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蓝］生而为人》漫三少

10、Chapter10

　　什么都还没干，暑假就快结束了。
　　望着录取通知书，许博远有些惆怅，因为他心仪的大学并不在这个城市，甚至他接下来要去往的城市还是他想回又不想回的地方。
　　填报考志愿的时候只是听取了那位学长的意见，并且很快下定了决心，那个时候还没有所谓的远走他乡的烦恼，直到这一天即将来临，他才生出了一抹愁绪，而现在，这样的情绪已经让他感觉胸腔的某部分在隐隐抽痛了。
　　反观叶修，他还是一如往常，吃饭睡觉写稿，偶尔也会抽空关心一下他的新学校，并且帮着准备入学需要的东西。
　　他就像是一个尽责的大人在照顾一个即将远走他乡求学的小孩，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不过，最近动手做饭的频率有增大，这还是让许博远稍稍开心了一下。
　　“嗯，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感觉如果明天开学的话，今天立马就能走了。”许博远一边吃着饭一边和黄少天讲电话。
　　叶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将一块带脆骨的糖醋小排夹给许博远，后者见了，立马一口吞下，瞬间满屋子都是“咔啦咔啦”咬着脆骨的声音，连电话声都被淹没了。
　　吞下脆骨后，许博远又对着电话说道：“我也很想去X港啊，迪士尼什么的一直都想去一次，虽然S市也有啦，但是……”偷偷瞄了一眼叶修后，许博远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叶修又往许博远碗里夹了一块带脆骨的糖醋小排，只是这次许博远是挂了电话后才夹起来吃掉的。
　　除了咀嚼的声音以外，两人再无交谈。
　　吃完晚饭，许博远自觉地去厨房洗碗，而叶修就像往常一样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坐在电脑桌前，叶修却无心写作，抱头靠在椅背上神游太虚了一会儿，然后打开了网页。
　　既然如此，那就好人做到底吧。
　　叶修的手速很快，没花多久时间就订了一张飞往X港的机票。像是完成了什么壮举似似的，他狠狠地呼了一口气，将订单打印出来后走出房间。
　　客厅一片漆黑，许博远已经洗好碗回了房，那一头的房间里有传来游戏的声音，自从知道那枚银戒的来历后，叶修几乎是默许了他这种打工赚钱的行为。因为他觉得一个能够下定决心离家出走的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早就具备承担一切责任的觉悟了。
　　换言之，叶修对许博远是相当的信任。
　　其次，便是一点小无奈。
　　算了，反正光凭那点钱也是不够支付大学费用的，在还能帮他分担的时候就尽量多分担一些吧，因为很快……很快他也会成为一个有能力的成年人。
　　事业也好……爱情也好……
　　到那个时候，他就不需要自己了吧？
　　将订单压在茶几上，装了电池的圣诞树摆件压在上面刚刚好，按下开关，在黑暗中闪烁着七彩的微光。
　　无声的。

　　许博远起床后走出房间，点着脑袋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后还是拍着脸强行让自己清醒了一下。
　　原本是想要早起买早餐的，结果昨天带团带嗨了，凌晨才睡下，导致现在睡眠严重不足，起床的时间比预计的晚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不过，好在叶修赶稿期也没那么早醒……正这样想着，叶修推门进来了。
　　脑袋朝向大门口，许博远愣愣地问：“怎么这么早？”
　　“早点。”
　　叶修提着装有几个包子的塑料袋来到许博远面前，瞥了一眼还不曾被人动过的订单，他叹了一口气，将包子塞给了许博远。
　　“我先去刷牙！”闻着包子的香味，许博远瞬间就感到了饥饿，赶紧奔跑着进了卫生间。
　　再出来的时候，沙发边多了一个行李箱，这个行李箱还挺眼熟的，好像就是自己准备入学带的那个。
　　“什么情况？”许博远拿起一个包子边吃边问。
　　将手里的订单拿到许博远眼前，叶修说道：“就是这个情况。”
　　看着那张白纸黑字，许博远差点被包子给噎到，然而不等他问清楚，叶修就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拉着他往外走。
　　“怎么回事？我们要去哪？”
　　“不是我们，是你。”
　　“啊？我要去哪？”
　　“刚才的订单你也看到了，去X港！”
　　被叶修一路拖着赶往飞机场的许博远还在一脸懵逼，他不停地问叶修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去X港，叶修被问得烦了，就说：你之前不是说有人答应了要带你去迪士尼吗？X港有，而且你心心念念的人也在，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啊？”
　　就这样，许博远像是被赶鸭子似的随行李一起被叶修推到了机场。
　　“到那边记得给我回个电话……还是算了，你好好玩吧，我已经帮你通知他去接了，放心吧。”
　　我要放什么心啊？你这么做我很为难的好吗？！
　　“那么，再见。”
　　再什么见，把话说清楚啊喂！
　　叶修说完转身就走，身后似乎还能听到许博远叫自己的声音，他也只当没听到，快步走出了机场。

　　半年前，也是在这个机场，叶修还记得自己曾对许博远说过，就算要哭的话，也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要不然，在这里本来就因为离别而伤心的人看到了，会更伤心的。
　　半年后，叶修再次走出这个机场，但其实他并没有想哭的感觉，只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难过。
　　毕竟，要把自己的梦中情人推给别人真的是一件非常自虐的行为。
　　而这种行为，他已经持续了好久，好久……

　　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仿佛还能看到许博远元气满满地朝自己打招呼，但等叶修走过去的时候，才发觉什么都没有。
　　为了打破这种像是要窒息一样的安静，叶修大步走向许博远的房间，他看了一眼自己故意从行李箱拿出来的DV，毫不犹豫地打开来。
　　此时的他，迫切地需要看到一个人，迫切地想要听到这个人的声音，而除了这台DV，几乎已经没有再可供他观看的任何影像。
　　幸好，幸好他把它留了下来，在自己最难以抉择的时候。
　　就算他再大度，像这样能够留下回忆的东西他也还是不想交给另一个人，更何况，这台DV还是他买的！
　　至于约定什么的……狗就狗吧！反正四年后，人也不知道还在不在身边……
　　将视频调到在S市的那一段，可上面标注的日期却是前一天的，画面中的许博远独自一人走在路上，额头微微冒着细汗，但他仍旧笑着在解释自己现在正走在什么地方。
　　每一个地方都是叶修所熟悉的风景，复古的建筑，拥挤的马路，好吃的食物，就连公厕的位置也特别的眼熟……还有那张笑容。
　　握着DV的手微微发着抖，叶修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曾经独自一人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后来两人一起看过的风景。
　　瞳孔逐渐放大，惊喜之后，叶修又感到了强烈的害怕，他有些不太敢再看下去，不止是因为他们所做的那个约定，还有一些别的，足够让他把之前的想法全部推翻的东西。
　　那个结果，是他从未预想过，却是他万分想要的！
　　迫切的！
　　渴望的！
　　如同那晚空如虚幻的拥抱……都是他想要的！
　　然而——

　　我他妈都干了什么？！

　　从房间里冲出去，又冷静地缩回脚，这中间大概也就花了两三秒，然后，剩下的大部分时间，叶修都躺在那张沙发上度过了。
　　从一大早亲手将他送出门，再到现在夜幕降临，这十几个小时里，叶修一动未动，他看着天花板，脑子一下子会被很多东西塞满，一下子又会突然放空。累了的话，他就闭眼休息一下，等到再次睁眼，他又会拿出DV，反反复复地看着里面录得两段视频——包括他们的约定，他也一个人看到了最后。
　　……
　　“叶修，你好，我叫许博远，希望你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我还在你身边，也希望在我们以后也还能够拥有更多像今天这样的回忆，因为……我是那么的喜欢你，喜欢到强烈地渴望着这一刻能够停止，让我能够永远站在你的身边……所以，如果你现在看到的话，能不能答应我，让我永远陪在你身边一辈子呢？”
　　“卧槽！啊啊啊啊！！！我竟然真的说出来了！！！那就、就这样吧！”
　　……
　　在他的身后，是被各种色彩晕染过的风景，美到令人窒息。
　　而自己的身后，则是人来人往。
　　手上拿着DV，镜头中的脸淹没在五光十色的灯光中，低头沉吟数秒，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想到那个人在录前说的某句话实在发人深省，像是在故意告诉他什么似的，觉得好笑之余又有些期待，期待他可能会讲一些和自己有关的愿望之类的东西，他便轻易地只说了两个字——
　　“好的。”
　　讽刺的是，现在在看这段视频的人，只有他一个，听到答案的，也只有他一个。
　　现在许博远应该已经到X港了吧？黄少天应该已经接到他了吧？他们应该玩得很开心吧？不明所以地被自己送去了X港，他一定还专门花了些时间来吐槽自己的即兴行为吧？但即使如此，他也还是去到了心心念念的迪士尼——如果只是这样想的话，或许结果还不算太坏。
　　反正，他还是会回来的，如果回来的话……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叶修猛地从沙发上起身，跑向自己房间，然后开始翻箱倒柜地去找那只不知道被丢在哪里的手机。等到好不容易找到，却又因为关机而只得无奈的再去找充电线。
　　等待开机的过程相当漫长，可是开机后又让人觉得不安。虽然自己是说过不在意他打电话过来，但实际上，还是很想听到他的声音……就在叶修这么想着的时候，一条接着一条的信息跳了起来。
　　有未接来电的通知，也有短消息，有黄少天的，也有许博远的，甚至还有陈果的……
　　是他太大意了！叶修“啧”了一声，正想要点开那些短消息，突然电话切了进来。
　　看着屏幕上“许博远”三个字，叶修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接了起来。
　　沉默，漫长的沉默，唯有电话那头微重的呼吸声代表着连线状态。
　　“好奇怪……”突然有人说话了，声音哑哑的，还有一些发抖，“我明明应该高兴的，终于可以去X港了，终于可以去迪士尼了，还有好多好多我想吃的东西，我仿佛都能看到它们在向我招手了！可是……”
　　电话那头的人的语速越来越快，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迫切的说出来，但偏偏在关键时候卡了壳。
　　就像是一台老式的收音机，听着听着，就断了。
　　即使如此，叶修也没敢轻易出声，只是呼吸因为那人的声音而变得有些紊乱。
　　“叶修！”
　　突然一声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到耳中，叶修惊得捏紧了手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可是我现在……我现在突然好像见你……叶修，我想见你……”
　　嘟——
　　电话被挂断了。
　　叶修呆呆地听着那头传来的声音，脑子里回想着许博远最后说的那些话，久久都回不了神。
　　就在这时，又一个电话切了进来。
　　叶修有些茫然地接了，然后黄少天的声音就像倒豆子似的喊了起来：“说好的人呢？？？我在机场等一天了都没见到他啊！！！打电话又不接！还有你，你又是怎么回事？啊？手机关机就算了，□□也不回！你信不信我现在立马买机票飞回来看你死了没有啊？！”
　　听到最后，叶修猛得一个机灵，回复道：“我去找人。”然后挂断了电话。
　　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接到人？是不是他没上飞机？他是不是还在这座城市？如果他还在……除了这个家，他还能去哪儿？！
　　顾不上再度响起的手机铃声，叶修往房间外冲，来到客厅，结果连鞋都来不及换，就穿着拖鞋拉开了大门，可当他正要往外走时，却被门口站着的一个人惊得收住了脚。
　　许博远，背靠在门口的墙上，他的行李箱也靠墙放在一边，一双红肿的眼睛愕然地看着突然走出家门的叶修，像是石化了似的，一动不动。
　　“你……为什么又回来了？”话一出口，连叶修都觉得自己蠢透了，刚才他在电话里说的那么明显，自己还要问，这不是徒增尴尬吗！
　　“我、我本来是想过会再敲门的……我、我出来的太急，忘记带钥匙了……你也没有拿给我……”许博远结结巴巴地说道，“然后……然后我就站在这里等，等着感觉能进去的时候再敲门，但是、但是我做不到，我根本控制不住这些折磨人的东西！”说着，许博远抹了一把又从眼睛里流出来的液体，将湿了的手指摊开在叶修的面前。
　　叶修看着手指上面晶莹的液体，说不出话来。
　　“好多人走过看我，我都无所谓，但是，唯独……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样是不是太没用了？根本没有办法做到你期望的那样，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一想到……一想到你可能要把我扫地出门了……你可能不要我了……你要像其他人一样把我丢掉……”
　　“不是的！”我永远也不会有想要丢掉你的时候……叶修冲上去抱住他，想要这么说，但硬生生的卡壳了——因为在此之前，他确确实实做了一件等同于要把他丢掉的事情。
　　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