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深海】-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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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死春花下，
如月望日时。
***
鲜血飞溅出来，有一些落到了他的身上。
呢料的大衣渐渐被血浸透，里面裹着的健硕身躯慢慢失去了原本炙热的温度。
战场上厮杀不绝，枪炮声轰鸣。
乌云沉沉，天将雨。
土方先生从马背上摔落在地的时候，别在腰间的堀川国广也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刀刃没有疼痛感，所以尽管看着摔得很严重的样子，也没什么要紧的。
土方先生……
能允许我陪您走到这一步，堀川国广万分感谢。
他躺在地上安安静静地想着。
然后他闭上眼。
身边嘶吼声逐渐喑哑，雨水落了下来，冲刷着人世间的鲜血与无尽的罪恶。
整个世界都仿佛被隔离在了三途川的那一边，无论什么事物，他都再也无法看得真切、听得真切了。
这样的情况，就算回到了土方先生的老家也没能得到好转。
五棱墩的战争结束了，幕府大政衰落，明治维新开始，日本以迅猛之势复兴。再之后，整个国家的国民都陷入了效忠天皇与扩充国土的狂热中。
樱花开过好几轮，也败了好几轮。
时间匆匆流逝去，眨眼间就是几十年的时光。忽而又有一天，堀川国广清晰感受到了自己再次被人握住的触感，清晰地感知到了外界的声音。虽然只有一瞬，他也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不义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国际组织在日本大地上收缴刀剑，而他作为和泉守兼定的替代品被交了出去，将以沉海的形式销毁。
也好。
和其他刀刃一起被倒入海中的时候，他闭上眼弯起嘴角。从此以后的时代将不再以刀剑为主，比起一直被藏在黑洞洞的阁楼仓库里，代替搭档被销毁，分明是个最好的选择啊。
但是不可思议的，明明周身都被朦胧又不甚清晰的水光所包围，在向深海坠落之时，他还是看清了四周美妙的景致与来处明媚的日光。
耳边似乎传来谁含笑的话语，带着股安心感。
那声音说——沉下去吧！坠落吧！但是不要紧，因为这一劫过后，你将得到新生。
脑海里突然就涌出了自己躺倒在土方先生身边的记忆，那天的鲜血、那天的雨水、那天的悲伤都被这令人安心的话语抚平。
堀川国广微笑着陷入沉睡，仿佛即将奔往一场永世难求的美梦。
又过了好久好久，他从黑暗中醒来，迷蒙又期待地奔往唯一的光源处。
——樱花的香气散去后，他睁开眼，世界在这一刻骤然降临，五感一瞬清晰。
“哦豁，这不是堀川吗。” 熟悉的黑发红眸付丧神惊喜地上前几步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欢迎他，“好久不见啦。”
“……”堀川睁大眼睛，游走于周身的熨帖神力和人类身躯的舒适温度让他明白，这就是他的新生。
于是他不可抑制地扬起唇角，眉眼弯弯，“好久不见，清光。”
***
中秋那天夏川还是没赶得回来——
别说当天回了，她在中秋过后的第三天，才回到了高天原的住宅。
据清光自己回忆，中国那里的神仙都牛逼地不行，不光表演令人眼花缭乱，还个个千杯不醉，而且非要拉着其他国家去赴宴的神明不让走，硬是要让他们多住几天。
夏川本来是想拒绝的，谁知道一转头发现清光已经给人灌趴下了，错愕之下没办法，只能多住了三日。
好在本丸的日常工作还有长谷部歌仙等刀剑男士帮忙，离开个三天也不算什么。
只是被留在本丸里的刀剑男士们不太开心，预计和主人一起吃的新口味月见团子、新口味年糕什么的都不是原先期盼的滋味儿了——而且本来大家兴冲冲地准备食材，热火朝天地捣年糕、搓团子，一切行为的第一目标就是为了让主人品尝到美味。
可惜他们的神明大人还是没品尝到。
于是，“神明已启程就快回到高天原”的消息前脚刚传回住宅，小短刀们后脚就吭哧吭哧地举着搓好的团子、强硬地拖着烛台切去厨房，把大家在中秋吃过的美食再做一遍。
各式各样新鲜的美食出炉后，烛台切带着一群小短刀捧着盘子浩浩荡荡地就往小高楼走。
他们到达的时候，清光正好去送出阵任务表和牌子了。前田和平野贴心地给清光分出了他的份，太鼓钟帮着烛台切把食盒里的盘子拿出来放到矮脚桌上，日向和乱忙着泡茶，五虎退的大老虎亲昵地窜到夏川身边，边呼噜呼噜地边用大脑袋蹭着神明，将希望她去短刀们那里的心情十足十地表现了出来。
而在知道了大家的来意后，极其温柔的神明果断地将公事暂时放在一边，轻柔地抚了抚老虎的头后，起身来到短刀们中央坐下。
今剑拉着夏川的袖子，迫不及待地给她讲着中秋那天膝丸因为髭切难得叫对他的名字，还收到了来自哥哥的中秋祝福而兴奋过度一头载入湖里的窘事。然后短刀们都嘻嘻哈哈地笑开了，后藤还说日向那天准备往月见团子里塞梅干，结果被大俱利面无表情地盯了半天最终收回手的小可怜样，他甚至还学了一下日向委屈巴拉的表情，收获了暴跳日向的一枚肘击。
夏川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静静地听着小可爱们说话，在恰好的时机点头示意，又在正好的气氛上适当地陪着他们开玩笑。
烛台切守着留给清光的点心在短刀们的外围坐着，他看着眼前这一圈的欢声笑语，心想一会儿清光回来肯定要发飙了。
不过一想到清光，他就想起了那个去幕末的出阵任务——刚刚他不小心看到了夏川摊开在桌面上的出阵记录备份，上面写着这个任务的队长是前几天大家都很关心的胁差先生。
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在短刀们玩累了后轻声开口询问，“主人，我刚刚不小心看见了备份的幕末出阵任务表……”
“嗯？”夏川轻笑着摆手，“没关系。看就看到了吧。”
“不，我的意思是，主人是在担心堀川吗？”
烛台切的话刚落下，周围的小短刀们都惊呼起来，“诶！排了堀川先生吗！”
“嗯，是排了堀川。”夏川微微一笑，“不过，我并不是因为担心才派这份任务给他的。我啊，对堀川很放心的哦。”她看向烛台切，紫色的眼睛里难得流露出好奇又期待地神情，“怎么呢？小光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嗯。是，我的确有些话想说，不过——”烛台切本想说，既然您没有担心，那我也没必要讲了，没想到在他话说一半时，夏川和周围的短刀们已然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于是话锋一顿，烛台切苦笑一下，“好吧……嗯，主人应该知道我曾经历过的事吧。”
夏川微侧着头思索，“是指，关西地震中遭遇火灾的事吗？”
“是的。”烛台切点点头，“自那之后‘烛台切光忠’被广泛认为烧失在火灾中，已不复存在，但在未来我还是重新被发现了。”
他弯起笑容，金灿灿的眸子里闪着温暖的光，“博物馆想整修仓库中刀剑，却苦于没有足够的资金。现世的审神者们听说后自发众筹捐款，在庞大资金数目的支持下，一把被火烧过、造成损伤的无名刀刃经坚定发现，就是曾经大家都以为丢失了的‘烛台切光忠’。”
“所以后来才有了付丧神光忠，我是被审神者们找回来的刀呢。”
“无论是我，还是其他本丸的烛台切光忠，都对审神者们保持着万分的感激呢。”
“哎呀绕了这一圈，其实我想说的是……”烛台切看向夏川，满眼的认真，“堀川也好，清光也好，烛台切光忠也好，甚至是本丸的所有刀剑男士们，都对身为主人的审神者心怀感激与憧憬。”
“审神者是我们侍奉的主人，也是与我们一同前行的同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希望审神者能够不要为我们担心，因为不管前路如何，大家的心都是与主人在一起的。就算有难过有伤心，我们也会尽快调整自己的状态，回到主人的身边，为主人再次挥刀的。”
在他抑扬顿挫的男声中，夏川渐渐弯起唇角。
“好——我知道了。”神明扬起灿烂的笑容，“谢谢你，小光。”
***
去往幕末的出阵任务下来了。
队长是堀川国广。
清光去土方组的房间里送出阵任务挂牌的时候，遇上了刚从战国时代回来的安定——新选组的刀剑男士们房间都靠在一块，安定准备回他和清光的房间换衣服，冲田组两人干脆就结伴同行。
拿到任务说明的时候，堀川一脸的状况外。
穿着浅葱色羽织的付丧神举起手里的本体刀，用刀柄挠挠头，笑嘻嘻地开玩笑，“哎呀，主人真好呀，让你们偷偷溜回去看土方先生呢。”
清光嘴角一翘，抱起双臂，配合着安定点头，“是啊是啊。”
堀川一愣，接着了然似得苦笑着抱怨，“清光告诉你了啊？真是坏心。”
“啊哈哈哈，不是啊，十四日那天晚上我没睡着啊，你们谈话的声音也不低，不光我，长曾弥大哥也听到了哦。”安定贼兮兮地笑完，又补充，“不过清光的确超坏心没错！”
被反咬一口的清光，炸毛，“喂！安定！你这家伙！”
安定和堀川勾肩搭背地笑话他。
和泉守今天有洗衣服的内番任务，半天都得在洗衣场泡着，堀川本来说由他去通知，但考虑到洗衣场太远，堀川还得通知别的队员，清光就替他跑了一趟。
隔壁房间里安定换完内番服出来，正好又看见清光往洗衣场走，他赶紧喊住室友，“清光——！等我！”
清光脚步一顿，回头边等边问，“你有衣服要送过去？”
“嗯啊。”安定捧着自己刚换下的出阵服，快步跑到清光身边，跟着他一起往洗衣场的方向走，“出阵服上沾到血啦。我去的战国嘛，正好降落在战场上，万幸那会儿并没有战争，只是有些带血的尸|体什么的，我没注意，直接摔——喂！”
清光咧开嘴，无声地笑。
“你不要得意的那么明显好吗清光。”安定也笑嘻嘻，“我会想把你的头砍下来的。”
“……”清光摸摸鼻子，“老实说，安定，我觉得你其他台词都很正常，唯独这句落首死听着一点都不像正派。”
安定无所谓地耸肩，字正腔圆地回了句“哦。”
“……”清光白眼翻到天上去。
同行走了有一段路，安定忽然犹犹豫豫地开口，“那个，清光，我说个事儿啊。”
“啊。你说啊。”
“我这次去战国……意外地看到了那时候的京都守护神和那位在一起的样子。”
“嗯？哪位？谁？”
“就是……”安定吞吞吐吐，“主人的那位婚约者啊。他和当时的京都守护神走在一起呢，我应该没看错……”
清光脚步一停，猩红的眼眸直追着同伴的神情，话语里已然没了先前悠哉的意味，“什么意思？”
安定动了动唇，眉头撇了又撇，最后无力垂下头，“……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一下。”
但相处相伴多年，在见到安定出现那样犹豫又挣扎的神情时，清光就直觉有什么不对，此时更是不信的皱起眉，“安定……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没告诉我。”
“……你先听着吧。”良久安定才再次开口，他难得用这样晦涩的语气说话，“等我捋一捋好吗？捋清了我再讲给你听。”接着他嘴角一扯，故作轻松，“每个人都要有点小秘密的嘛，你先给我留点空间好吗。”
清光紧紧地抿着唇，眼底亦翻涌着难言的情绪。最终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无奈地抓抓自己的小辫子，“好吧。今天姑且就放过你吧。”
他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同伴。
得到了想要的台阶，安定也松了口气，他恢复了笑嘻嘻的神情，“不愧是清光，真是温柔啊。”
“走开——”
***
出阵任务及时准确地通知了下去，半小时后堀川与和泉守一起再次踏上了幕末的京都土地。
年代是之前清光他们曾寻找神明宝物而来过的庆应四年，只是他们这次的任务要轻松上许多。
“嗯？只要确保该归队的新选组队士全部归队，并平安到达伏见奉行屯所就行了吗？还重点要保护土方先生？！”
之前的任务目标一直攥在堀川手心里，和泉守是落地后才知道具体内容的，他难以置信地看了好几遍，确定字迹出自神明之手后，眉头一跳，“……主人也会有这么调皮的一面的吗？！”
“啊哈哈。”堀川笑着抽回任务书，感慨，“真不愧是主人……”
队伍里的其他成员则带着善意的调侃看着土方组的两人。
时间是新选组迁往伏见的前一天，很快就入了夜，整个不动堂村屯所只留下了土方岁三和几个巡逻的队士。
同队的伙伴们十分贴心地守在其他不同的地方，只留堀川与和泉守两人蹲守在土方先生的房外。
土方先生可能正在里面整理着什么东西，屋里时不时地就传出些响动，在寂静无人的夜里声音十分响亮，但堀川却丝毫不觉得刺耳。
他靠在墙上，望着天边的月亮，气音温柔，“兼桑，真好啊。”
和泉守正闭着眼睛，抱臂坐在阴影处。闻言，他微微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堀川的神情后，轻轻哼了一声又闭上了眼。
——“是啊。真好啊。”
【深海】-完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深海】-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