痛到几乎晕厥的苏鹏交给郑伯。
　　汪俐也进保安室里翻箱倒柜，找到一个袋子，把储物柜里的保安棍、小药箱里的棉签酒精、武装带等等通通收进去。
　　海棠和青竹也消失了。不然光是房屋里的高度是容纳不下海棠的。
　　其实到了这里，大家都很迷茫，不知道怎么继续走，他们只能把目光投向慕靖。慕靖轻轻呼出一口气，“往这边走，我们先去一个房间渡过今夜。”
　　汪俐犹豫说着，“万一那里也有……？”
　　“不。那我的秘密基地，我一个人的研究室。”慕靖笃定道。
　　慕靖口中的秘密基地其实一个较为隐秘的房间，里面有摆放桌椅和显微镜，靠墙还有生态缸，里面只有水和各色石头。
　　把苏鹏放平后，慕靖轻喘着蹲下来，拉上裤脚检查，“有轻微齿印，但是没有破皮。”不仅没有破皮，那只丧尸甚至连裤子都没有咬破。
　　“那些杂草怎么了？难道也变成丧尸那种怪物要吃人了吗？连植物都，那深山里的营地都会……”郑伯手指颤抖，眼中充满了绝望。
　　“还不能下定论，假设植物异变，可为什么我们之前没有遭到植物的袭击？一路上走来，野草、常春藤、柳杉都见过不少，为什么它们没有攻击我们？而是非要人进入三原后才开始的，难道它们还要挑地点作妖吗？”
　　“如果植物真的发生异变，别说逃了，直接坐着等死吧，那才是真的没办法了。三原里肯定发生过什么才导致现在的状况，我得仔细研究才能解开谜底。”
　　“那慕先生，我们现在怎么办？”汪俐问。
　　许是几次三番被慕靖救了，再加上有异能者的光环，比慕靖年纪还大的汪俐和郑伯对慕靖愈发郑重起来。
　　慕靖靠在刘慎的身上，“先把苏鹏绑起来，嘴巴也封上，以免他醒来大喊大叫。然后找个自认为舒适的地儿，睡到明天。这里的变化实在出乎意料，不过我想储存食物和资源的冷冻室应该没有什么异变，明天就把食物和药搬走离开这里吧。”
　　“冷冻室？”
　　“是的。大多是牛羊鸭之类的，是工作人员圈养在实验室观察的畜牧，有的教授会有兴趣养殖，它们的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就杀了放进冷冻室。”
　　这番安排听后也无异议，大家被培育基地里的异常吓得惊魂不定，早就想离开了。
　　除了躺地上的被五花大绑的苏鹏，每个人都找到角落里坐下，关了灯后，只能听见人的呼吸声。
　　刘慎实在放心不下慕靖，他握住慕靖冰冷入骨的手，“你今天已经透支两次了，身体真的没问题吗？是不是那天，我……”
　　“不是。帮你激活异能是我的意愿，再说了，这两者根本没什么联系。”慕靖低笑，“不过刘慎，你的那一拳打得我好痛呢。”
　　“谁、谁让我尽全力攻击，我还以为你很能打。所以……”刘慎握紧拳头，所以才伤了你，致使只能我背着你回来……
　　这是他们出发三原之行的前两天的事情。当时慕靖要告诉刘慎异能的使用，单独带走他离开营地众人目光。
　　“是我方法有误。”慕靖完全倚靠进那人温暖的身躯里，不禁喟叹，“我是这样激活的，没有看过其他成功例子，所以只能用我的老路试试看。不过看来是我错了，或许每个人的觉醒路子并不相同，里还有很多学问待挖掘。刘慎，有没有想过你的异能或许十分强大。”
　　刘慎不解，“为什么？”
　　“我的异能前兆是体温降低，你和我完全不同，那天虽然没能完全激发，但是打开一道口子。最近你的消化食物速度又缓和一些吗？”
　　“我……”刘慎犹豫道，“大家的食物本来就不多，所以……没怎么吃。”
　　好吧，这确实没办法知道了。
　　慕靖说，“我回忆了一下，当时确实有一股压力控制住我的身体……”
　　【林间，慕靖望着做好准备的男人，露出的小臂尤为吸睛。慕靖告诉刘慎，他的异能觉醒过程是充满了杀戮。在整个营地里，目前只有他能对上刘慎，虽然他本人并不精通武术。
　　刘慎尽全力攻击，他也不会放水。慕靖召出了海棠。这才是刘慎第一次见海棠。不过它此时没有温情可言，遵循着主人的命令血盆大口冲向刘慎。
　　当时一股突如其来的挤压震住了慕靖，他微启唇瓣，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人，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心脏往里压力挤压，慕靖立刻七窍流血。刘慎心惊，海棠横拦在他们之间，刘慎没办法刹车，一拳砸过去，还没碰到海棠，海棠就骤然消失，那一拳自然落在了慕靖身上。】
　　刘慎怎么可能再继续，那股神秘的力量只出现了一次，之后他说什么也不同意尝试。
　　“如果再来一次，说不定你就成功了。”慕靖有些兴奋道。
　　“但是误伤你怎么办？上一次你就被我打伤了，我已经很自责了，不能用这个方法，我自己摸索试试吧。”
　　“那就不要管我，先把异能激活，你也不想每天处在饥饿当中是吧！”
　　“你就不能珍惜自己吗？异能有没有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活着。慕靖，你把异能看得太重要了，人类不靠它延续了几千年，可见它没什么。”
　　“你是第一个对我说，异能没什么大不了的人。”慕靖低头看不清神色，“好新鲜啊……”
　　他倚靠在刘慎肩膀上，“刘慎，我好冷，可以抱我吗？”
　　回答他的是温暖的怀抱，黑暗之中，慕靖浑身放松，他抓紧刘慎的衣服不放。
　　黑暗里，汪俐说，“既然明天都离开了，那我们还走国道方向原路返回吗？”
　　“？？你还没睡着？”刘慎吓了一跳。
　　郑伯无语，“……在这种鬼地方，怎么可能想睡就睡得着啊。”
　　那他们岂不是、都听见了！他一向不爱外露心情，总觉得这种行为有点儿别扭，偶尔几次在熟悉的家人和战友面前他才放得开。没想到！刘慎完全不敢摸自己的脸，铁定红透了。
　　“你们再说几句呀，他就要害臊到爆炸了。”慕靖调侃。
　　他立马按住慕靖，耳垂通红，“闭眼！休息！谁都不许说话了！”
　　大家笑了几声，没在打趣刘慎，身体和神经居然没有之前那么紧绷，一闭眼，就沉入了睡梦之中。
　　翌日。
　　怀里的人一动，刘慎就醒了。他摸了摸慕靖的额头和手，“温度恢复了。”
　　慕靖笑了笑，“全靠‘暖炉’的功劳呢。”
　　刘·暖炉面不改色，他已经决定好彻底忘记昨晚的窘迫，谁要提起来，他都要保持镇定，当作从未发生过一样。
　　苏鹏也醒了，他发现自己被捆住，整个人像一个毛毛虫蠕动，见慕靖站起来，眼眶里充了血似的骇人。汪俐和郑伯在围着生态缸低声说话，见他们起来，也停止交谈。
　　“慕靖，外面走廊上能看见野草了昨天明明那里什么都没有。”汪俐沉声。
　　“它们是枯死的状态。”
　　汪俐睁大眼睛道，“你怎么知道？”
　　“昨晚我们一进大厅，那时所有植物都是枯死的，都长满了黑瘤。而后发起攻击的却是新鲜的健康的植物。所以我猜测它们也会死亡，而且无法存活太久。”
　　刘慎蹲下身，对着苏鹏说，“你还有人类意识吗？有的话，就点头。”
　　苏鹏疯狂地点头，示意摘下封住他嘴巴的胶带。他们检查过，苏鹏确实没有破皮，理论上来说，他还是正常人。刘慎扯下胶带，毫不意外地听到苏鹏的谩骂。
　　“骂，再骂。小心我给你堵回去，你的腮帮子不酸吗。”刘慎解开他的束缚，站起身来。苏鹏确实嘴巴酸疼，死里逃生的喜悦让他不仅哭出来。
　　“……我想回家。我不要觉醒异能了，我想回家。”
　　谁不想回家呢。慕靖低头，看着手心的掌纹，“异能可不是轻易得到的。”
　　“走吧。至少带着物资离开这里。”郑伯仿佛也老了十几岁，身形佝偻，“营地里的孩子需要吃肉、吃蔬果。”
　　一行人离开房间，果不其然看见汪俐口中生长过来的野草。昨晚这里还是光洁一片。
　　他们绕过枯萎的野草，慕靖根据记忆，往冷冻室走去。期间又遭遇几次草丛下的丧尸攻击，不过被早有准备的一行人通通化解危机。慕靖忽然停下脚步，他侧头看着透明玻璃里，里面有许多复杂的仪器和烧瓶，以及黑色的植物残骸。“这里是木教授团队的研究室。”
　　“好多处野草，它们是怎么突破水泥地长出来的？”汪俐皱眉。
　　慕靖想到了什么，“说不定……它们不用长在水泥地。我们一路上看见植物就避开，但是发动攻击的草丛都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郑伯问。
　　“草丛下有□□，它们需要寄生其上。所以一路上我们总是能发现尸体，恐怕连丧尸也在它们的菜单之中。”
　　刘慎果断掀开黑色草被，一脚踩到中硬外软的事物，软得像一滩泥沼，他闭眼叹口气，仿佛做好心理准备抽出脚，一丝腐臭的烂肉从脚踝随意画图甚至藕断丝连，下面是人的尸体，有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员，还有清洁工，他们缺胳膊少腿像叠被子重叠在一起，粗略一看，可能有数百人葬身于此。
　　除了刘慎见惯了外，就连身怀异能的慕靖都感到不适。
　　“三原……已经变成了它们的温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