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神隐】-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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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空蒙明石海，
岛影迷离隐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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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羡慕小夜，左文字家的兄长都来了呢。”
“一期哥也一定快来了吧。”
“嘘，这种事我们私下讲讲就好了，千万不能告诉主人，别再给她添麻烦了！”
“诶……主人，为什么又在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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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对神明天生就抱有敬畏，因而自守护神来到人间后，人类同僚们对她的态度都很微妙。但神明也并非没有人类好友，现在的审神者喻音可以算一个，还有一个，倒要往前追溯到四十九年前。
而与现在的境况不一样的是，那位是由夏川主动靠近的。
——因为她的身上，有神的专属烙印。
不论是最高阶位的自然神还是最低阶位的半神，只要属于高天原八百万神之一，便天生就拥有创造自我之境的能力。
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独立于高天原、人间、黄泉三处之外，不用遵循任何守则，神明便是此处天地的主人。一旦神明将他人拉入自己的世界，世间便再无处可寻那人的踪迹，这样的现象被定义为“神隐”。
而神明将目标打上自己的烙印，便是神隐开始的第一步。
夏川是在年末的年会上见到理奈的，她只简单地一眼望过去，就能看见这个审神者身上被印上了数十个付丧神的烙印。“神隐”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遇见，但过去都是一个人被刻下一个烙印，像这样那么多神都在一个人身上留下印子的，她的的确确是第一次见。
再靠近一点过去，就能看见她眼底深藏着的无助与悲伤。守护神忽然就想关心这个人类的遭遇，或者退一步说，她想知道这位审神者是不是被自己的付丧神为难了。
这是对抗时间溯行军的第一年，所有的审神者都在夏川的指引下各自召唤出属于自己的付丧神，但神明都是高傲的，难免不会有某些付丧神产生异变，对审神者产生异心。夏川来到现世做引导的同时，也要关注这些被召唤到现世的付丧神们可有异样的表现——她必须要守护人类。
审神者的年会是一年中最重要的集会，通常在年底举行。全国各地的审神者都必须赶到京都参加，这种会议的主持也会由平时的工作人员换成政府某些高官。制定下一年作战计划的同时，也会针对一年来审神者们的工作情况，对工作勤勉认真的审神者发放不同福利和奖金，对怠惰的审神者进行公开批评，最后再一起提前庆祝即将到来的新年。而这样的会议，也是审神者们的近侍被唯一允许参加的人类活动。
台子上的官员正拿着话筒兴致勃勃地讲着，在场的所有审神者都很给面子地在听，夏川往理奈的方向轻移几步，正好能见到她的近侍信浓藤四郎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审神者身上那些印子有一个就是他的，但神明冷眼瞧去，近侍又不像要加害主人、将她拖入自我之境，让她再无翻身之日的样子，反倒是忙前忙后地给审神者递美食和饮料，十足的乖弟弟模样。
夏川轻轻“咦”了一声，侧眸看向了跟在自己身边的近侍加州清光。只一眼清光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对她一点头就走去了对方那里。
官员做完致辞后就是放烟花的时间，审神者们骚动起来，纷纷挤到了大阳台上或是落地玻璃前准备在第一时间里赞叹烟花的美丽。正值青春的少年少女们挤在一块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漆漆的夜空，由心里的默念逐渐转为了集体的倒数。
第一朵烟花在夜空里绽放美丽的姿态时，审神者们的热情一个传染一个，似乎再也没人能在这时候分心去关注身边的事了，夏川就是在这个时间握住了理奈的手，拉着她往与人群相反的方向快步离去。而敏锐的近侍反应再快也来不及了，信浓正想追出去就被清光反扣住手拦在了原地。
“放手！”
“啊啊。”清光凉凉地应了声，猩红色的眸子在烟花和夜幕融合到极致地衬托下显得越发妖冶，“我家神明跟你家主人有点事要谈，你呢，就跟我留在这里看烟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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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大会一共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而在信浓尝试多次仍然无法挣脱碍事的清光后，窗外绚烂多彩的烟花也逐渐被减少了数量，有一些外围的审神者已经趁着人都聚在一起的时候离开了。为了避免引起骚动，清光拖着信浓就往夏川的方向去。
他将信浓带到正在谈话的主人们隔壁，信浓听到了主人的声音知道她十分安全后就不再挣扎，他瞄了一眼旁边抱着臂的红眸付丧神，默默地走到另一头坐下。隔间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听得不是很清楚，信浓只能听个大概，约莫是在谈付丧神的事。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清光，不太确定地问，“神明来找我家大将，是为什么呢？”
对于信浓先开口这件事，清光倒是觉得很意外，他一记直球，毫不含糊，“来问问你家大将身上的印记的事，你们本丸的粟田口家都想带她神隐的吗？”
信浓脸一白，哼一声，“神明这时候倒开始管事了？”清光听他语气不对劲，又很想为自家整天忙得不行的神明打不平，“夏川大人什么时候不管事了？”
“我家主人的愿望神明肯定一个都没有听到吧，不然怎么会……”话说一半，信浓立马刹住话题。“怎么会……？”清光摸着下巴等回答，等了一阵瞧着信浓是绝对不会再开口的样子，他想了想，伸手从旁边架子上拿了两罐饮料，递给信浓一罐，“说说呗？你家大将以前许愿对错了神明，现在我家夏川大人就在这里，想许愿要趁早啊？”
同阵营的付丧神们之间还是很好相处的，信浓握着拳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神色一松，选择相信眼前的付丧神，抓住拯救主人的最后的希望。
付丧神之间展开了关乎问题真相的话题，而另一边的主人们显然交流地不是很顺利——
“所以，其实并不是因为困扰着付丧神才出现这种神色的吗。”
“是。他们是绝对不会加害我的。”
“……这里只有我们，你不用怕的哦，什么都可以说。”
“真的没有什么的，多谢您的关心了……”
夏川仔细地观察着理奈的表情和神态，而她在提到付丧神们时的表情并不像假装出来的，那么看来刀剑男士们是真的没有产生背主的想法。可如果只是因为单纯的“喜欢”人类，为什么又会出现那么多神争夺一个人类的情况？付丧神们纷纷在她身上打下烙印，这个主人就这么有魅力吗？
出于必要的考虑，夏川并没有告诉理奈“你的身上出现了数十个神的印迹”这样的话，神隐这种事总会让人产生恐惧感，尤其是对与神这样亲密的人类小女生来说，后果更甚。
而理奈的闭口不言让夏川没有办法再进一步询问，她最后郑重地问了一遍，“真的不需要任何帮助吗？”
理奈神色一缓，点了点头又开口问到自己的近侍。夏川见她固执，也不再坚持，而早在暗中候着清光收到指示，敲敲门搭着信浓的肩膀进了房间。本以为这对主从会就此离去，夏川倒是没想到信浓一进门就跪坐在理奈身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劝理奈不要再向着那样的人渣，并求着她赶紧祈求神明的帮助。
清光悄无声息地对着夏川耸了耸肩膀，大概他已经全部都知道了。两人一起看向理奈，审神者在自己近侍的百般恳请下神情变得很为难，她纠结着，“可是……可是那是我的家人啊……”
“那算什么家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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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能坏到什么地步呢？
在遇到理奈之前，夏川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作为一个守护神，纵使她知道人心中总有黑暗的地方，但她还是愿意去相信“善良”这种东西会占据更多的人心。
所以她完全没有想到，在她守护着的地方还有人在经历着那样的遭遇。
理奈出生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但她的出生却被家里的人视为不幸。
原本是富商的父亲在生意上遭遇挫折，身价地位从此一落千丈，还欠了一屁股外债。家境变差后，家中原本成绩优秀的长子也遭遇了人生滑铁卢，在无论如何都学不进任何东西后，便开始游手好闲，结交了一帮狐朋狗友，天天翘课混迹街头，放任自己堕落。而理奈的双胞胎弟弟从出生开始就没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后来又因为年纪小抵抗力差，没能挨过治疗的过程死去了。理奈偏心的母亲由此恨透了这个姐姐，她认为是双胞胎的姐姐夺走了弟弟的健康，才让弟弟在小小年纪就痛苦地离开。
全家人都视这个小女孩为不详，理奈小时候并不能理解这些，她只是对那些愤恨的、鄙夷的视线很敏感，在多次讨好得不到赞赏后，她也就不再敢在家里说话，但她一直认为是与以前大相庭径的家庭境况才产生这样的事情，只要她足够优秀了，她优秀到能撑起这个家了，她也能得到家人们的关注。
直到她十六岁那天。
打工回家，父母难得对她摆出了好脸色，还准备了她从未见过的丰盛的晚餐，她的哥哥没有在她一回到家就问她要打工的工资，反倒是笑眯眯问她想不想去秋叶原玩一玩。理奈简直受宠若惊，但自小养成的敏感还是让她发现了隐藏于那些笑脸背后的厌恶与终将解脱的快感。
她心里莫名一凉，在难得全家齐聚吃晚饭的时候小心翼翼地询问。得到的答案让她如坠冰窟，她的母亲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政府即将开展的审神者计划需要一大批富有灵力的人类前去协助计划的实施，而她被政府的工作人员检测出天生拥有丰沛的灵力，家里人收了政府一大笔钱，同意让这个女儿去做审神者。
换句话说，把她明码标价卖了。
在对抗时间溯行军的计划开始之前，所有人都不知道做审神者会有怎样的危险。一面是即将对立的强劲的敌人，一面是未知性格的付丧神们。成为审神者之前，所有人都要签保密协议和生死协议，所以普通人看来，这可能是当世一份风险最高的职业了。
家里人也很清楚其中的危险成分，但一方面是大量的政府补贴，一方面也急于甩掉这个不详的累赘。母亲在工作人员面前演了出不舍女儿的感情戏后，意料之中地得到了翻倍的补贴，家人们心满意足地收好了支票，将理奈推了出去。
理奈对这个家的态度是很复杂的，迫切地想要离开家的同时又割舍不下她渴望着的亲情，而纠结到最后的结果是她依旧在这里苦苦挣扎。
她抱着一丝丝期望，尽可能地放低了声音，“我可以不去吗？我害怕……”
她的母亲理所当然地拒绝了，“当然不可以，我们都和政府签好合同了，你要让你的父母做违约的人吗？而且政府的人说你灵力十分强大，你有什么好怕的呢，就算你遭遇了什么不幸，那也是你早就该有的宿命，你应该替你弟弟去死才对。”
“而且我看就是这种叫灵力的东西，才给家里招来这么多的不幸吧？你早一点离开家，我们也能早一点过安稳的生活。”
这是理奈第一次亲耳听到家人们不遗余力的厌恶与嫌弃，他们用最恶毒的话语揭示了一直集结在她内心的迷惑，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自己都不讨人喜欢，原来不是她不够努力，而是因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
原来家境的改善真的能换来家人们的和善相待，哪怕那可能是她用命换来的一切。后面的事她都不太记得了，只是浑浑噩噩地看着她的家人们为她办理了高中退学的手续，将她的东西一丝不落地打包好，然后把她和有关她的一切都送到了政府手里。
她所期望的未来，就此偏离了轨道。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神隐】-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