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神隐】-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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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映山中水，
看似不冻亦不流，
清澄如明镜。
***
心灰意冷之下来到这所本丸，小心翼翼地选择了看上去脾气比较好的文系名刀，遵从着指导锻出了第一把刀后，她的审神者生涯就算正式开始了。
虽然说理奈的确真真切切地伤心了好一段时间，但在听到由她亲手召唤出的刀剑男士们喊她“主人”并且全都好脾气地听从她布置下的一切任务时，她重重地摇摇头，决定重新振作起来，将余下所剩无几的希望寄托在了她的本丸、她的刀剑们身上。
本来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在决心要做好后，审神者的工作很快就上了手，每天根据实际情况布置出阵和内番的任务，兢兢业业地参与政府组织的会议，将整理的第一线情报交给政府以便决策者制定未来计划的大方向。对抗时间溯行军的计划在起步阶段时，所有人都非常忙碌，理奈也不例外，好在有神明的准确引导，昏暗又充实的忙碌阶段一眨眼就过去了，本丸的发展也渐渐步入正轨。时间仿佛一下就空闲了许多，理奈时而会陪着刀剑男士们一起出阵或是完成内番工作，时而也会拿出高中的课本，自我完成着夭折的学业。
其实倒也不是说对学业有多执着，只是她心里一直堵着一块遗憾，堵得她有些难受。
但毕竟不再是以前纯粹的学习环境了，更何况距离上一次正式学习过了有一段时间，理奈对某些科目已经完全失去了手感，就算自学也有些磕磕绊绊。正在她闷头苦恼的时候，她的刀剑男士们发展了这一点，但因为理奈从未主动提起，他们也不知道冒冒然插手会不会让她不快。
直到那天的近侍药研无意间撞破了主人埋头啃数学的场景，他顺势探头过去看了看题目，又仔细地看了遍旁边教科书上的定义，脑子一转就知道了答案，在理奈惊诧的注视下拿起桌上的笔给她讲了一遍。末了倒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体贴地询问她人类的高中有哪些科目需要学，她又会不会有今天这样百思不得其解的情况。
“国文，数学，英语，体育，日本史，物理，化学，家政……有一些科目的确已经……”理奈尴尬地笑了笑，又一一讲给他听，末了好奇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嗯……”药研托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才给出答案，“文学方面的话可以找歌仙指导，体育就交给山伏先生，家政就是烛台切了，数学博多肯定可以，但他还没有来，果然还是先交给我吧，啊大将等一下能不能麻烦把物理和化学的课本借给我看看，如果可以的话交给我也没问题，外语等一下去问问陆奥守吧？不行的话还是等博多来。历史的话……”他指指理奈桌上放着的刀帐，笑“大将随便点个刀剑男士出来就行了，都是可以给您讲解的。”
一席话说完，他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这是……要辅导她功课的意思？
理奈呆愣愣地看着药研半天，一时间不是很能接受。
然后药研直截了当地点明，“其实大将一直闷在房里学习我们都是了解的，就想着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如果可以为大将分担的话，想必大家都会很乐意的。”
“……唔。”
“嗯！那么就这样决定了吧？”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下来，药研借走了她的化学课本，再将这件事告诉给了当时本丸里的所有刀剑男士们。
付丧神们得到消息后内心都一阵欢呼，于是开始非常用功地学习理奈课本上的内容，以便她来询问的时候可以条理清晰地讲给她听。
理科方面没有固定的老师，粟田口家的孩子们就争着书看，想着选出学得最好的人去教导主人；陆奥守抓着新选组的刀们抓耳挠腮地开始学洋文，六个刀剑男士还天天聚在一起看英语节目；山伏拉着不忙的兄弟山姥切跟他一起设计了许多好玩有趣的体育项目；烛台切搜集了很多菜谱，尝试过都没有问题后兴高采烈地等着理奈来跟他一起做菜……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每个人都兴奋又期待地等着可爱却也一向彬彬有礼的主人跟他们拉近距离，但直到博多从地下城被接出来，直到博多也做好了教数学的准备，理奈也一次都没有找过他们。
任何一个刀剑男士都没有找过。
大概是之前被灌输形成的思想太过根深蒂固，理奈对待付丧神们的态度都十分恭敬，在她眼里这些刀剑男士们虽然称呼她一声主人，但毕竟他们都是神明，是凌驾在她存在之上的。
所以即使药研说了“不会的就来找我们吧没关系的”这样的话，她也做不到坦坦荡荡地拿着本书过去求助。
干脆就不去了。
一开始大家还只是以为她不好意思去，真正发现理奈心结所在的还是粟田口家的孩子们。
“你们不觉得主人跟我们之间太过客气了吗？无论什么时候都跟我们用敬语诶，今天我在战场上只是守在她前面，她也跟我说谢谢诶，明明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乱一边剪着自己头发的分叉一边随意地跟兄弟们聊了几句关于主人的事。
“唔……可能是主人的习惯？”五虎退忙着把小老虎咬着的衣服抽出来，再一件件地叠好放进衣橱里。
“大概吧。不过我倒是希望主人能和我们更亲近一点呢。”短刀少年甩了甩亮金色的长发，撑着下巴，做出一脸惆怅的样子。
“其实……我觉得可能是大将对我们有敬畏之心？所以不敢轻易和我们亲近吧。”一直听着兄弟们聊天的后藤挠挠脑袋，细细地想了想，给出这样一句话。这个思路可以说是非常新奇了，虽然大家私下里也都有猜为什么理奈和大家都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但还从来都没有人往这方面想过，一时间在场的所有刀都看向了后藤。
后藤刚被接回本丸没两天，对于理奈第一次见到自己时的样子和场景还有很深的印象，他理了理思路，慢慢开口，“我不是刚来么，那时候在地下城第一次见到大将，她虽然说欢迎我来本丸，见到我非常高兴这样的话，但我能确定她对我是试探和小心翼翼地讨好。”他摇摇头，“大将在恐惧着什么吧？毕竟我们付丧神在人类眼里，到底是不一样的存在诶。”
“……”听他这样一分析，粟田口家的短刀们都开始思考起来，纷纷回忆着自己刚见到理奈时她的反应，确认，好像是这样没错诶……
然后大家都讨论了下人类会害怕付丧神的各种原因，最后集体默了默。大致上找准了方向，就能理解理奈对他们的态度和不来询问功课的原因了。不过虽然知道了理奈的想法，但毕竟大家在一起也相处了蛮久的，她居然还不是很信任他们，这让所有短刀都不禁心灰意冷了一下下。
好在反应过来后，大家都被激起了斗志，只想着要让理奈对他们百分百信任，立志要打破她心里的那道防线。既然决定了要做，那就要先从理奈这个人开始了解，秋田举手，歪了歪头问，“主人一直有在自学高中的功课，可是她为什么不去学校呢？明明是女高中生的年纪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基本上本丸很多刀剑男士们心里都存在着这样的疑问，不过这就涉及到理奈的隐私了，前田提议要不去问问歌仙？初始刀说不定会比他们懂得都多一些。
于是粟田口家的宝宝们浩浩荡荡地去了歌仙的房间，提出疑问后就见到歌仙难得没话讲的样子。小夜正好也在，作为本丸的第二把刀，他舔舔唇，摸了摸腰间的本体，那样子倒像是下一秒就出去砍人，“主人……办了退学手续。”
咦？办了退学手续说明不想学习了，可是为什么还窝在本丸里自学呢？
歌仙接过了小夜的话，“好像说是家里人的安排，主人也没有多讲，但她刚来到本丸的时候的确是有一段时间都是非常伤心的。”他顿了顿，回忆着理奈和自己在本丸建立的第一天里发生的事，“主人其实……是非常害怕付丧神的吧，或者说是非常害怕和外界接触。我不知道为什么她那段时间经历了什么，但也能猜到大概是与主人的家人有关，因为主人在提起‘家人’这个词的时候，都会很难过啊。”
好的，家人。有这个信息就够了。
粟田口家的短刀们并着小夜偷偷地找了狐之助询问，稍许费了一点时间和心思后，拿到了理奈父母和政府签的合同。与其他自愿加入的审神者不同，理奈的情况就像是古时候卖身给大户人家为奴的，与其他同僚比起来，她的自由被政府牢牢握在手里，所有的时间都要拿来为政府卖命。虽然看上去现代文明出现这种现象很不可思议，但毕竟白纸黑字的摆在那里。
“这得……什么样的家人才能签这样的合同啊？”短刀们面面相觑，顺着思路又往下打探，终于挖出了理奈的所有家庭背景。
然后又是长时间死一般的沉默。
终于在不知名的角落爆发出了一声人渣。
***
人渣归人渣，好在有合同在前面挡着，理奈的家人再想找她麻烦也得经过政府。短刀们吁了口气，暂时撇过这一节。找到问题所在就好办了，大家又迅速集中精力想着该怎样让理奈放下心防。
他们的主人自然是要由他们来保护的，之前遇到人渣是她运气不好，但现在所有刀剑男士都会挡在她身前，陪她一起经历日后人生的起起伏伏。
理奈是在写完了这周的报告时注意到了外头探头探脑的包丁的，刚被接回本丸的新人有更好的借口接近主人，理奈也会对他更关注一些。包丁拉着理奈往本丸的西北角跑，急急忙忙地样子还说是要迟到了。
什么快迟到了？理奈心里一时奇怪，又问不出口。付丧神们这一段时间来都在西北角叮叮咚咚地敲敲打打，但他们谁也没提，就算她十分好奇也一点都不敢问。
终于到了西北角上的大院子里，一进去理奈就觉得哪里不同，院子里的花草被全部移走，留着空空荡荡的一大块地，上头还画着整齐的线，倒像是学校里的跑道。再往里走就是房子了，格子门严严实实地合着，理奈不知道里头是什么情况，想问问身后的包丁，一回头却发现包丁不见了。
她顿了顿，还是在廊下脱了鞋子，伸手就要去拉格子门。而当她刚触到门框上的时候，就听耳边传来“叮咚叮咚”几声沉闷的铃声，理奈心里猛地一跳，她后退一步，格子门却从里头被打开了。
歌仙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忍着笑意，“主人怎么可以第一天上课就迟到？”
理奈怔怔地没说话，越过歌仙的肩头往里看去，房间里被付丧神们改造成了与人类学校教室一般无二的场景，黑板、投影仪、整齐的课桌，还有坐在桌前正探头探脑看她的刀剑男士们。
包丁小声嘟囔，“都说了要迟到了嘛，带着主人迟到我会不会被罚站啊……”估计他是在理奈没在意的时候从后门溜进去的。离包丁坐的近的博多掐了他一把，让他不要多说话。旁边的信浓也凑过来，小声讨论，“大将为什么没反应，是不是不管用啊？”后藤略一皱眉，也不太确定，“不知道啊……”
但是当歌仙再次出声“这次是第一次就算了，再有下一次就包丁出去罚站。”的时候，理奈不期然地呜呜咽咽掉起了眼泪。教室里的所有刀剑男士们都坐不住了，纷纷冲出去围在她身边一言一语地安慰起来。
——“以后我们会陪大将上课的，大将想学什么一定要说哇。”
——“是啊是啊，人类的老师还不一定有我们教的好呢，我们可是付丧神哦。”
——“啊，但是我们对人类的学校也了解的不多，有错的地方主人一定要指出来喔，我们会给主人创造最好的环境的！”
——“主人有什么事一定不要憋在心里，放心地交给我们吧！”
——“我们才是主人的家人哦。”
说到最后连他们自己都理不清思路了，纷纷安静下来看着理奈抹眼泪。乱大着胆子一把抱住理奈的脖子，蹭蹭她撒娇，“主人不要哭了嘛，主人不喜欢嘛？”
理奈哭得脑子都蒙了，只知道摇头，付丧神们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传到心里，就像霎时间的一股清风，以柔和的姿态包围她也以强硬的手段吹去了心间的阴霾。
深秋的空气又冷又干，刀剑男士们却将她围得密不透风，愣是丝毫冷气都没放进来。
非常温暖。
她一把抱住了乱由默默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像是要把积攒了人生十六年的眼泪全部在一夕间流尽。任何一个付丧神都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又站近了些，最后一个接一个，抱住了他们的主人。
以无言的姿态，说着最有力的宣誓。
光影斑驳，泪眼婆娑。
理奈感到发顶传来一阵温暖，她抬眼望去，歌仙微微笑着，“相信我们吧。我们是主人的刀，是主人的家人啊。”她不住地擦着泪点头，汲取着来自身边的温暖。
付丧神们设计的这一场礼物，如所有人期待的那样达到了预期的效果。但其实所有人心里也都忐忑不已，他们不确定这件事是不是真的能拉近主人与他们心的距离，也不确定她说以后都会来上课是真的喜欢，还是只是感动中的冲动。
心惊胆战地过了一晚，第二日白天担任着教师角色的刀剑男士们坐在教员室里发着呆，歌仙泡了茶都没喝，药研一眼接一眼地看着院门口的方向，陆奥守搬了个烤架进来烤番薯，因为烟太大被所有人一起赶出去了。
“哎……”博多噘着嘴顶着笔玩，“主人会不会来呢。”
在场所有的刀都沉默了，然而还没来得及灰心，就听见陆奥守的大嗓门，好像是在问要不要吃烤番薯，然后就是理奈俏皮的答话。
下一秒，教员室的门被咚咚敲响，理奈探了个脑袋进来，带着些许不好意思的微笑，“歌仙老师，我今天没有迟到吧？”
少女灿若星辰的眸子里住进了整个宇宙，那光亮融化了一院的寒冷。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神隐】-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