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为名》莫红尘

7、7、神秘的过客

　　张启明简略地跟我叙述了事情的经过，总结起来其实就是，华盛电器的推广部经理刘永昌，突然不同意在几月前便已拟好的合同上签字。

　　我对此很是疑惑，刘永昌跟我合作差不多也有两年了，而且我们的合作向来都很愉快。他也并不是扭捏多事的人，决断起来从来都是干净利落脆。

　　不会是又有了更好的选择想反悔了吧？我暗自思忖，那份华盛电器下半年广告总代理的合同，其实只是沿用了上半年那份，只在几个无关紧要的地方做了细微的改动以求更加完善。修改后的合同内容他们也审核过了，并表示满意，怎么竟会在这最后一哆嗦上出了问题？

　　张启明看着我的神色有点古怪，语气也挟了些许怨气：“他说以前跟他谈的一直都是你，突然换了人，怕不太稳当。”

　　“这不是无理取闹么？”这理由简直叫我哭笑不得：“不管跟他谈的是谁，跟他做这笔业务的始终是明月传媒，他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我看恐怕是被别的公司撬了咱们的行！老刘碍于面子不肯直说，只随便找个借口搪塞罢了。”

　　我越想越不对劲，一翻身从张启明的怀里爬起来，重新拿起手机道：“我给他打个电话探探口风，再怎么说他也是老客户了，想要什么条件摆到桌面上来好好商量，何必吊这个幺蛾子！”

　　没等我按下号码，张启明便一把夺了我的电话：“你想到的事我也想到了，但是他说根本就没有那样的事儿！”他垂下眼帘低声道：“听他的意思，似乎只是对我不放心。”

　　张启明那落寞的脸色一下子揪住了我的心，我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牵涉到的并不是简单的一桩生意，而是我心爱男人的尊严！

　　于是我展开笑脸，柔声道：“哪有这回事？肯定是你多心了！老刘也是的，找借口不找个像样的，合同上有公司的公章在，他还怕咱坑了他不成？他再这么多事，咱还不跟他签了呢！”

　　张启明沉默了很久，终于叹了口气道：“我看，你还是先在合同上签个字吧，有了你的签字，看他还能怎么说。”

　　我虽然仍觉得这件事有点古怪，却又怕再多说更伤了张启明的自尊心。这毕竟是他第一次掌管公司大权，无论怎样我都应该相信他支持他。于是再不多言，照他说的在合同最后一页的负责人一栏上签了我的名字。

　　但是这件事却始终搁在我的心里打着问号，我怎么也想不通刘永昌这么做的理由，却又不好打电话过去问。如果真如张启明所说，是老刘不信任他，那么我的一个电话，只会让张启明的境地更加窘迫。

　　想来想去，我决定打给李晴。

　　李晴是我的助手，三年前，我从一堆小业务员里把她挑出来，不计较她超低的学历和资历，让她在我身边做了秘书。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正确的，她跟着我这三年来，连个小错也没犯过，并且越渐严谨干练，竟比那些科班出身的本科生还要出色，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提她做了我的特别助理。

　　离开公司这两个月我之所以那么放心，也正是因为李晴。我相信有她在，就能替张启明扛下一大片天。可是现下这件事，既然能令张启明愁成那样儿，她怎么就没打个电话给我呢？

　　李晴对此的回答很简单：“我看八成是刘经理有意刁难张总，他似乎不太看得起咱们张总。”

　　李晴跟我说话向来不拐弯抹角，她既是这样说，我也就明白了七八分。看来真如张启明所说，刘永昌是怀疑他的能力。这样说虽然有点不合情理，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因为老刘虽然表面豁达，却一向是个很谨慎的商人，他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都不会轻易投注。这一次，他恐怕是觉得没有我的监制，唯恐执行上出什么纰漏吧。

　　这样想来，虽然有点强词夺理的嫌疑，但我出于对张启明和李晴的信任，最终决定不去找刘永昌核实。

　　之后的几天，张启明跟我通电话的时候也没再提起过这件事，想必是已经解决了。我自然也不会提起，既然决定了要相信他，就该做出相信他的样子。

　　沈萝那里我有好久都不去了，因为一直泡在网上看80\'s Team的会员们相互调侃。我不喜欢那些娱乐八卦、纤体美容一类的女性向版块，对网游更没什么耐心与兴致，所以只在论坛里看那些同一年龄层的网友聊些私密话题。

　　这些话题里自然少不了爱情。

　　说起来，三十来岁的女人，大多都是有家有丈夫的，但是一提起爱情，却好像比二十来岁的女孩子更为兴奋，也许是网络隐密性的缘故吧，网友们并不吝于拿出自己的看家情史放在坛子里爆晒，从那些或惆怅或婉转或温馨或伤感的情事中，不难看出这些三十几岁的已婚女人对于爱情的怀念与向往。这或许也揭示了一个问题，婚姻与爱情，的确是无法并驾齐驱直到永远的。

　　我也因此而细细地回味了我的婚姻，不可否认，我和张启明是因为爱而结合的，是爱情给了我们这场婚姻。但是这七年来的跌跌撞撞，却无比清晰地告诉我，婚姻并没有让爱情更加深刻，反而正在以他年深日久的熟悉慢慢地磨蚀着我们彼此相爱的心。

　　到了如今，我和他还有几分是爱呢？我扪心自问，却无言以对。

　　所幸大家一致认为，能维系婚姻走到尽头的，绝不是爱情，而是亲情。活到了三十岁的我们至少还能确定一点，亲情自然比爱情更加可靠。

　　但这并不能阻止这些昨日黄花追忆那些曾经有过的浪漫爱情，或者通过遐想来编绘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聊以自慰。因为爱情对于女人，永远是最难抗拒的诱惑。

　　不过对爱情这个话题感兴趣的，也不单单是女人，也有很多男人留下脚印，我一向都以不屑的态度看待这些脚印，因为我始终认为爱情即便在最重情的男人心里，也不过是一味添加剂，他们永远也到不了女人那种顶礼膜拜的程度。

　　但是这一天，我却很意外地被一个男人的帖子吸引了。

　　那是一个有关初恋的帖子，楼主用温婉细腻的笔触讲述了藏在他心底里最为刻骨铭心的一段初恋。事实上，那也算不得是什么初恋，只不过是少不更事的年纪里一段青涩的暗恋。

　　但是这篇帖子却一下子揪住了我的心，不是因为楼主的出色文笔，也不是因为那些动情的追思，只是因为这个故事里的女主角——仿佛是我。

　　“那一年，我十五岁，而她也不过十三岁。我在操场上一脚踢飞了足球，正好砸重了她的肩膀。我慌了，往常的女孩子一定会哭得歇斯底里，或者奔过来不依不饶。而无论哪一种，一向腼腆内向的我都难以招架。

　　但是她，却只在被球击中的最初轻呼了一声，随后转头看了看呆立着不知所措的我，不但没有丝毫的苛责却抱以温婉的微笑。

　　那一抹微笑啊，就像是新雨过后那一弯艳丽夺目的彩虹，竟成了我一生中再也无法磨灭的烙印！
　　我便开始偷偷地注视着她，悄悄地收集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却从来都不敢接近她……直到那一天，因为爸爸的工作调动，我的家将搬离那个小城，我也将转至另一个学校开始新的生活……我在离开学校的那一天，偷偷地把一个装满了幸运星的玻璃瓶放进了她的书桌。……我最终也没敢留下我的名字，更没敢告诉她我的情意……她永远也不会知道，那瓶子里的星星，颗颗都是我对她的思念，我每想她一次就会折一颗星……我本以为这段刻骨铭心的单恋，就会这样无疾而终，却不曾想，命运又把她送到了我的面前。

　　再次相见，她显然已经不认得我，或许她从来就不曾认得我！而我，却一眼就认出了她，在那一刻我几乎窒息！……二十年了，她还是那么美，但是眉宇间却多了一分坚韧……我装作初识一般跟她寒暄却只字不提当年的种种……二十年后，我依旧没有那个勇气……”

　　这篇帖子，我反反复复地看了许多遍，越看越觉得文中的女孩子就是我。

　　少女时期的记忆，总是被各种各样的赞誉和快乐包围着，我并不记得有那样一个男孩子，曾经踢球砸了我的肩膀、曾经站在我的身后窥视我的举动——但是我却清晰地记得，那只装满了幸运星的玻璃瓶！

　　我怎么会忘记呢？当我从操场回到教室，打开书桌的一刹那，我的心几乎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我不敢置信地捧起那只精巧的瓶子看了又看，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究竟是谁把它放进我的书包。

　　但是我的心却在那一刻被搅乱了，懵懂的少女情怀就如那一瓶子五颜六色的幸运星，虽然零乱却美不胜收！那样的感觉几乎充斥着我的少女时代，但我终究也没有等到那个送星星的人。

　　直到上了大学，遇到了张启明，他用另一只装满了幸运星的瓶子俘虏了我的心。现在想来，当初张启明带给我的感动，是否也闪烁着情窦初开时的那一瓶幸运星？

　　脸颊灼热，心跳如擂，握着鼠标的手指轻轻地颤抖着。如果说，这个故事中的女孩子真的是我，那么，那个曾经腼腆内向的幸运星男孩又会是谁？

　　帖子，是以过客身份贴在公共论坛里的，没有留名，亦没有可以追溯的ＩＰ地址。那个过客，似乎真的只是无意之中踏进这片领域，心血来潮的冒了个泡儿，之后便销声匿迹，走得无影无踪。
　　然而我却知道，他一定是跟这个网站有所关联的人，不是版主，便是会员，再确切一些，他定是那天新会员见面会上的某一个人。

　　所以，要想知道那个幸运星男孩是谁，就得先入会，然后再找机会拿到那天参加party的与会者名单！如是，我脑袋一热就转了五千块，不等后悔直接去找了沈萝。

　　“你要来干吗？”沈萝疑惑的望着我，我笑了笑：“想找个情人。”

　　“找情人跟名单有什么关系？”

　　“找情人也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嘛，学历、收入、兴趣、爱好都马虎不得！”

　　“这个忙我可帮不了你！”沈萝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那些资料只有管理层才看得到。”

　　我讶然道：“你不是么？”

　　沈萝轻笑：“我只是一个小版主，还是兼职的。”

　　这个答案我曾有预料，但我还是抱着一丝侥幸过来试探。我的想法是，如果沈萝能拿到我要的资料自然是好，我便可借着跟她那微末的交情走个后门，走成走不成那是后话。退一步，就是现下这个结果，如果沈萝也拿不到那些资料，那么我也可从她这得知从谁身上才好套出那些资料。

　　沈萝虽然辜负了我的第一个‘如果’，却很痛快地给了我第二个‘如果’的答案：“你见过Brent吧？版主当中只有他是管理层的，据说地位还不低。只不过，我跟他也不熟，你只能自己想办法。”

　　我心中一动，估计脸上已带出一抹喜色。沈萝白了我一眼道：“你别高兴得太早，我估计他也不敢告诉你，除非他不想再吃80\'s Team这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