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案捉影·初遇篇》贝晓

22、贡生案08-蹊跷生

　　“崔侍郎？！”陆明宗叫了一声，然而崔侍郎大概失血过多，显然已经神志不清。陆明宗忙看向那两个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伤了他？”
　　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傻了，那两个下人听到陆明宗问话，却都给不出一句完整的回答，只其中一个指了指另一侧的巷口。陆明宗抬眼看去，依稀瞥见一个身影从巷口一闪而过。他扔下一句“吴铭救人”，立刻冲了出去，只是他实在落后太多，当追出巷口时，那贼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陆明宗左右打量了片刻没有见到贼人踪迹，又惦记着崔侍郎的伤势，只得原路返回。当他回到巷中时，已经有人叫来了大夫。老郎中一看崔侍郎的伤势就是一皱眉：“赶快把人抬到一个安稳的地方，老夫要赶快为其止血。”
　　“大夫若不嫌弃，可以进我院内施救！”一个有些熟悉的女人开口道。陆明宗抬头，发现说话的竟是楚夫人。再仔细一瞧，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所处之处正是群芳楼的侧门。尚未及细思，那边老大夫已经点了头：“赶快赶快！”
　　于是众人七手八脚抬起崔侍郎，将人抬进院中。楚夫人领着人进到一间房间，又安排两个人进去帮忙。而这边，陆明宗则一把拉过崔侍郎的两个下人：“刚刚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家大人是怎么遇刺的？”
　　“老爷刚刚从门口出来时，一个乞丐冲着老爷就扑了过去，撞了一下就跑了。”一个下人开口道，“我们开始以为只是撞了一下，然而跟着老爷就摔倒在了地上，等我们去扶的时候才发现老爷身上全是血，这才知道竟是被人捅了……”
　　“你家老爷当时是从这群芳楼出去的？”
　　两个下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敢说话。陆明宗将腰牌举起：“我是提点刑狱司的陆明宗，专司京畿状案。你两人实话实说，不要有所隐瞒。”
　　听完陆明宗自报家门，那两人这才敢说实话：“是，老爷之前就是从这儿出去的。”
　　“他走出门后多久遇到的刺客？你二人可曾看清刺客身形相貌？”
　　其中一人摇摇头：“他撞了老爷一下就跑了，我只顾着去扶老爷，没注意那个人。”
　　而另一人想了想，说道：“我记得那人好像个子不太高，他撞到老爷时头大概也就到老爷脖子那里……”
　　“哦对对对！”另一个人经此提醒也想了起来：“对，那人个头确实不高，感觉，感觉像是个后生！”
　　陆明宗眉头一皱：“你们的意思是，是个少年刺伤了你家大人？”
　　“嗯。”“应该是。”两人一同点点头。
　　听到这话，陆明宗眉头皱得更深。他思量片刻，道：“关于这少年，你们仔细回想一下，还能记得什么？”
　　“呃……小后生，这么高”，“有点瘦，一身破破烂烂……”
　　两个人回忆了半天，说出来的东西却极为有限。于是陆明宗换了个问题：“那你家老爷今日是何时来群芳楼的？他来这里都有谁知道？”
　　“老爷大概是一个时辰前来的，他以前偶尔也会来，每次来就是叫上轿子，并且告诉我们不许对外人说起他来过这里……”
　　陆明宗眉头皱了起来——刚刚在巷子中他就注意到，崔侍郎遇刺的地方不远处有一顶轿子，可见他是在从侧门出来到上轿前这短短几步路中遇刺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行刺成功且事后迅速逃之夭夭，不仅说明贼人是有备而来，更说明他对崔侍郎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
　　那个贼人究竟是谁？他为什么要杀崔侍郎？而且……陆明宗看向自身现在所处的群芳楼——出事的地点就在群芳楼外，这究竟是一个巧合，还是其中有着什么他尚未发现的关联？

　　在陆明宗审问崔府下人的同时，吴铭也在一旁暗暗地观察着身旁每个人的神情。察言观色是一门学问，师傅总是告诉他，从一个人的表情与反应中可以看出他的内心——尤其是在意外发生的时候。那刹那的急促往往使人来不及去掩饰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刚刚崔侍郎遇刺闹出的动静不小，群芳楼内不少人听到消息都凑过来看热闹，这些人的表情中或有惊恐，但更多的还是看热闹的好奇，只其中一个女子的表情有些不同——那是混着震惊、担忧甚至还有一丝同情的复杂情绪，甚至在听到凶手刺破了崔侍郎的脏器时，那女子竟惊得后退一步险些跌倒。
　　“小姐！”身旁的丫鬟忙扶住了她，那人的面容吴铭熟悉，正是那日晚上拦住自己的沈红袖的侍女翠儿。
　　既然扶人的是翠儿，那么那个被扶着的是谁也就无需多言了。吴铭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这个传说中的花魁——这沈红袖大概二十岁上下，面容清丽，一副江南女子的柔美。她眉头微蹙轻抚胸口，果真有些西子捧心的动人。吴铭记得翠儿和车夫都曾说过崔侍郎是沈红袖的恩客，而且关系似乎颇为亲密。看来崔侍郎今晚应该也是来见这个沈红袖的吧。
　　正思量间，突然听到远处一阵脚步声，只见一个华服女子在丫鬟仆役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吴铭听到身旁人纷纷议论道“侍郎夫人来了”，果然见那女子走到门口时，陆明宗冲他称呼道：“崔夫人。”
　　“我夫君现在如何？”
　　“大夫正在为崔侍郎施救，但是似乎情况有些……凶险。凶徒的那一刀刺中了崔大人的脏器，大夫正在努力想办法。”
　　听到这话，崔夫人脸色瞬间白了几分。然而她很快恢复了端庄的表情，冲着一旁的一个老者说：“焦太医，有劳了。”
　　“是。”老者回了一礼，拎着个箱子走上前。那边崔夫人解释道：“这位是太医院的焦太医，焦太医医术高明，是我专门请来救治我夫君的。”
　　陆明宗点点头，将老太医让进了房间。直到这时，崔夫人才问道：“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我夫君为何会遇刺？”
　　“崔大人是从侧面出门时遇到的刺客……”陆明宗解释。吴铭注意到，当听到这句话时，崔夫人的脸上现出一瞬间的不自然。吴铭下意识地看向沈红袖，却见后者已经带着侍女悄悄离开，正在走向自己的房间。
　　？
　　看着她的背影，吴铭突然有一瞬的晃神，仿佛有什么念头突然飘过脑海，缥缈得他看不清楚。吴铭急切地想要抓住那个念头，然而就在他和自己的脑袋较劲时，突然，耳边的一声咳嗽把他惊得回魂。
　　“咳咳！”
　　吴铭身子一激灵，猛然转头，这才发现陆明宗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身边，正不悦地看着自己。吴铭意识到自己走神，忙低头敛目：“大人。”
　　“崔夫人会在这里守着崔侍郎，我们先去办正事。”说完，他走向楚夫人，“楚夫人，我想再见一见杜月姑娘。”
　　“呦大人，这可不巧了。杜月她姑姑前日来信，说是身子不行了，想见她一见。杜月已经请假回去探望去了。”
　　“哦？”陆明宗向杜月房间的方向瞥了一眼，“竟如此不巧？”
　　虽然与陆明宗接触时日不长，但是吴铭还是从陆明宗的眼神中读出了怀疑之色。吴铭顺着陆明宗的眼神望去，视线的余光中正好瞥见翠儿关上房门的模样。
　　！！
　　吴铭心中猛地一跳，仿佛有人在夜色中点亮灯烛，瞬间照亮了所有的晦暗不明。他想起自己刚刚发现了什么了！！吴铭左右看了又看，当确定自己的想法无误后，他拿定了主意。
　　“大人。”吴铭轻轻扯了扯陆明宗的一角。
　　陆明宗转过头来。
　　吴铭点起脚尖，凑到陆明宗耳边轻轻说道：“请您去和崔侍郎的轿夫确认下，许鸿鸣死的当晚，崔侍郎有没有来过群芳楼。”
　　听到这个问题，陆明宗眉头一动。他看向吴铭，只见后者双底闪着精亮的光芒，显然胸有成竹。
　　这眼神令陆明宗心头一颤。他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吴铭露出这样兴奋自信的目光。然而却又有些意外地似曾相识。陆明宗相信吴铭一定是有了什么重大的发现，于是他点点头。
　　“崔夫人，”陆明宗走回崔侍郎夫人身边，开口道，“本官还有些事想问问贵府的两位轿夫。”
　　崔夫人犹豫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陆明宗谢过，走到那两个轿夫身旁，开门见山地问：“你二人回忆一下，三日前的晚上，你家老爷是否有来过这里？”
　　那两个轿夫相互望望，而后其中一人点了点头：“来过。”
　　“何时来的？”
　　“大概是酉时三刻左右，”那轿夫回忆道，“老爷那天待得比平日多了点儿，戌时过了才离开。”
　　当听到这时辰时，陆明宗心头已经隐约猜出吴铭让自己问这问题的因由了。他再次抬眼看了一下院内——群芳楼的布局是一间大屋居于院东，而院西则是一些精巧别致的小屋，再西边则就是那个避人耳目的侧门。而从杜月的小屋到侧门之间，正好隔着沈红袖的房间。也就是说，如果当日许鸿鸣从杜月屋内出来后，很可能会经过沈红袖的房间——而彼时，崔侍郎正在沈红袖的房内。
　　所以，他二人当时是否有见过呢？
　　想弄清这个问题大约不难，于是陆明宗转头看向楚夫人：“楚夫人，我想见一下沈红袖姑娘。”

　　听到陆明宗这个要求，楚夫人的脸色变了变。之前辛辛苦苦保守的秘密如今却以这样的方式被戳穿，其间的尴尬滋味恐怕只有她自己心知了。然而崔侍郎就在青楼门口遇刺，再怎样遮掩也是无益，她只得点了点头。
　　楚夫人带着陆明宗向沈红袖的房间走去，吴铭跟在陆明宗身侧，就在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扯了扯陆明宗的衣袖。
　　“嗯？”陆明宗转头看来。
　　“那个，”吴铭轻声道，“一会儿，卑职可否不跟大人进去了？”
　　陆明宗奇怪地看了吴铭一眼：“为什么？”
　　“或者大人进屋后就赶紧把她的侍女支出去也行。”吴铭环顾左右而言它。
　　“……”陆明宗听懂了吴铭话外的意思，深深地看了吴铭一眼，复又抬脚前行。吴铭知道这是答应的意思，暗暗松了一口气。实在不能怪他——吴铭心中暗道——前日他也是为了查案才乔装进入群芳楼的，如果此刻被那侍女认出自己，恐怕要横生枝节，所以还是得避且避为妙。
　　很快，几人来到沈红袖的闺阁。楚夫人上前敲门，并将陆、吴二人来意说明，沈红袖点点头，将两人让进屋内。
　　“翠儿，给两位大人奉茶。”
　　“不用了。”陆明宗拦住侍女，他对沈红袖道：“沈姑娘，本官想问姑娘几个问题，其他人请暂且回避。”
　　听到这话，楚夫人和翠儿脸上都微微一变。然而看着陆明宗的冷面模样，两人也不敢多言，只得施了个礼，纷纷退出门外。
　　待那侍女走出门时，吴铭轻轻地长出一口气。他感觉到陆明宗似乎白了他一眼，然而当他看去时却见陆大人已经向沈红袖开口问话。
　　“沈姑娘，本官想问你，三日前的晚上，崔侍郎来群芳楼，是否与姑娘见了面？”
　　听闻此语，沈红袖犹豫了一下，终究点了点头。
　　“他当日到来后，与姑娘在哪里会面的？”
　　“正是在此间房间。”
　　“那姑娘可曾记得，”陆明宗直视着沈红袖，问出关键的问题，“当晚除了姑娘外，崔侍郎可否还见过其他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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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陆大人：小铭子，从实招来，你到底那天晚上跟人家婢女做了什么？
吴铭：（故意装可爱）大人你猜？
陆明宗：（看了吴铭三秒，上前拎住其脖领子）走，跟我回房，看我能不能“猜”出来……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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