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蓝］生而为人》漫三少

8、Chapter8

　　高考那天阳光普照，虽不至于烈日炎炎，但跻身在一群家长的海洋中还是够呛。
　　“小伙子这么年轻就当爸爸了啊？”
　　一双双不敢置信的眼睛看向自己，叶修觉得自己不能放任他们胡乱猜测，尤其是在学校门口，影响不好。于是一惯懒于解释什么的他破天荒地回道：“我不是爸爸，但他确实是我的家人。”
　　“啊，原来是哥哥吗？哎哟，是特地请假出来的吧？这么好的哥哥真的是很难见到啊，你看看啊，都是当爹当妈的陪在现场，哪里看的到那么年轻的身影哦，小伙子，那你们的爸妈呢？”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叶修没有立刻回答，结果却是被误会了。
　　“你们兄弟也是不容易啊……”
　　等等，这位大姐您是想到了什么才会有此一言的？
　　但就算是被这样误会，叶修始终也没有再解释什么，做人哥哥总比爸爸要好吧？
　　家人……
　　原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已经把他当成是家人的存在了啊……
　　看向晴朗的天空，叶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烟瘾犯了。
　　许博远考完走出校门的时候遍寻叶修不着，后来是在附近的垃圾桶旁找到了蹲在路边吞云吐雾的他。
　　“考完了？”
　　“嗯，考完了。”直到这句话说出来，许博远才真正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那回家吧。”说着，将熄灭的烟头扔进垃圾桶后，叶修大步一跨。
　　“不问我考得怎么样吗？”跟在身侧的许博远探头探脑地问道。
　　“考都考完了，还能怎么样？如果我问了就能让你的分数高一点，我想我可能会去买个复读机。”
　　“噗……”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很认真地在笑啊。”
　　的确是呢，很棒的笑容。叶修侧头看去，心想，如果能够一直让他保有这样的笑容……
　　“想要礼物吗？”
　　“诶？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什么礼物哦！”
　　“送你一台DV吧。”
　　“嚯！叶老板大手笔啊！可是你不觉得现在采用这种方式激励我有点晚了吗？”
　　“晚了吗？”叶修停下脚步，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我倒是觉得正合适。”
　　搞不清楚他话里的意思，许博远便睁着眼睛盯着他，直到头顶上一如既往地传来温热的触感，他才撇撇嘴，护着又一次被揉乱的头发往前跑了几步，然后回过身，对着正向自己走来的叶修吐了吐舌头，说道：“等我以后赚了钱，会还给你的！”
　　微微愣了一下，叶修笑道：“我等着。”
　　或许还会一直等下去也说不定。
　　不过，不还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吧？

　　叶修是个行动派，回去第二天就给许博远买了DV，想着早晚有一天会还，所以许博远也没有太过纠结就收下了。
　　一整天，许博远就趴在沙发上捣鼓那台DV，叶修早已回房赶他的稿，快晚饭的时候，叶修走出房间，看着桌子上放着的两包泡面，他皱了皱眉。
　　“不是说会还的吗？”目光瞥向仍旧趴在沙发上捣鼓DV的许博远，“之前你要准备高考，我起早贪黑地给你做饭洗菜，现在考完了，不是该到你回报我的时候了吗？”
　　“诶？”许博远直起腰看向叶修，“不是你说好久没吃泡面了吗？”
　　“啊？”叶修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不相信自己曾说过这句话，而且，就算说过又怎么样？年轻人在这个时候就这么懈怠真的好吗？
　　“好啦好啦，你看我特地去超市买了两种新口味哦，要不要尝尝？”走到餐桌前，许博远举着两包泡面兴奋地说道，“黑胡椒和白胡椒，你选哪个？”
　　“我选……”叶修指着两包方便面正要选，却听手机铃声响起。
　　“是黄少，估计是想问我考得怎么样，嘿嘿，我来吓吓他。”
　　“注意话费……”话没说完，叶修就看着许博远一脸奸诈地边笑边接起电话回了房。
　　客厅一下子变得有些安静，叶修拿起被许博远丢下的两包泡面，左右瞧了瞧还是放了回去，然后走进厨房，将锅子架在火灶上，然后从边上排列整齐的泡面堆里拿出一包香菇炖鸡面。
　　许博远闻到了香味，还没讲完电话就等不及的从房间走了出来，见叶修正坐在桌上吃面，刚想问“我的呢”的时候，瞥见桌角上两包没动过的黑白双煞泡面，不禁犹豫了一下。
　　“迪士尼吗？嗯，想去……啊？暑假吗？可以是可以……”
　　叶修默默地吃着面，对边上的人声充耳不闻，直到许博远轻轻拉了拉他的胳膊，他才抬头问道：“什么事？”
　　“就是呃……黄少说暑假如果没事的话可以去找他，我有点……想去迪士尼玩……”
　　“哦，那就去。”叶修淡淡地回道。
　　“可是……”
　　“许博远你还在听我讲话吗？？是我邀请你去X港，为什么你要向叶修请示？啊？？？”
　　黄少天的叫喊声连叶修都听得一清二楚，于是他指了指手机，示意许博远继续。
　　被这么耽误了一下的许博远更加不知道怎么把未说出口的话说出来，便顺着叶修的指示继续和黄少天聊，直到叶修泡面吃完，连汤都不剩一滴的时候，他的电话会议才算是结束了。
　　“刚刚是想说什么？”叶修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问。
　　“嗯……没什么。”许博远摇了摇头。
　　叶修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起黑白双煞，问：“选哪个？”
　　“呃……”原本他是想选叶修选剩下来的，结果……许博远皱眉看着两包泡面有点难以抉择。
　　放下那两包泡面，叶修径自回了厨房，重新拿出一个干净的锅子，然后撕开了早就放在一边的香菇炖鸡面的包装袋。
　　看着桌上两袋被捏得有点皱巴巴的黑白双煞，许博远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叶修反常的沉默让他有种不安的感觉。可是，当叶修将煮好的泡面端出来那一刹那，看着那人嘴角含着的一丝笑意，他又觉得之前可能是错觉。
　　“无法抉择的时候，不如回头看看。”
　　正吃着的时候，许博远听到叶修是这么说的。
　　“香菇炖鸡面哪里不如这黑白双煞了？”叶修嘟囔着后半句，表情始终淡淡的。
　　是错觉。
　　许博远一口吞下面条后无比确信。
　　这家伙只是不想自己喜欢的口味被新的所取代，呵……还是这么恋旧呢。

　　许博远始终相信人只要努力了就没什么是不可以做到的，所以当分数出来之后发现自己能够去心仪的大学时，他是相当平静的，因为他觉得自己努力过了，会有这样的结果也是预料之中，所以没有什么好激动的。
　　但是，人生总有例外，就像有时候努力也不一定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叶修知道他考上后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比许博远想象的还要平静，或许，不足以用平静来形容，因为比起黄少天恍若自己高中了一般的亢奋感，他的态度已经算得上接近于冷漠了。
　　许博远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样的感觉，就好像身边尽管有无数好事发生，但仅仅只是叶修没有露出笑容，就足以浇灭自己心中所有的喜悦。为他喜而喜，为他忧而忧，不知不觉，叶修在他的心里就变成了这样的一种存在。
　　自从那顿泡面之后——每每想到此，许博远都有些懊恼，懊恼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多嘴问一问，以至于现在想问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问不出来了。
　　要怎么问呢？
　　因为如果自己去了话，那不就得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了吗？但如果邀请他一起去的话，黄少天会不会介意呢？又或者，根据叶修的作风，开口邀请的话果断是会被直接拒绝的吧？黄少天也是知道这点才没有提到叶修的吧？更重要的是，一旦被拒绝……各种不安充斥在身边，使得想说的话全数咽了回去，许博远想他自己大概是真的被以前的生活逼得留下了心理阴影，害怕再次被拒绝，也害怕自己会在叶修面前说错话会惹得这位房东先生将自己扫地出门，毕竟，他们的关系可是比养父母还要薄弱啊……
　　可是，叶修最近的表现，却是真的让他不得不想太多。
　　是因为新买的泡面不符合他一惯的生活作风，所以不乐意了吗？不不不，他认识的叶修并没有这么小鸡肚肠，甚至你将泡面捏碎了放到他面前，他也可以眼都不眨地撕开包装袋后当成干脆面吃。对，叶修他就是这么一个无论处于何种环境都能应对自如的人。所以，这样随性不拘小节的人到底在别扭个什么劲儿呀！！！
　　“许博远，你还不能放弃，他可是帮了你很多忙啊，现在他不开心了，你就要负责让他开心才对！”许博远拍着自己的脸说道，可下一秒就又呼天抢地地躺倒在床上，抱着被子开始像个蛋一样翻滚着。
　　要如何逗一个成熟的成年男性笑，这可是比高考还要艰难一百倍的课题啊！
　　而另一头的黄少天一直都催促着他去，包吃包住包玩，在许博远的眼里，条件相当的诱人，毕竟留在这边的话，叶修也就是包他吃和住，玩的话……仔细想了想，许博远悲伤地发现他和叶修之间几乎都没有什么出去玩的记忆。
　　啊！
　　许博远突然从床上坐起，脑子里灵光闪现的一些东西让他觉得问题好像可以解决了。
　　不过……有点不甘心呀！
　　黄少……
　　迪士尼……
　　唉！

　　如果害怕被拒绝的话，那就努力做到让对方没有拒绝的理由吧！
　　许博远始终都相信，人类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只要你想，就没有什么做不到。
　　而真正能够让人类止步不前的，无非是他们的不作为。

　　“请务必一定要带我去S市！”
　　标准的鞠躬模式，脸上诚意满满，直起身子的那一刹那，眼神放着令人不忍拒绝的光芒——如果这小子身后还有一条尾巴的话，说不定还能摇起来。
　　叶修靠着房门口的墙壁，一根烟别在耳后，淡淡地看着沙发那边尚在上演的一幕。
　　他原本是想去厨房抽根烟的，刚把烟掏出来，门铃就响了。
　　来叶修家的客人并不多，许博远迄今为止也只见陈果一人来过这里，多数还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或许是为了表达对作者的尊重，很多可以通过网络讲明的事情，陈果都会不厌其烦地亲自登门。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女性，实际上是相当聪明能干的。
　　就像敬仰叶修、黄少天那样，许博远对陈果也表达了十二万分的尊敬，所以，有了想要陪同出席作者见面会的想法后也是第一个先找陈果商量，而不是叶修。
　　当然，不找叶修的还有一个理由是——孤独寂寞的S市之行，如果突然有人陪着一起的话，这样的惊喜应该会让他高兴一些吧？
　　偷偷瞄了一眼靠墙的叶修，许博远心中美滋滋地计划着未来的S市之行。
　　“其实你不这么拜托我也没关系，如果叶修同意的话，我个人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吧？只是，你的费用，我可不报销哦。”陈果笑着说道，还朝叶修眨了眨眼睛。
　　“费用我可以自己出！您能同意真是太好了，谢谢！我保证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啊啊，尾巴摇得更起劲了哦。
　　假装没有看到陈果投来的视线，叶修若有所思地往别处看了一眼，然后才回转过来，对着许博远说道：“就你剩下的几百来块，你觉得够？”
　　“叶修！”陈果简直要跪了，恨不得自己掏钱出来给许博远以此阻止叶修的泼冷水行为。
　　虽然这样的事实的确很打击人，但许博远却从来不是受到点挫折就打退堂鼓的人。他可是忍痛推掉了去X港去迪士尼的行程才决定留下来陪叶修的啊，早已做好了觉悟的他，无论叶修说出怎样的大实话来，他都不可能退缩。
　　“不够的话，我可以借，反正……反正我欠你的也够多了，你应该不会介意再多这一笔吧？”狡黠的目光坦荡地直视着叶修，许博远有理由相信，叶修不会拒绝。
　　——学生还是应该要好好学习的，赚钱这种事情，交给有能力的成年人不是更好？
　　叶修的这句话依旧清晰的刻在脑海中，这个男人和他的养父母所不同的是，后者把自己领养到家中后就觉得已经给了他最好的，而叶修，却是将他带到这个家里后从始至终都在为他的言行尽责尽力。
　　以前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
　　许博远有些得意，但同时又有点担心。
　　一边害怕被拒绝一边还在拼命地贴过去，仗着人家会负责就宰得毫不手软，再这样下去，迄今为止，自己所欠下的，就像是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不但一辈子都还不了，而且还有可能会把自己宠坏，那样的话，真的是太糟糕了啊！
　　然而，不止是许博远，就连叶修也感觉到了这一切都在往相当糟糕的地方去——无法拒绝。
　　从许博远突然闯进他家的那一天开始，没有拒绝就慢慢衍变成了无法拒绝。无法拒绝他的笑容，无法拒绝他的眼神，他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是没有说出来的话，他都无法拒绝……真是太糟糕了！
　　“我……”如果我说我不同意呢？他会不会失望？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从此以后就再也看不到那张笑脸？会不会……
　　许博远一脸期待地看着叶修，虽然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说了一半就不说了，但他依然眼巴巴的看着他，想要听到他口中肯定的回复，十分迫切地想要，哪怕最后真的会把自己宠坏！
　　“有个无聊的人想要去感受一个更加无聊的聚会，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无聊，我为什么要拒绝？”
　　很好，一个完美的答复，理由也很充分。
　　许博远开心了，叶修也松了一口气。
　　可是，真的完美吗？
　　陈果看着许博远飞扬雀跃的表情，再看了一眼默默躲进厨房抽烟的叶修，她不禁又想起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叶修和黄少天，你喜欢哪个？
　　都喜欢！

　　虽然知道许博远口里的喜欢或许只是尊敬和仰慕，而并非男女之间的那种情感，但陈果见到许博远在回答之前稍稍犹豫了一下的表情后，她确信，许博远相当清楚自己问题中的含义，但他仍旧给了自己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都喜欢……是真的犹豫不决，还是心中已经确定有了一个无法说出口的人存在了呢？
　　而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犹豫不决的人，恐怕不止是许博远一个吧？
　　啊啊啊！好乱的三角关系啊！
　　陈果有些抓狂地揉了揉脸，然后对兀自沉浸在喜悦中的许博远说道：“那我就先走了，下周五我来接你们。”
　　“嗯嗯，辛苦陈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