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神隐】-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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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风轻拂湿天涯，
杜鹃鸣云霞。
***
雨湿橘花，暖风高鸣。
清光翘着腿坐在店门口的长椅上无聊地看着自己的指甲，店里头一直传出嘻嘻哈哈的声音还时不时伴有痴汉般的赞叹，他撇撇嘴，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目光往里滑。好在去买冰淇淋的药研很快就回来了，他笑着递给清光一根冰棍，“一定很无聊吧。”
“还好……”清光道过谢，接过冰棍三两下撕去外面的包装袋，舔了一口感慨，“我这应该算是第一次陪女孩子逛街了吧。”
药研正在把手中装满冰淇淋的塑料袋仔细地放在脚边，听他这样感慨不禁有些好奇，“不是吧？难道以前夏川大人都没有出来逛过街的吗？”清光晃了晃冰棍，犹豫着开口“……也不算吧，但是以前我家神明和那位出来逛街，都是直奔目标而去买完就走的，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嗯，磨蹭半天。”
“那样就不能叫逛街了吧……嘛，对女孩子来说，跟着心情和兴趣慢慢走慢慢看才叫逛街吧，因为一直会陪主人逛街，这方面我们大概会比你们有经验呢。”药研听他那嫌弃着什么的语气失笑出声，但私心里还是想给自家主人找回点面子，于是打趣，“之前不是也玩得挺开心的吗？‘加州清光’应该都很喜欢这种事啊，所以果然因为现在是内衣店，不能一起进去的缘故吧。”
是的没错，其实就是这个原因。
说来喻音那头在许多次找理由上门拜访发现神明并没有丝毫嫌弃，反倒是还很欢迎的态度后，她的胆子就肥上了好几个档次。在没有工作的清闲日子里，就想着带点什么好玩的去串门，而一次偶然的对话让喻音得知夏川并没有怎么跟女孩子们一道逛街的经历，她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于是就挑了个有展会的日子好说歹说把夏川从本丸鼓动了出来，没想到还没走几个店就下了雨,幸好两个近侍都有准备，才不至于害得神明也淋了个透心凉。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最初的兴致被大雨生生地浇灭，何况下过雨后就显得更热，喻音看夏川的神色也不如一开始那样期待，离展会开始又有段时间，干脆脚步一转，把夏川拉进了不远处的内衣店。
店里有冷气有水设施齐全，又是喻音的亲姐姐开的，喻音就利用这层关系打算和夏川一起在这里待到展会开始再离开，而这就让清光有些为难，在现世普通人类眼里一个这样一本正经的少年，进这样全是女孩子的内衣店难免会受人瞩目的吧？起初清光没从店名里琢磨出意思，还想着到了地方让他家神明好好休息一下，但靠得近了透过大面的落地玻璃也能看清里头卖的是什么，他从没来过这样的店，又瞟了瞟里头全都是女性，他就在店门口犹豫了下要不要跟着夏川一起进去。
就是这一犹豫的功夫，喻音已经笑眯眯地拜托了药研去买冰淇淋，然后又笑眯眯地看着清光，毫不留情地关上了内衣店的大门。
这应该算是公然挑衅了——最近喻音总是带着一肚子鬼点子来找夏川，神明的性子都给她带得有点歪了，清光自然是有些着急的，因此给她的眼神就不如以前客气。虽然没说出来，可敏感的少女当然也感觉到了，但一想到她又不是来找加州清光的，就在私下里悄悄地问过自己的近侍“你们打起来谁会赢”这样的问题，得到“应该是平手”这样的答复，她就放了心，继续不客气地去找夏川……然后，对待清光也不是很客气了。
清光能在夏川近侍的位置上坐五十年，除开夏川比较长情外，还有一层是玉依姬瞧着他陪女儿将本丸从一无所有建设到鼎盛的辉煌，觉得他这个付丧神脑子清醒还比较靠谱，可以在夏川身边起个道标的作用，于是也就在某次神议时，私下里找他谈过这事。虽然谈话的内容并没有让第三个人知道，但清光从那以后也总是以“道标”的身份来要求自己，对夏川本就上心的他这一来更是连点滴变化都关心到细微。
五十年了都好好的，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个小丫头，还妄图带着他的神明大人一起疯，做梦吧，他加州清光第一个不答应。
可是看着那头夏川每次都一脸期待且纵容的笑脸，他又觉得有人陪着神明也不错，起码不会让她那么寂寞。然而每次一转头看见喻音扯着神明开始胡闹的时候，他就开始胃疼默默想着还是不能这样下去，冷脸自然又摆了出来。
但无论两个人私底下有多暗潮汹涌，当着夏川的面还都是非常和睦的，像这样把他和夏川公然隔离开，还是头一回。可这也说得过去啊，毕竟人家利用了同为女性这个优势呢，加州清光再怎么可爱到底还是男孩子。
行嘛，在外面就在外面好了，反正这次陪夏川来现世他是穿了便装的，并不觉得热。但不能跟在神明身边随时保护的话，总要更加关注她的动态，所以虽然清光有点气闷也还是专心致志地听着里面的声音。结果一听就听到了喻音怂恿夏川试试这个季节的流行款……
流行款……内衣……
莫名其妙的小丫头居然敢对神明大人的穿着指手画脚。
不过……
哎……
他咽了咽口水，忍了又忍才没失态地趴在玻璃上看里头的情况。
于是更加气闷。
接着他就被对方的近侍踩了痛脚。
说真的其实刚开始出来玩，这个两男两女的逛街模式再加上四个人都穿了便装，很容易代入“约会”这个场景，他还觉得这人类小丫头难得提了回好事，结果……
清光睨着药研不做声，药研哈哈一笑，也不再揪着这个话题继续，只是在撕冰淇淋外包装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了清光话里带到的“那位”，他往店里看了看，见着喻音的注意力不在外面，这才犹豫地开了口，“说到那位啊，我家主人前天傍晚还迷路去了那里的本丸，回来以后就一直缠着我们问为什么会有荒废的本丸在这样的问题……虽然这件事可能向老前辈一打听就能知道，但我们还是觉得不要告诉她的好。”
“……诶。”清光微楞，而后正经了表情点头附和，“嗯，还是不要告诉的好，神隐这种事……一般都会有恐惧的吧？那位刚被带走那会儿不是好多审神者都不干了么。”
“是啊……”药研舔了口手里的冰淇淋，甜腻的奶香入口心里却不是那个滋味了，他微一叹，“虽然对外是一致封锁神隐背后的原因的，但如果那些离职的审神者大人们知道真相，会不会选择相信他们的付丧神呢，毕竟都是同伴啊，还有付出那么多心血的本丸说扔就扔了……”
清光一偏过头就看见了药研眼底难以掩盖的失落，他搓了搓手里的木棒，低声回，“……可能会吧，但是都过去四十几年了，那时候审神者们的心思现在又有谁知道呢。”药研“啧”了一声，看着清光笑，“啊啊，夏川大人的付丧神们大概都是没有这种烦恼的，可是我们啊，从那以后就一直很害怕被主人抛弃。”
他耸耸肩，笑得无奈，“原本从沉眠中被召唤到现世，还以为又找到了可以生死相随的总大将，无条件地信任他、保护他，结果到最后还是因为对方的不信任被无情抛弃……虽然说上去有些令人难以启齿，但这的确是那段时间所有付丧神们的心声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对清光说“你们神明的付丧神是不一样的”这种话了，但清光已经做不出最初时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了，他沉默了会儿，只能用松快的语气开导对方，“也并不是所有审神者都离开了啊。我记得大部分审神者还是守在自己的位置上的，人类呢大概是有很多类型的，有些是胆小又薄情，但多数还是很重感情的呢。这种事情，我们身为刀剑付丧神应该是最清楚的吧，所以总该心怀希望地抱以期待啊。”
“……大概正是因为怀着期待，所以被抛弃的时候会更难接受吧。无论是对以前的主人还是现在的主人来说，都是这样的吧。”药研吃完冰淇淋，把木棒塞进外包装的袋子里，一抬头就看见清光看向他无言的眼神，他一晒，“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啊，我们本丸还好，大将那时候看出了我们的心思，还特地把全员都拉过去郑重说明‘不会丢下我们不管’这样的话，其实我们很幸福呢。”
“这样啊。”清光也跟着对方把木棒塞进袋子，又低头一想药研现在这个主人，慢慢开口，“你家现在这个主人……应该也干不出那种事吧……”倒是难得为她说了句好话，然后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了点同情，“不过说起来，她居然能迷路到那种地方去……你们也是很辛苦呢。”
药研只是笑，正好里头的喻音也看过来，两人视线撞到一起，尽责的近侍就立马起身推开门把存放着冰淇淋的保温袋递给了自家主人，清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光明正大地当着店里那么多女孩子面不改色地走进去。
当清光还在琢磨药研为什么能这么自然地就进去的时候，药研倒是诧异地回头看他一眼，指指里面，“不进来吗？里面有冷气呢。”
“诶？能进去的吗？”
“……？”药研一愣，随后立马反应过来清光的意思，他轻咳一声忍笑，“女孩子们当然不会在外间试衣服啊。”
清光眉心一跳，“那之前为什么不进去呢……”
药研答得理所当然，“我看你坐在外面，就陪你一会儿啊。”喻音当着清光的面关上门那会儿，他已经去买冰淇淋了，自然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了怎样的针锋相对。
“……”清光无言地把目光从药研身上挪到了喻音脸上，人家大将咧着嘴对他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药研还在那头继续，“进来吧，这里我也算有来过几次了，没关系的。”
……哦。
***
跟神明待在一块儿的时间久了，也就对那个世界里的规矩有了些了解，喻音知道夏川没有神器，也知道她这样的神明很容易被人惦记，出于保护的意思，她也就没跟亲姐姐说这次一起来逛街的小姐妹就是这座城市的守护神，只说是和自己一样的审神者，于是人家也就过来送了杯饮料，之后就去忙工作了。
喻音往外头看了几眼，发现夏川的清光正老老实实地坐在外面她就想笑，但转念一想又有点内疚，清光是来保护夏川的，却因为她一时好胜就把人拦在了外面，这样的确不太好。她想了想又不好意思现在去开门让人进来，只能等药研买完冰淇淋再顺势喊他。
付丧神那头是琢磨好了，但是无论怎样都不能糊弄夏川，而且她也不想让神明为她和近侍的事操心。喻音眼光一转，店里那会儿正挤着好几个女高中生小团体在选合适的尺寸，她忽然心里一动，拉来亲姐姐一起怂恿着夏川选几套自己喜欢的内衣。
夏川本是婉拒的，但她耳根和性子都软，没抵得住喻音姐妹俩热情地挑选，只好拿着姐妹俩选出的内衣去试了试。她在里面换，喻音就在外头兴致勃勃地找话题——这也是一段时间相处后她琢磨出来的，夏川本身比较安静，但她喜欢听别人说话。
从一会儿的展会内容讲到晚上她订了哪家餐厅的席位，再讲到她本丸最近又出了点什么好玩的事以及那位长谷部君的恢复状态，然后她脑子一轴，忽然又想起了被付丧神们百般缄口的事。
沉默了下，喻音还是犹犹豫豫地问了，“夏川大人，我前天傍晚迷路到了东边的街道，那里为什么会比其他地方要荒凉一些，还有好几个废弃的本丸啊？”她没听到里面的回答，只有夏川一句轻轻的“好了”。心里的兴趣一下子就压过那点好奇心，喻音敲了敲门，得到许可后窜进了夏川的试衣间。
女神的身材自然是没话讲的，喻音只看了一眼就不好意思再看下去，只觉得颜色和花纹什么的都很衬她，夏川淡淡一笑，又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一阵衣料悉悉索索的声音结束，喻音再转头看去就见夏川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她面前了。
喻音正想接过她手里的内衣去打包，就听夏川用一贯的温柔声线喊她的名字，“喻音。”她下意识看去，夏川带着浅浅的笑意，语气里却透着和平日的温和不一样的味道。
神明轻语呢喃，“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多问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神隐】-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