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蓝］生而为人》漫三少

9、Chapter9

　　出发之前，许博远在网上找了很多攻略，还特地打电话询问因为常年出差而对各城市经验丰富的黄少天。
　　当然，因为之前许博远推掉了去X港的计划，这一通电话没少被黄少天吐槽有了爹就忘了娘——这个比喻，让许博远笑了整整一天。
　　出发当天，陈果亲自开车来接他们，路上，坐在车后座百无聊赖地两个人例行耍了会嘴皮子后就各自睡了一觉。车子到达一处收费站的时候由于通道堵塞而停了下来，叶修察觉到了停顿，慢慢睁开眼睛，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边上的许博远。
　　许博远的头歪在窗户上，挡住了外面大片的阳光，一脸熟睡的样子，安静而无害，紧闭的双眼上，长长的睫毛非常抢镜。
　　记忆一下子回到了两人相遇的那个晚上，叶修从外面回来，冷不丁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安然入睡的脸庞，仿佛没有任何烦恼一般，可谁能想到，隐藏在这张面容下的，全然是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重。
　　难怪黄少天会担心他的性格受到影响，要是自己也是从小就认识他的话，在他遇到这些变故的时候，也是会担心的吧？
　　半年——不过半年之久，从第一天认识他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开始担心了啊。
　　所以和认识时间的长短并没有什么关系吧？关键还是要看遇到的那个人是谁……
　　看着许博远，叶修轻轻地拨开他挡在眼前的那一簇刘海，收回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胳膊，只听耳边轻微的一记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他还来不及往地上看去，就被眼前慢慢转醒的人给吸引了全部视线。
　　许博远揉着眼睛，发现手中空空如也的时候忍不住叫了一声，然后低头开始寻找，直到他将掉落的东西从脚边捡起来，他才安心地笑了笑。
　　看着许博远捡起来的东西，叶修愣了一下，然后问道：“怎么把它带出来了？”
　　对着树身吹了几口气后，许博远一边摩挲着树尖一边回道：“不知道，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放在口袋里了，可能这小家伙也想陪我们一起去S市玩吧。”
　　如孩童一般的话语让叶修像是受到什么冲击似的，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往自己的口袋了伸了伸，当指尖触碰到一个类似圆环一样的东西时，他又无比惆怅地朝着窗户外面远眺起来。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这枚戒指就已经在自己的口袋里了——这让纠结了那么多天到底要不要学许博远一样找根链子戴在脖子上的自己看起来真是蠢到了极致。
　　明明知道送戒指只是为了答谢自己，但耳边却总有一个声音在蛊惑他戴上去，哪里都好，让自己显得有那么一点与众不同也许会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但是，同时还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他，这种自欺欺人的事情根本不是他的作风，尤其是在自己明确知道戒指对人的普遍含义，这么做的话着实有些乘人之危。
　　“叶修，你知道吗？我在认识你的第一天差一点就信了这个世界上是有圣诞老人的。”
　　“好巧，我也是。”
　　许博远惊讶地朝叶修看去，以为他是开玩笑，却发现他脸上的确有点笑意，但眼中并没有。
　　叶修继续说道：“平白无故家里多出来一个人，我能想到的只有圣诞节礼物。”
　　“一般人都会当贼，这作家的脑袋就跟其他人不一样呀。”充当司机的陈果在付完过路费后忍不住调侃。
　　“少天也是这么说的，但我认为这和职业无关。”
　　“那和什么有关？”陈果好奇的问道。
　　“和智商有关，我想应该没有哪个聪明的贼会盯上我这个穷写书的吧？”
　　“你这还算穷？那真正的穷人岂不是都要跳楼了？！”陈果怒了，开车的速度也一下子上升了好几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着不断的笑声，车子一路疾驰。

　　见面会是下午连着晚上展开的，但许博远却在到达酒店之后就跟叶修和陈果挥手告别了。
　　原来陪自己是假，独自出去浪才是真啊！
　　了解到实情的叶修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并且再一次觉得自己之前在那儿纠结半天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然而，在他后悔得差点把许博远给找回来的时候，陈果毫不留情地将他带往了见面会的现场。
　　“阿远这孩子做事就是细心，你看看，连衣服都帮你准备的妥妥当当，这要是个女孩子，绝对是贤妻啊！”临近会场的时候，陈果想到临出门叶修换的那一套西服西裤，心里别提多美了，第一次带叶修参加这么盛大的展会，原本还担心这个人会懒得收拾自己，却没想到如今有人帮着操心，这下面子里子都有了，她能不高兴吗？
　　“是啊，是挺闲的。”
　　还在为某人的单独行动而不满的叶修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表情有哪里不对，但看在陈果的眼里，着实有点像是吃醋的丈夫。
　　到达会场后，陈果先将叶修放在了门口，自己准备去停车场停车，正欲开走之际，却瞥见叶修关门的那只手上有什么闪闪发光的东西，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也就没太在意。待到停好车，陈果到达会场，叶修已经被一群人围了起来。
　　“叶先生如此才华出众，想必叶太太也一定是容貌出众的才女吧？”
　　也不知道是谁起了这么个头，一瞬间，无数人的目光都向叶修的无名指上看了过去，于是心下了然的他们一个个都露着会心的笑容，开始争着融入这样的话题。
　　“代我向叶太太问好。”
　　陈果才挤到叶修身边就听到这么两句，差点整个人都不好了。
　　“抱歉，我没有太太。”叶修站在包围圈的中心一派从容地说道。
　　“啊？那这是……”
　　陈果跟随众人的目光向叶修的左手无名指看去，这才发觉刚才自己看到的并不是错觉，戴在叶修手指上的确确实实是一枚银戒。
　　卧槽？没听说叶修结婚了啊？这戒指是怎么回事？故意的吗？
　　在场的很多人都像陈果一样在心中飞了很多条弹幕，甚至有的人已经脑补了一出大戏——毕竟，这里的很多人都是作家呢。
　　“抱歉，我不知道叶太太已经……”
　　随着大家纷纷露出同情的目光，叶修哭笑不得地制止了他们的脑补行为，赶紧澄清道：“感谢大家关心，我还没有结婚。”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猜测，未免再有人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叶修随便找了个由头就挤出了包围圈，但即使这样，还是有人从人群中追了过来，想要刨根问底。
　　“到底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戴的戒指？还戴在那么引人注意的位置，这不是你的作风啊。”陈果将叶修拉到一边后小声说道。
　　走出包围圈的叶修微微松了一口气之后笑道：“别太紧张，这只是小小的报复。”
　　“啊？”
　　见陈果还是不明所以，叶修干脆伸出左手朝她晃了晃，说道：“或者你可以认为，这是我和梦中情人缔结的契约。”
　　“啊？？？”陈果觉得叶修的思维越来越难以理解了，但既然他说是梦中情人的话，是不是就代表他有喜欢的人了呢？
　　会是谁呢？
　　等等……该不是三角恋要变成四角恋了吧？！
　　就在陈果搓着脸想要让自己冷静一点的时候，叶修已经戴着他那枚戒指十分随意地四处晃荡了。
　　看着那个有些招摇的身影，陈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忍不住暗骂了一声：哦草！我花了两个小时画的妆哦！

　　虽然在会场着实招摇了一回，但冷静下来之后，叶修发现这件事做得实在是没有任何意义，而且特别的幼稚。这就好像小孩子在和大人闹别扭一样，孩子所在意的东西其实在大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尤其是这个“大人”根本没看见。
　　想不到，快三十的人了竟然还会做这样的事情。
　　坐在车上的叶修忍不住扶额。
　　“怎么？喝酒了？”陈果见他面色不好，赶紧关心道。
　　“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
　　“几口吧。”
　　“啧，对一杯倒的你来说几口已经相当于别人的一大瓶了吧？”陈果说这话的时候确实是有着一点点鄙视的意思，不过，更多的还是关心，“要我陪你下车走两步醒醒酒吗？你这样子回去的话，有人会担心的吧？”
　　“是吗？人在不在可能还是个问题……”
　　“担心的话，打个电话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你知道，我从来不带手机。”
　　“我有啊，用我的。”说着，陈果就腾出一只手来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背不出号码。”
　　“……”陈果收起手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道，“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叶修转过头去看陈果，略显茫然地问道：“啊？很明显吗？”
　　啊啊，明显到就差没在脸上用一支马克笔写上“我很不爽”四个字了。陈果白了他一眼，正巧看到叶修捂着额头的那只左手似乎少了一样东西，不禁脱口而出：“戒指怎么不戴了？”
　　叶修愣了一下，看着自己光秃秃的左手无名指，说道：“报复时间结束。”
　　到头来，陈果还是没有搞清楚叶修这一天奇奇怪怪的言行到底是怎么回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这么反常的样子一定和那个什么“梦中情人”有关系。
　　四角恋吗？
　　陈果突然甩甩头。
　　太复杂了，都够凑桌麻将了，再加一个的话，奥运五环就齐活了！

　　叶修的梦中情人是谁？
　　这大概只有叶修自己心里清楚。

　　回到酒店，叶修带着一脸的微醺刷卡走进房间，在环顾四周确信没有见到许博远后，他还来不及有下一步动作，就一头栽在床上睡着了。
　　再多的担心终究也抵不过不胜酒力，在意识快要消失之前，叶修突然有点后悔没用陈果的手机打个电话。
　　许博远回来的时候，还没看清叶修，就听到了他在睡梦中念着一串数字，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自己的手机号来着。
　　因为陈果的电话，许博远在回来之前就已经知道叶修有点醉了的情况，一开始他还兀自庆幸终于发现了这个男人不擅长的事情，但是在回来之后，看到连鞋都来不及脱就倒在床上熟睡的叶修，他又有种说不出的心疼。
　　他应该是不喜欢那样的场合吧？
　　许博远记得陈果在电话里提过，像今天这样的活动，叶修从来都是不参加的，但这次会来，多半是为了自己，最后反倒还感谢了自己能够陪同来S市。许博远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还在S市的外滩附近，那是他今日之行的最后一个景点，原本还想等走完这一段再回去的，可是在接到这样的电话后，他突然迫切地想要见到叶修，于是，来不及再去欣赏黄少天所说的外滩的美丽景色，他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酒店。
　　床上那个熟睡的男人，脸上带着酒精催发后的红晕，睫毛微微在抖动代表他睡得不够安稳，嘴中念念有词代表他可能还有什么事情记挂着，不甚清晰的手机号码所代表的……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在醉倒前还在担心的人是自己？
　　许博远俯身，静静地看着那张脸，今天的他不同往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型，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整洁的西服西裤，搭配着符合气质的领带，今天的他，真的非常帅气！可是，如果这个时候他醒过来的话，一定会挠着头皮先把发型搞乱，然后解开西服的扣子，再一脸嫌弃地扯开领带，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直到将身体释放到自认为最舒服的状态后……
　　诶？
　　停驻在衬衫领子上方的手冷不丁被另一只手握住了，随即有一股力量猛地将许博远往下一拉。等许博远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脸已经贴在了一个滚烫的胸膛上，而他的身体，也被整个圈了起来。
　　诶？
　　诶？？
　　诶？！
　　意识到自己被迫和叶修抱着睡在一起后的许博远惊得整个人都无法动弹了，心脏疯狂地跳着，体温也在不断拔高，最终在上升到一个顶点的时候，他突然像是活过来了似的一把推开了叶修，然后猛地跑向了卫生间。
　　啊！真是太丢脸了！！！
　　看着下身有点鼓起的部位，许博远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耻。
　　这是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糟糕的情况啊！仅仅只是被他所触碰，除了不可控制的生理反应以外，他竟然还想去回应。
　　太糟糕了，会有这种想法的自己实在是太糟糕了！那只是一个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的醉鬼，这个时候你添什么乱，发什么情啊！
　　兀自在卫生间冷静了一会儿，等到许博远确定从头到尾都没有可疑的状况后，他才慢慢地走出卫生间。视线不期然地撞上坐在床边捂着脑袋的叶修身上，心脏瞬间就像是停了一拍，再次跳动的时候明显又加快了许多。
　　“你、你醒啦？”许博远站在卫生间门口，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却根本不敢走过去。
　　“嗯。”叶修应了一声，猛地抬起头，然后似是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又特别震惊的站起身问道，“你回来了？！”
　　“嗯。”许博远点点头。
　　“你刚在洗澡？”
　　许博远看了一眼自己还是出门的装扮，干脆闭眼回道：“刚洗好，忘拿睡衣了！”
　　之后两人相顾无言，各自沉默了一会儿后，随着叶修走进卫生间，这种尴尬的气氛终于告一段落了。等叶修洗完澡出来，许博远已经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千万别过来，千万别说话，我已经睡着了，我已经睡着了……
　　这么默念着的许博远不知何时真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就像忘记了前尘往事一般，拉着叶修出了门。

　　无论何时，外滩都是人满为患。
　　叶修坐在一处长椅上，身边人来人往，难得的没有犯烟瘾，只是盯着自己的双手愣愣得出神。
　　昨晚应该是错觉吧？突然好像抱了一个什么人似的，那种温软的触感……
　　“叶修！”不远处的许博远回头叫了一声，然后往叶修这边跑了过来，手上的DV随着他的跑动强烈地摇晃着，想来这个时段录出来的画面肯定是不能看的，所以许博远很快就停止了奔跑，将镜头对着叶修慢慢地走近。
　　“没想你把这个也带出来的，该不会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放进了口袋吧？”将双手插在口袋中，叶修满是调侃地说道。
　　“不是的。”许博远摇摇头，然后将镜头对着自己，继续说道，“你会把这个当礼物送给我一定也是想让我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记录下来吧？所以，在下决定的那一刻我就把它放进了行李箱。”
　　虽然是对着镜头在说话，但被DV挡住的眼神中所流露的意思却还是很好地通过语言传达给了叶修。微笑着看许博远坐回到自己的身边，夜风吹拂的发丝有着很好闻的味道，想起一早上就要洗头洗澡把自己收拾的好似要去相亲才能出门的他，叶修突然对自己一整天的心不在焉有些愧疚。
　　一天的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路线规划得也很合理，一看就是在事前做过功课的，只是到底也太过细致，就连路边摊上哪家的东西最好吃都如数家珍，最好笑的是，连公厕的位置他都一清二楚，甚至还会在经过时提醒自己犯了烟瘾千万别憋着。
　　这家伙，真的不考虑去做导游吗？
　　叶修转过头，刚想要说些什么，许博远突然靠近他，只听“咔嚓”一声，自己一脸无措的表情和边上笑得喜悦的人被一起留在了手机中。
　　心满意足地拍了合照后，许博远再次抬起DV，一边看着镜头一边催促叶修也跟他一样。
　　“现在开始，我们要一人录一句话，什么都可以，也、也不一定是要关于对方的！啊啊，总之随便说点什么都好，然后等到……十年？不不不，太长了，还是四年吧？等我大学毕业以后我们再来看这段录像，你觉得怎么样？”许博远转头，然后催促叶修，“快答应！”
　　“还带强行的？”
　　“不管，从我先开始！”说着，许博远拿着DV跑到了一边。
　　叶修看着他背对江畔，将DV举到了与额头齐平的位置，然后微微仰头开始说话，一开始表现还挺平静的，到后来就有点抓耳挠腮了。大概也就是两分多钟的时间吧，许博远回来了，低着头，一边嘱咐不许偷看一边将DV交给了叶修。
　　“快去快回！”
　　无奈之下，叶修只好带着DV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和许博远站的差不多的位置后，他转过身，面朝江畔，他将DV放在胸口的位置，低头思索了一阵，然后轻声说了一句话。
　　回来的时候，许博远一把将DV夺了过去，然后果断地按下了结束录制。
　　“确定要四年以后才看吗？”叶修突然问他。
　　许博远默默地收拾着DV，动作很慢，慢到叶修以为他快要停止了的时候，他才抬头回道：“不知道，可能明天就会忍不住打开来看了。”
　　“那你为什么……”
　　“但是我答应你，如果要看的话，一定会和你一起！”
　　黑色眼眸中满是流光溢彩，并不输于这外滩的夜景。
　　微微叹了一口气后，叶修说道：“不守约定的人是小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