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案捉影·初遇篇》贝晓

23、贡生案09-当年谜

　　“那姑娘可曾记得，当晚崔侍郎除了姑娘外，可还见过其他什么人？”
　　陆明宗发问时，吴铭一直留心观察着沈红袖的表情。他注意到当听到这一问时，沈红袖眼神明显地一抖。然而她面色犹豫，并没有立刻开口。陆明宗知她心有顾虑，警示道：“沈姑娘，今晚之事你已看到，且不论姑娘与崔侍郎情谊如何，单说礼部侍郎遇刺，如果不能尽快查处真凶的话，无论是衙门还是崔府上下，都不会放过姑娘。”陆明宗看着沈红袖逐渐蹙起的眉头，继续道，“所以无论从那个方面，本官都劝姑娘最好将所知的一切从实道来。”
　　沈红袖深深看了一眼陆明宗，这才开口：“那日妈妈通知我，说崔大人到了，让我快派人去接。于是我便立刻让翠儿出去。然而过了片刻竟是崔大人先进来的，他说要见一个人，让我稍作回避，我刚刚退出，便见翠儿又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他们二人谈了大约小半个时辰，而后那人离开，崔大人这才让我进门。”
　　“所以你没有听到他二人谈什么？”
　　沈红袖摇摇头。
　　“那你又是否认识那人呢？”
　　“那日早些时候，我应崔大人之约去雅福居陪他与另外一位大人，就在酒楼中见过那人一面。我看他的眼神，似乎是陈大人的旧识。不过当时他们二人并没有说话便各自走开了。”
　　陆明宗冲吴铭使了个眼色，吴铭会意，立刻从怀里掏出许鸿鸣的画像，展开放到沈红袖桌前：“沈姑娘，您当日看到的，可是这个人？”
　　沈红袖辨认了一下画像，点点头：“确实很相似。”
　　“你刚刚说崔侍郎并不认识此人，那为何当晚又会叫这人来？”
　　沈红袖摇摇头：“这我就不知了。像我们这样的人，少说少问是生存之道。不过当日是翠儿带人进来的，或许她能够知道原因。”
　　“既然如此，”陆明宗快速地瞥了吴铭一眼，“那就请把翠儿姑娘叫进来吧。”
　　沈红袖听完，施了个礼便出门去叫人。这边陆明宗则是转过头来，看着吴铭。吴铭从陆大人的眼神中看到了明显的看好戏的意味。吴铭对陆大人这恶趣味已是见怪不怪，他扯扯嘴角，回了一个极假的笑容，脑中却在思考着应对之策。其实想要遮掩过去也没那么难，毕竟当晚他与那侍女也仅仅说了几句话而已。只要不让她盯着自己的脸看，应该就不会露馅。眼神官司间，沈红袖已经带翠儿走了进来。吴铭调整自己的站位，努力将自己藏于陆明宗身后。而就在这时，陆明宗对沈红袖开口：“沈姑娘，我需要将你刚刚所说记录一下。”说着他微微侧脸，“吴铭，你带沈姑娘去隔壁间。”
　　“是。”吴铭心中已明白陆明宗的用意，应了一声，走上前去。而那边陆明宗则向翠儿做了一个“请进”的动作，顺势隔开了双方的视线。

　　崔侍郎这一刀伤得着实凶险，两位大夫花了近两个时辰才为其缝合了伤口。然而侍郎失血过多，依然昏迷不醒，能否真正转危为安尚且未知。另一边，提点刑狱司的捕快衙役带人搜遍了附近的街巷，却依旧没有发现凶徒的踪迹。然而案件并不是一无所获——恰恰相反，他们或许获得了最为重要的收获——
　　“据翠儿说，”刑狱司内，陆明宗对董礼讲述自己的所得，“当时她正带崔侍郎往沈红袖的房间走，结果就在路上碰到许鸿鸣正搂着杜月在发酒疯，说什么将来高中后要捧杜月做群芳楼最火的姑娘，让那些势利小人看看。接着他又说那姓陈的破事别人不知道自己可知道，将来有一天一定要戳穿他老底。”
　　“陈？”董礼的目光从疑惑渐渐转向震惊，“陈之清？！”
　　“应该是。”陆明宗点点头，接着讲道，“据侍女讲，听到这句话后，崔侍郎当即就看了许鸿鸣一眼，走了没两步又看了一眼。而后他对翠儿说，让她悄悄把许鸿鸣叫过来。”
　　“你的意思是，崔侍郎听出了许鸿鸣在说陈之清的坏话，所以把许鸿鸣叫了过去，而后许鸿鸣就死了？”董礼皱眉，“……你怀疑，是崔侍郎杀了许鸿鸣？”

　　“……陆大人大概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我总觉得这事有点奇怪，”杜和兴宅内，吴铭边吃烩面边说，“如果是觉得许鸿鸣背地里说同僚坏话而不满的话，光明正大把人叫过去叱责一番也就行了，干嘛要背着人？”
　　“怕他逛窑子被看到呗。”杜和兴说，“那姓崔的可是礼部侍郎，如果被人认出来，他自己也会惹一身麻烦。”
　　这说法其实也有几分道理，然而吴铭听完瘪瘪嘴，并不太认同：“就算如此，叱责一顿也就罢了，何必要杀掉他呢？而且，毒药是哪里来的？崔侍郎总不至于逛窑子还随身带着毒药吧？还有，昨晚刺他的又是谁？我可不觉得有什么人会替许鸿鸣去行刺复仇，高众可还在衙门关着呢！”
　　“这倒也是。”杜和兴摸摸下巴，“那你怎么觉得？”
　　听到这问，吴铭眼中动了动，然而他却并没有说出口，只是继续边吃边说：“反正由着他们去查吧，这事儿我不管了。前两天我去群芳楼被陆明宗逮了个正着，我觉得他似乎还是对我有些怀疑。这几天我能不露头就不露头，省得他又抓着我不放。”
　　听闻此语，杜和兴面上现出担忧之色：“说起来你也是，哪里待着不好非要进提点刑狱司，那陆明宗我一看就知道不是好蒙混之人！你说他那边儿要抓你，这边儿你还巴巴地往上撞。你就不怕他哪天真把你抓入狱啊？！”
　　“衙门抓人要讲证据，只要他拿不到我是无影的证据，就没法抓我。”吴铭说完抬起眼，“不说我了，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魏王我打听过了，他早年一直在北边带兵，四年前皇上把他调回京城，从此以后他就住在了汴梁，几乎没出过京。总之，我怎么查也没查出来他和舒州王家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话，吴铭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之前打探时也是没问出赵惟正与舒州王家的关系，那么赵惟正为什么会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家里失窃的东西如此在意，甚至不惜栽赃嫁祸也要找到？
　　那边杜和兴似乎也有同样的疑问：“说起来王家不过也就是一普通富裕人家，有什么东西居然能入得了魏王的法眼？当初你师父到底在王家偷了什么东西？”
　　吴铭摇了摇头。
　　“那他把东西放在哪里你也不知道？”
　　“师傅从不告诉我存放东西的地方，同样他也不问我的。”
　　“你这师傅，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杜和兴皱眉道，“你说他偷也就偷了，干嘛要以你的名号啊？现在可倒好，他一转眼消失得倒痛快，剩下的烂摊子全都归你。”
　　吴铭眉头微蹙，没有说话。他记得当初师傅说这样做是为了迷惑别人，毕竟同时在两地出现“同一个”盗贼，很容易让人搞不清楚状况。然而现在看来，这一切也许并不像师傅所说的那么简单。
　　然而，这其中种种就是对杜和兴也不能全讲，所以吴铭问道：“关于王家，你又打听到些什么没？”
　　“不多。我问过几个当地的老人，据他们回忆，这个王年裕是从外地到舒州的。他在舒州大概住了三五年，平日很低调，除了生意几乎连门都不出。也极少交际应酬。我总感觉他像是在避什么仇家。”说到这里他想到了什么，“我说，他的仇家不会就是你师傅吧？”
　　“就算我师傅真的和他有仇，他也不会是杀人凶手，”吴铭很确定地开口，“我师傅做不出那么残忍的事情。”
　　“也是。”杜和兴想想点了点头，“只可惜王家的人都死绝了，现在如果想查，大概真的要从当年的卷宗中去寻线索了。”说到这里他看向吴铭，“说起来你还没找到卷宗？”
　　“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进卷宗房。”吴铭低头继续开始吃面。
　　“不是这都大半个月了，你还没找到机会？”杜和兴有点惊奇，“你不是说没有你打不开的锁么？”
　　也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质疑到了“神偷”的技术，吴铭“啪”地一撂筷子，猛然起身：“走了。不吃了。”
　　“欸你小子！是你说要吃烩面的，这做完了你这才吃几口啊？！”
　　“你家厨子做得太难吃了。”
　　“啥？混小子你给我站住！”

　　吴铭回到提点刑狱司，但见衙门内人头攒动。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崔侍郎遇刺一事已经惊动了朝廷。鉴于陆明宗是最先发现案件之人，太后便下旨将此案交予提点刑狱司，要求尽快抓捕凶手。然而有关凶嫌的信息实在有限，于是曹大人下令，将凶手消失地方附近的所有身高相仿的少年都带回提点刑狱司，逐个接受盘问。
　　“看着吧，这几日大人们估计有得忙了。”刘捕头看着那一群正在战战兢兢或哭哭啼啼的少年感慨。
　　忙？吴铭看了眼陆明宗的房间，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

　　是夜。
　　伴随“咔哒”一声轻响，卷宗房的门锁应声而开。吴铭心中暗暗满意，看来自己的开锁技术还没有退步。
　　轻轻将门锁拆下，吴铭走进屋内。刚一进门，一股潮霉之气便扑面而来。这里便是刑狱司的卷宗房。当初太/祖设立提刑司，目的是掌本路庶狱，督治奸盗，申理冤滥。当时为能“核情实而覆以法”，太/祖曾要求将各地卷宗送于刑狱司以备查阅，若有发现冒法冤滥之事，刑狱司有权提刑重审。只是后来君王更迭变换，刑狱司的权力也随之起落，只有一项惯例保存了下来，那就是对各地卷宗的存留。如今提点刑狱司的卷宗房中存了大宋开朝至今六十余年许多大案要案的卷宗。而这，也是吴铭入刑狱司的目的之所在。
　　吴铭揉揉鼻子，忍住想打喷嚏的欲望，他将卷宗房的大门合上，确认光线不会外泄之后，这才点亮了火折。借着昏暗的亮光可见，目之所及处全是一排一排的书架。吴铭走到最近的一个书架前，发现在书架梁上挂着一个木牌，上书“京城”二字。
　　很好，看来这里是以地域来归卷的。吴铭心中有数，便开始一列列地寻找，终于找到了舒州案卷的所在。正当他拿下其中一本册子，想要仔细翻查时，突然听到门口处传来一声微弱的开门声——
　　吱嘎。
　　或许因为这屋门平日实在太少开启，稍稍一动便发出了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尤为刺耳。吴铭心中猛地一惊——刚刚进门时他将门锁摘了下来，如果有人看到，定会知道有人潜入了这里！吴铭心道不好，立刻吹灭蜡烛塞回卷册就往门口奔，然而还没等他奔到门口处便听到门外之人已经发出了呼声——
　　“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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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杜和兴：（幸灾乐祸）啧啧，我就说小铭子你最近手艺退步了你还不信？
吴铭：（炸毛）你再说我今晚偷空你家库房！
吴小铭过去的故事开始一点点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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