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时差】-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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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深处何人宅，
半星灯火漏幽微。
***
“主人？”
“……主人！”
“主～！人～！”
连着三声的叫唤终于唤回了夏川的心神，神明转头就见到近侍一脸的不满。
清光懒洋洋地撑着头，猩红的眼睛死死地锁定着夏川，他拖长了音调抱怨，“自从那位来了后，主人就一直是心神不定的样子呢。”
夏川眨眨眼，反问，“有吗？”
“有啊！”清光眉头一竖，看着对面的神明一脸微笑的样子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往桌上一趴，“主人啊，就是太好说话了。”
“但是，这样的事情只有我才能做吧。”夏川的目光移向了手里的文件，这是在三天后的神明会议上要用到的东西。
为了保证会议的顺利实施，几乎所有的神明都会在九月的最后一两天提前赶到了出云大社。
此时的守护神与近侍就在做着临行前的最后调整。
清光趴在矮脚桌上看了会儿夏川，又认命地起身继续收拾东西去了。
“那么，主人打算怎么帮助那位呢？”他抱起最大的箱子往里间走，声音穿过整个和室达到时已经有些模糊了，“那位可是只能说出近侍太郎、本丸、中日混血审神者，这样的词哦，这个范围也太大了吧。”
“而且主人这么忙！”他扒着障子门从内室探了个脑袋出来，喊道，“一个月的神明会议呢！开完了还有审神者会议！”
夏川略显无奈地轻轻唤了声，“清光。”
“……”清光最见不得神明这个表情，他不服气地小声嘟囔了两句后，一脸不满地缩回去继续查看行李了。
没过几分钟，他又探出半个身子看过来，问，“主人要找第一代审神者们的全部档案吗？可是直接向人类政府打探会不会不太好？”
——人类依赖着神明的同时也在深深地敬畏着神明，虽然说现在是人与神明达到大和谐的统一时代，但两方相处时如果没有保持着应有的距离，人类就会自顾自地陷入惶恐，并多加警惕防范。
夏川要是主动索要资料的话，政府人员一定会脑补一出大戏并对神明做出些不敬的举动的吧？
清光越想越担忧，没想到夏川听了只是浅浅一笑，“为什么清光会觉得我要亲自出面打听消息呢？”
“嗯？”清光的脑袋一时没转得过来。
“就是说……”夏川干脆放下了手里正在看的文件，含蓄地提点着自己难得犯蠢的近侍，“有正好的人选呀。”
清光摸着下巴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嘴角一抽，他小心翼翼地问，“……不是吧……”
夏川微笑着，“就是呀。”
“……哈……”清光一脸惹上麻烦的表情。
下一秒，就像是印证他内心想法一样，毛利敲了敲门后伸了个脑袋进来通报，“主人！人神的荣也大人来啦！”
浅绿紫眸的小可爱笑嘻嘻地挑起帘子，身后跟着钻进来一个俊逸的男人，他嬉皮笑脸地举起爪子打招呼，“哟，好久不见了啊夏川大人！”
清光无言地哀嚎一声，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
***
出云大社，神有月第一日。
一年一度的神明集会在外头人们吵闹不绝的参拜声中拉开了帷幕。
初日的主角按照惯例是天照大神，这个坐在日本神明界顶端的女神让下位所有的神明都心生敬仰与畏惧。
神明们打起百分百的精神，仔细地听取着天照大神的训话与关照。
中午简单地用过午餐后就开始了下午的议程，由天照大神、月夜见尊、素盏呜尊三位“贵子”主神主持并发言，各自将所辖范围在过去一年中发生的大幅事件都讲过一遍，并表达了对下一年的展望后，初日的会议落下了帷幕。
会议结束后，八百万神明按照神位大小依次离场。
神明们进行会议时，随行的神器或神使都是不被允许入场的，他们只能守在外场或是旁边的等候室。等到会议结束时，各家的神使都纷纷挤入外场用目光寻找着各自的神明。
清光正背着手靠在面装饰华丽的墙上，和毗沙门天的道标兆麻一起等着各自的神明，两个道标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作为一个合格的主厨，聊过几句后兆麻就拿出了手机，给清光看他新拍的图，“这是上次在北海道拍的，毘娜利落地砍下了彼岸之物的脑袋后嘴角的这个笑容是不是超级御！哦！我超喜欢这张照片！新手机像素就是高！”
同样作为一个合格的主厨，清光也不甘示弱，在兆麻一脸兴奋的时候，他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飞速登上Line敲了敲长谷部：主人的照片，多发几张来！我和兆麻在斗法。
下一秒就被刷了屏。
夏川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美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画，清光根本就不用特意挑选，随意地保存了几张后状似无意地在兆麻面前举起了自己的手机。
兆麻：“我家毘娜也很漂亮的。”
清光：“我家神明是高天原第一美人。”
兆麻：“……”
“不跟你讲，毘娜和夏川大人又不是一个系的。”毗沙门天的道标兆麻一向成熟稳重，也只有在推崇毗沙门天的方面会展现出常人难以企及的狂热。他划掉屏幕，感叹，“清光你啊，大概是一辈子都不知道毘娜股好在哪里的，要不要我给你讲讲啊，毘娜大法好，真的好！”
“谢谢，我不需要。”清光嫌弃地睨了他一眼，摸着自己的手机想把Line关掉，但他一时想不起怎么关，只能卡在这个界面上。
兆麻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好友列表里找出清光的号给他传了张图。
清光顺手就点开了，是一张夏川的CG图。画上的神明紫眸微漾，朱唇轻启，脸上潮红一片，她捂着胸口的位置，那里泄出一丝春光。
“……！”
“你悄悄地存了呗？”兆麻一本正经地凑过去，“夜斗画的，虽然之后他就被佐野大人打了，但在原稿被销毁前我手快先拍了一张，总想着要发给你但一直忘了。”解释完了他还给昔日的恩人开脱，“夜斗画画一直很好的，我觉得这张画的超级棒啊。”
“……那个祸！津！神！”清光的周身蓦得散发出一股具现化的黑气，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总有天我要掀了他的摊子！”
“嘛嘛。”兆麻打圆场，“夜斗说是想看总是温柔的京都守护神露出这样的表情才画的，难道你不想看夏川大人这样的表情吗？我可是非常想看毘娜这样——这样——这样的表情！”羞耻的画面说不出口，到最后兆麻自己脑充血地卡机了。
清光嫌弃地看着兆麻，无情地评价，“你果然是个货真价实的色|情眼镜呢。”
“还好。”兆麻清咳一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冷静了下。
“不，我没有在夸你。”清光瞪着双上吊梢的眼睛，不动声色地存了图后，回到了Line的主页面，思考该怎么关掉这个软件。
兆麻凑过去看了眼，给出指导，“这个地方点一下就能关掉了。”
“哦！谢了——”清光跟着指导关掉了软件，有些无奈地把手机塞回口袋，“我都不太会用这种东西，电子仪器什么的，真是苦手。”
“啊哈哈，我总觉得夏川大人身边的神使都不太会用这些电子产品呢。”兆麻拍拍清光的肩膀，“我记得夏川大人上一个神器也不是很会用这个的。夏川大人好像一般也不会用电子产品——”他自顾自地分析起来，“难道因为是京都守护神？所以是个传统性的日本女神？”
“嗯？主人的上一个神器？”清光有些意外。
夏川以前神器的具体资料放到现在根本就是查不到的，跟被销毁了没有二样，现在唯一可知的情报就是她曾经收过三个神器，神器族名为夏，而在五十多年前出现了神器灭族这样的惨事，夏川也因为被严重地刺痛陷入了昏迷中，等她醒来将养好身体后，就被高天原派去人间当审神者了。至于神器为什么会灭族，夏川又为什么会因为这段经历而丢失记忆丢失感情，都是查无可知的东西。
他也曾经试着打听过，但高天原上的大部分神明也不清楚内情，与夏川关系好的神明则是闭口缄默，所以这算是清光第一次听见夏川的圈子里有神使这么大方地提到了她以前的神器。
“是啊。”兆麻点点头，回忆了下，“好像是个叫宗夏的神器呢。说起来……”他看向清光，暗自嘀咕，“总觉得你跟他有点像，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哈？”
清光听得一头雾水，刚想再仔细问问，就见兆麻把手机塞进口袋，严肃道，“神明们出来了！”
于是神使们之间的话题就此打住。
夏川是与毗沙门天一起出来的，但因为其他六福神找毗沙门天有事，夏川也与荣也和喻音约好了时间，两位神明带着各自的神使匆匆道别。
从神议会场一路向外，穿过鸟居下的结界就是现世的出云大社。
荣也和喻音正靠在一棵树下等着夏川，见到神明步履匆匆而来，喻音眼睛一亮，举起手使劲地挥着，“夏～川～大～人～”
“呜呜呜好久不见了夏川大人！您搬回高天原后我就没能见到您了，要不是表哥这次叫我来出云大社，我……呜呜呜！”
一见到夏川，喻音就撒娇般地抱紧了神明蹭了又蹭。
“嗯，是好久不见了。”夏川温和地拍了拍喻音的头顶。
两人带来的膝丸和药研也与清光打了招呼。
荣也无奈地看着喻音胡闹了会儿，伸手揪住了她的领子往后一扯，“好了，叙旧可以停了，该讲正事了！”
“哦哦对！”喻音一拍脑袋，恍然醒悟。
她和荣也对视一眼后，打开背包拿出了里面的一份文件，“夏川大人是要查第一批就职的审神者对吧，嗯……条件是中日混血和近侍太郎，刚好我家前辈就是第一批任职的，询问过后，前辈说她记得有这么个女孩子，她表哥的本丸就在我家本丸的左侧第三间。”
“在得知讯息后，我立马和表哥去了那家本丸。那位审神者老爷爷是年底退休，我们也很顺利地见到了他，不过奇怪的事情出现了。”喻音的眼里染上一丝困惑，“您给的情报是，中日混血的审神者回到中国参加考试，却意外地遇到车祸而身亡对吗？”
“那位老爷爷说，他的表妹的确在中国遇到了车祸，可她并没有死去，只是受了严重的伤，治愈后就回到了日本当审神者，还在日本念了大学呢。不过……她大学毕业后就回了中国，没过几年就和中国的同学结了婚，也辞去了审神者的工作。”
“那位仙子说这段记忆是她生前为人时的记忆对吗？可是人家老太太现在还在世呢，就在中国的样子——啊，这个是老爷爷本丸的地址，这里是她表妹的审神者档案和辞职书，我偷偷找了政府内部人员要来的，夏川大人，给您。”
喻音歪了歪脑袋，“所以……会不会是有哪里出错了？中日混血的审神者也多，那位仙子会不会记错了，她其实并不是什么第一位？而是其他时候入职的？毕竟她自己也说，记忆缺失了嘛。”
“又或者。”荣也抄着手臂，优哉游哉地猜测补充，“或者，那位仙子生前根本就没有当过审神者？告诉您的这一切，只是因为她记忆错乱，将别人的记忆当成自己的缘故？”
夏川沉默地将兄妹俩的话听完，她思索片刻，偏过头看了眼近侍，低低地唤了声，“清光。”
清光了然地点点头，接过喻音带来的文件，转身就走向了另一边的阴影处。
***
“苍月小姐，这边请。”长谷部撩开万屋门口的帘子，给她介绍，“这里是审神者与付丧神们日常采买东西的地点，五十年前的规模比现在稍微小一些，您可以试着回忆看看。”
“好的。”苍月温吞地笑笑，“谢谢你。”
“不必客气。”长谷部不在意地摆摆手。
这是夏川出发去往出云大社前的指令了，让有空闲的付丧神们没事儿就带苍月去审神者众多的地方转转，多见见熟悉的景致，说不定记忆能回来得快一些。
而今天的长谷部是需要去万屋采购物品，又想到夏川说过的话，才邀请了苍月同行。
苍月好奇地打量着万屋门口处的摆件，刚想往里走又疑惑长谷部怎么停在门口不动。她回头看去，发现长谷部正拿着自己的手机使劲划拉着屏幕。
“是清光找我有些事。”长谷部注意到了苍月的视线，头也没抬地解释，他的手指飞快地点着些什么，“噢，苍月小姐不必与我一起，可以先去里面随意转转，有喜欢的东西结账的时候报主人的名讳是可以记账的，等我出来再一起付。”
“诶。”苍月点点头，“那我就先进去自己看看了。”
“好的。”
与守护神的付丧神作别后，苍月先行走入了万屋里。
万屋和现世的超市没什么区别，只是除了食物、日用品之类的东西外，还会有各式各样的道具和资源。来采买物品的除了人类审神者外，也有许多付丧神。
苍月正在刀剑分区寻找着太郎太刀的刀纹挂件，好不容易找到，才拿到手上正准备仔细看看时，就听身后传来一段清晰的对话——
“哎，知道吗，守护神大人最近有让跟她关系好的审神者小姑娘跑到我们本丸，向老爷子询问你们第一代主人的情况呢。”
“嗯？为什么啊？我们第一代主人早就离开了啊，怎么过去这么多年突然又询问起她的情况？”
“不知道诶，好像是说什么，你们第一代主人回到中国考试时出了严重的车祸，死后成了中国的仙子，结果失去了以前的记忆，现在一直在寻找着当时拥有的本丸呢——就这么求到了守护神大人那儿。”
苍月一怔，脑子里砰得一声就炸开了烟花。心脏砰砰狂跳的后面是席卷全身的狂喜，她颤抖着正欲回过头，却听另一位付丧神接过了话茬。
“没可能吧……我可没听说老太太去世了啊？而且怎么会突然失去记忆？还寻找我们？当时可是老太太自己主动要走的啊，结婚对象不答应她继续做审神者什么的。”
“是啊，我就说奇怪么，而且我也不记得我家老爷子的表妹车祸后就死了啊，不是还活蹦乱跳地回来了么。”
“哈哈是啊是啊，后来还当了四年的审神者呢。而且老太太现在还在人世呢，仙子是说法是闹哪样啦，守护神大人是不是找错人了啊？”
手中的刀纹挂件啪地一声掉在了货架上，身后对话的两人慢慢走远，声音也渐渐模糊起来。
苍月却无力回头，也无心再去看挂件。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不断地盘旋那几句话。
蓦得从脚底升腾起一股寒意，脑海中曾清晰不已的记忆忽然就变得模糊不清，她一时间陷入了莫大的恐慌与迷茫。
——活蹦乱跳地回来了……
——老太太现在还在人世……
那“我”，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时差】-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