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谣》舒园

9、花月节

　　春日早晨温润的阳光照射到幽静的房间，清脆的鸟叫声若有如无的从院中传来，仿佛在催促床上的人儿快些起来，莫辜负了这大好的春光。

　　经过六个时辰的酣睡，水清墨终于在第二天早上大概九点的时候，哼着小曲，优哉游哉的起床了，在房间内简单收拾完后，神清气爽的拉开闺房的门，迎着明媚的阳光，站在院子中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可懒腰才伸到一半，就听到从桃花树下，传来一句带着笑意的话语：“终于起床啦，小懒猫。”

　　循声望去，就见到纳兰家玉树临风的二少爷站在桃花树旁，举着扇子百般无聊的逗弄着一只前来采蜜的可怜小蜜蜂。

　　水清墨有些诧异。前日才来过，按照以往，最快也得再等个十天半个月，毕竟尚书府的墙头不是那么好翻的。

　　“你这丫头可真能睡，知不知道本少爷等了多久，足足大半个时辰。”纳兰仲卿俊俏的脸上挂着哀怨。

　　“大清早跑来，有什么事？”

　　她拿起摆放在桌上的一块水晶糯米糕放进嘴里，感受着香甜Q弹的味道在齿颊中蔓延开来，觉得口感甚好，于是递了一块给身旁的人，见他迟疑的咬了一口后，又倒了二杯茶给彼此。

　　纳兰仲卿三两下就把水晶糯米糕消灭掉，拿起茶抿了一口，吊人胃口道：“你猜？”

　　可能是太久没有进食，现在饥肠辘辘，很有食欲，于是她又吃了一块，“难道今日叶总管临时休假？府内的护卫仗着墨香苑的墙比院内高出三分，巡逻松懈了，某人见此心又痒痒了？”墨香苑围墙外边就是弄堂，属于外墙，比其他内院的围墙自然要高些。

　　清墨口中的叶总管，是统管府内所有护卫的总管，叫叶故，是叶青的养父。此人冷面寡言，做事严谨，武功更是在护卫里无人不服，他每十五日沐休一天，一般纳兰二公子就是趁他休假的日子里才敢翻进她院子。

　　“错，本少爷这次是光明正大的从墨香苑的院门走进来的。”某少爷得瑟道。

　　“从院门走进来的？”说着，水清墨撑着脖子朝天上望去。

　　“看什么呢？”

　　“看看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三年来，她的院子可谓是尚书府的“冷宫”，是不祥之地，是禁地，院里的小姐少爷们未经当家主母也就是眼前这位公子哥他妈的同意是不得随意出入的。

　　纳兰仲卿不再卖关子，翘起二郎腿，“本少爷今个儿，是奉纳兰大人之命，带你出去好好玩玩。”

　　事实上是他去他爹面前求的，本来打了一肚子的腹稿，准备了N多的理由，也做好了被罚跪祠堂的思想准备去说服他那个古板又严苛的亲爹。意外的是，他爹在听了他的请求后，只是沉默了会儿，居然神奇的点头同意了，更让人惊讶的是竟然还塞给他三百两银子！

　　当时他的下巴，整个掉地上了！

　　“真的？”水清墨讶异，他家公务繁忙的老爹竟然下令让儿子陪外甥女出去玩？这个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不可思议。

　　“你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花月节！”

　　“然后呢？”花月节跟她有毛关系，每年这天她都安分守己的呆在家里，从没出去过。

　　纳兰仲卿真有种抚额的冲动，没见过哪个妙龄少女对花月节如此不上心的。

　　“你就不想出去逛逛？”光明正大看帅哥美女的机会，一年才一次，多难得啊，整个大夏国的未婚男女谁不期盼这天。

　　“……一般般。”前天、昨天都出去过，今天再出去，貌似有点不符合大家闺秀的行为准则了？

　　其实吧，主要是水清墨对这个如同现代情人节的花月节意兴阑珊。曾经作为29岁的大龄剩女，每次在情人节当天，看着街上、餐厅成双成对的情侣，自己形单影只，别提有多不是滋味，所以她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没特殊情况的话，就呆在家里不出门。

　　啪的，纳兰仲卿的扇子精准的落到她的头上，完全无视她的不情愿，催促道：“还装乖呢，赶紧的，走啦。”

　　好不容易求得父亲的同意，带她出去玩，他可不想再在这小院子里磨蹭，浪费宝贵的时光。而且他打定主意，无论她愿不愿出去，今天一定得拖出去。

　　重孝三年不逛街，他都替她憋的慌。

　　“我就这样去？”见他如此积极的想拉自己出去玩，水清墨也不再打击他的热情，只是低头瞧着自己一身居家穿的月白色长裙。

　　“挺好的啊。”纳兰仲卿随意的扫了下她，虽然素了点，但清丽可人。

　　“不行，你等我下，一会儿就好。”

　　话音刚落，水清墨立马噔噔跑回房里，关上房门，一阵翻箱倒柜。既然要出去，总得捣拾下自个儿吧。

　　一刻钟后，正当纳兰仲卿开始怀疑拉她出去逛街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时，水清墨闺房的门再度从里打开，他瞬间觉得自己眼前一亮。

　　只见她身穿湖蓝色对襟长衫，腰束月白色海棠花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温润的白玉。如墨的青丝用一根冰蓝色的丝带随意绑着，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起，显得颇为轻盈却不显女气。

　　好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富贵人家精细养成的宝贝公子呢。

　　“怎么样？”她自信满满在他面前潇洒的转了个圈，然后又臭屁的用右手在自己下巴下比了个“√”后，得意道：“本公子英俊吧,嘿嘿。”

　　在今天这种春情涌动的特殊日子里，招蜂引蝶的打扮是必须的，所有这次她没有故意往脸上贴画眉毛、点麻子、黑痣什么的，只是贴了八字胡，以掩盖女气。

　　原本娇美俏丽的佳人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俊俏的小儿郎，饶是见多识广的纳兰二少爷，竟然也失神了片刻。

　　好看是看好，可这些不是重点啊。

　　“你哪来的男装还有这胡子？” 纳兰仲卿疑惑道。

　　正得瑟的人儿动作一僵，抽了抽嘴角：“无聊时打发时间随手做的，今日人多眼杂，男装方便点嘛。”

　　“忽悠谁呢你？”纳兰仲卿显然不信，伸手扯了扯她嘴上的小胡子：“说，你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啊？快，从实招来！这胡子看上倒跟真的似的。”寻常人家的深闺小姐会闲着没事给自己做男装？竟然还有假胡子？”

　　“怎么这么啰嗦，走不走啦？”她心虚的敷衍道。

　　“我这是关心好不？”

　　“好好，二少的心意在下领了。”

　　“敷衍。”某少爷呲之以鼻:“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早想出去玩了？才准备这些玩意的，嗯？”

　　“你想多了，赶紧的走吧，再不出门该吃晚饭了。”

　　因为水清墨女扮男装，如风也穿上了男仆的衣服，至于竹儿，前两天被铁一脚扇的那巴掌小脸肿了两天，虽然现在肿已经消下去很多，脸上的青紫却依旧醒目，小丫头年纪不大却也懂得什么叫丢人，死活不要出门，水清墨见状也就作罢。

　　为了不引人注目，最终纳兰仲卿和她各自带了一个随从，悄悄的从府后杂役出入的小偏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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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容晚秋听到王嬷嬷在耳边汇报的事，脸色顿时黑沉了，手中的茶杯仿佛是某人的脖子，被紧紧地的箍在手里，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夫人切勿动怒，小心伤身，此事可能另有缘由。”王嬷嬷小心的劝慰道。

　　容晚秋咬牙切齿道：“能有什么缘由，为什么不让擎夜去陪那丫头，偏偏是仲卿？今日还是花月节，他纳兰德明按的什么心思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夫人小心隔墙有耳。”幸亏她料到夫人听到消息后会动怒，早把仆役们撤了，万一传到老爷的耳朵里，可就糟糕了。

　　“听去就听去，正好让他知道我的意思，哼。”

　　这么多年委曲求全，一心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内务，不敢有半点懈怠，可……可他的心里却始终只惦记着那个早已化为灰烬的女人，哪怕已经死了这么多年，现在居然还想着把她的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他可曾考虑过她的感受？前夜为了水清墨的事竟然给她甩脸色，真的越想越憋屈。

　　一旁的王嬷嬷见到自己家主子这个样子，无奈的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么多年，夫人心中的那根刺梗在胸间始终拔不掉。

　　“夫人莫急。”王嬷嬷为容氏继满茶杯，劝道：“老爷可能是见那丫头三年闭门不出，如今孝期已过，不好再拘着她，知道二少爷对京城甚是了解，就让顺道带着出去见见世面，并无其他想法也说不定。”

　　想到自己的亲儿子，容氏激动的情绪稍稍缓和些，但是又想到他吊儿郎当、不爱权势的性子，既不像她也不像他爹，训了多少遍还是副不着家的样子，真让人操心。

　　“老奴还听说……”王嬷嬷迟疑了会儿。

　　“听说什么？”

　　于是凑近容氏耳边嘀咕了几句，容氏惊愕道：“当真？”

　　“千古堂传出来的消息，应该假不了。”

　　容氏嘴角慢慢上翘，轻蔑的说道：“没想到还有这种事，只怕她水清墨没有福气享受。”

　　据传，云逸飞相貌堂堂，武功又十分了得，是武仓派内定的未来掌门接班人，早已有很多人虎视眈眈盯着未来掌门夫人的位置。在容晚秋眼中，水清墨一个丫头片子，文不成武不就，只凭死去的水浩然的遗孤身份嫁过去，没有可以匹敌的娘家做靠山，想坐稳少主夫人的位子，恐怕没那么容易。

　　“再说，大少爷不是也没娶妻？昨日在护国寺，大少爷主动跟那丫头说了不少话。”王嬷嬷悄声说，话中显然意有所指。

　　“哦？”听到这话，容氏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然后端起茶杯的用茶盖拂去茶沫，略有所思的一口一口抿起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