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玉玲珑】-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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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竹园里，
鸟鸣亦虚幻。
***
烟雨蒙蒙，绿竹猗猗，亭台楼阁隐于其间，两道身影相对而坐。
遥遥可闻宴饮欢愉之声，却有婉转飘渺的笛声圈住这一方静谧的天地，以护神明不受侵扰。
雨落竹叶，沙沙作响，间或有清脆的落子声。
“夏川，你的心不静。”
纤纤玉手执了枚白棋落在夏川面前，玉依姬如是说道。
夏川抬眸，紫色的眼中印入母亲了然的神色，她莞尔，“怎么会。没有的事，母亲大人。”
她抬手便放下枚黑子，随后交叠了双手摆在矮桌上，带着恭敬与谦虚的目光驻留于棋盘，只微微笑着，神色平静又坦坦荡荡。
玉依姬却勾了勾唇角，随意地将手中的白棋放回棋笥中，取过手边的茶杯，轻抿一口后淡淡开口道，“怎么，喊你来趟高天原就这么不情愿吗。”
“对于前来高天原这件事，我并没有什么不满的哦。”夏川依旧保持着完美无缺的笑容，她从棋笥里取了枚黑子，捻于指间，抬起目光看向玉依姬，“还要继续吗？母亲大人。”
明明顶着世间最亲密的称号，却仿佛有着最疏远的关系。
一声轻叹从玉依姬唇边滑出，她摆摆手，“罢了，这几局都没意思，也没心情继续了，收起来吧。”
夏川微微弯了腰，垂下目光，“十分抱歉，母亲大人。”
两人都没有近侍随身在侧，玉依姬发话不想继续，那就只能身为子女的夏川动手收拾。她一枚又一枚地将棋子从棋盘上取下，分开颜色投入相对应的棋笥中。
玉依姬靠在椅背上定定地看着独女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子与她一道收拾着残局。夏川手下动作一顿，目光有着一瞬间的游离，但很快又恢复常态，接着整理着颜色对立的棋子们。
她的状态变化并没有逃过玉依姬的眼睛，高天原最美的女神露出一种无奈的笑容，“你这孩子的心事真是越来越难看透了。”
“不，并没……”
“啊是吗，那为什么讨厌高天原呢？”
空气有一瞬间的沉默，夏川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卸下伪装的表情，无力却又轻松地看向轻烟缭绕笙歌欢奏的远方，抿唇道，“您知道的，这样的气氛，我一向不太喜欢。”
“唔。”玉依姬略微一颔首，“这姑且也能算个理由，那其他的呢？”
夏川歪了歪头，“还有其他的吗？”
“当然有了。”玉依姬勾唇一笑，她换上一种随意而慵懒的声线，仿佛这些对话只是母女间的家常，“若水珠的事我已有所耳闻，不收神器且固执地继续留在现世的做法，实在太过危险，我能知道原因吗？”
气氛一下子就微妙起来，玉依姬的目光紧随着夏川的神情，“也许是千百年来固有的羁绊，我或许知道你想做些什么。可是夏川，我的女儿，当初送你去做审神者，只是为了让你散心，并不是让你将自己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况之中。”
夏川再度低下头去沉默不语，好半晌，玉依姬才探出手去，轻轻抚着夏川的脸庞，柔声细语，“就算是神明，有什么烦恼或是不顺心的地方，也都是可以和妈妈撒娇的哦。”
身为高天原的上古神，千年时光的洗礼让玉依姬轻易便能看出他人的情绪波动。就好像现在，她看出了那双紫罗兰下翻涌的情绪，她知道夏川正在做着什么选择。
终于，夏川闭上了眼。她的脸颊向母亲的手靠去，用了些力气，紧紧地贴着对方的手心，汲取着那一点点温暖。
“可以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失去记忆，我的神器族，又为什么会灭族吗。”
这句充满了疲惫的话语，让玉依姬脸上还来不及凝固的笑容直接消失。
她并没有给出任何答复，片刻后，夏川低低地笑了声，“您看，正因为是这样，所以我才……”
“夏川！”玉依姬颇有些严肃地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听来似乎还有些生气。夏川的脸颊还靠在母亲的掌心，只是她睁开了双眼，目光虚虚地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这样的模样让玉依姬有些不忍与心疼，只是她并没有因此便改口，依旧冷硬地重申着，“其他什么事都能告诉你，唯独这一件，绝对不可以！”
“嗯，好。”夏川乖巧又顺从地应了一声。
看着这样的夏川，玉依姬的心里忽然就升腾起了一股极度的恐慌，她急急地收回了手，难得的失了态，“答应我夏川，永远不要去查那些事！”
夏川慢慢支起身体，她直直地看向了自己的母亲，微微一笑，“是。”
然而玉依姬轻易却是不信的，她深知自己的独女京都守护神有多固执，无论换了多少代还都是那样的性子，什么样的温柔如水下就有着什么样的烈火如歌，一旦是她决定好了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撼动。
她内心的惊呼还未散去，又听夏川轻声开口，“那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清光出阵吗？”
玉依姬一愣，却很快反应过来，她皱着眉反问，“让一位刀剑男士出阵有什么不合理的吗？”
“并没有。只是自从清光担任我的近侍开始，五十年的时间，轻易他都没有离开过。”一丝笑意浮上唇边，夏川低下头看着自己握起的双手，“人类政府会求上我处理这件事，只是因为在时间溯行军里的密探发回情报，说是时间溯行军准备夺取神的宝物。”
“嗯，应该是失去记忆前的我留下的吧。其实我本来只有一丝在意的，但也没有到非要特意关照这件事的地步，只需要派出常去那段时间的队伍带回神明的宝物就可以了，可是您这样……”夏川扯了扯嘴角，“会让我认为，您是想故意支开清光，又或是特意想让他见到什么，从而对我缄默其口，独善其身……”
“神明不能干预过去的时间，可是审神者是可以跟随出阵的。如果我愿意，甚至可以跟着我的队伍一起前往幕末的京都。您在第一部队出阵的时候传唤我来高天原，也是不想让我跟着去对吗。”
夏川越是平静地陈述着自己的推测，空气就越是寂静，而玉依姬的神情也越发冷了下去。
“啊。”声线忽地有些拔高，夏川终于可以确认她所有的推测都是正确的，声音里带上几分笑意，“看来我说对了呢，母亲大人。”
玉依姬轻笑一声，似乎带了几分欣慰。她拍了拍手，顿时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以两人所在的亭子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去，一瞬间众神饮宴的喧嚣声、乐童吹奏的笛声全部消失不见，建于湖边的亭子也变成了舒适的室内——是以神力所建的神之域。
只有高份位的神才能建出这样的领域，独立于高天原与神隐之地外，任何外力都无法干涉其间。
“夏川，让你去现世果然是正确的。在现世历练的这些年，你成长的很好。”
“刚刚的推测十分精彩，也完全正确。”玉依姬这样说着，然而下一秒笑容却尽数褪去，她看向夏川，话语里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具体缘由你不必问，也不要想着任务完成后你可以去询问细节。而且这一次在第一部队回来后，你必须换下加州清光，另选近侍与道标。”
饶是早有准备，夏川也被这样的说辞弄得手足无措，她难以置信地问道，“为什么？”
“我说了不必问。”玉依姬冷着脸，“你不想要神器由着你可以，你想继续做审神者也可以由着你，但是这些我绝对不允许。”
“你是京都的守护神，你有着正一位的神位，有着极好的出身与未来，我不允许你的身上再有污点。”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该知道我的意思。”
点到为止，玉依姬不再开口。夏川的目光一直愣愣地盯着不知名的地方，仿佛思考了很久很久，她忽然轻轻地“啊”了一声。
“是吗……原来是这样吗……”她低下头去，无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只留下几声叹息。
玉依姬看不见她的神情，只能听见她难过的快要哭出来的声音，“为什么就连正一位的神也不能有自由呢。”
“我只是单纯的想了解过去的自己而已。”
“夏川。自由也是有范围的，只要规则与禁忌的那一线依旧存在，就连神明也只能随波逐流。”玉依姬知道夏川这是妥协了，于是她放软了一些声音，“有些自由是连神明也不能拥有的，你必须了解这一点。”
“是。”夏川依旧维持着蜷缩的姿势没有动，半晌，她渐渐直起身子，看向玉依姬，“那么条件是什么呢，母亲大人？”
“将清光留在近侍位置上的条件……是什么呢？”
“我可以让一步，只不过开条件也是要有前提的。”玉依姬垂下目光，“你必须答应我，不再追查以前的事。”
闪烁不定的紫罗兰在经历了一番暗潮汹涌后，满满归于平静，所有情绪化为一声无力的“是。”
“很好。”玉依姬打量了夏川一会儿，才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她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搬回高天原，你留在现世，实在太过危险。”
“嗯。”
夏川轻轻点着头，她的唇边依旧带着惯有的几分弧度，可不知从哪一瞬间开始，本该坚持的东西也变成了无谓的存在。
***
月光被挡在了沉沉的云雾外，只有一丝丝惨淡的光亮拼命穿越云层到达地面。拉开门走出去时，可以感受到冬日独有的寒冷空气扑面而来，叫人忍不住搓了搓手臂，而远处官邸门口零零散散的灯笼光则更显夜间的寂静。
大战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在夜间总算是缓解了些，刀剑男士们也得到了比白日更多的自由，两两分组行走在京都的大街小巷。
将至不动堂村，一期一振轻声嘱咐弟弟，“在这前面就是新选组屯所了，我们要小心一些，不能被发现。”
“是。”前田乖巧地点点头。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双双纵身一跃，再轻盈落于屋顶之上。
房顶上的视野比狭窄的小巷好上很多，放眼望去不动堂村占地面积极大，又是新选组的屯所，本该能见到一些巡逻的队士，然而此刻的这个地方却好像没什么人烟似的，连灯光都是稀稀落落。
末路悲怆之曲开始的调子吗……一期一振感慨着，忽然就听见旁边的弟弟以不大不小的音调“啊”了一声。
“怎么了吗？”一期一振侧头询问。
前田颇有些激动地指了指屯所里，尽可能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一期哥，里面有主人的气息！”
诶？
侍奉神明的付丧神有着与主人相感应的能力，只要是与神明相关的一切，神的侍者们都可以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刀剑男士们本就在京都的地界活动着，就算隔着几个时空，也依旧能汲取京都守护神的力量，而短刀在夜间的活动力是其他任何刀种都比不上的，先一步比身为太刀的一期一振感应到夏川的神力，也是情理之中。
前田这孩子又一向稳重，如果他说有，那必然是几经确认后才得出的答案。
“神明的宝物……吗？”
“怎么办一期哥，是我们先进去寻找吗？”前田仰起头看着自家大哥的侧脸，等着他拿主意。
一期一振沉思了片刻给出回答，“联系其他四位，告知明确的方位后，我们再潜进去。”
“是！”
前田拿出了出阵时刀剑男士们之间相互联系用的御守，在通知了其他人这里的具体方位后，他与兄长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在屋顶疾行了一段，正准备跃入屯所之中，忽然就见远方的天边渐渐出现了破开云层的不自然光亮。
伴着隐隐的雷鸣，白昼似的亮光向四周扩散去，其中宛如黑洞的地方也随之增大，仔细看去似乎还能瞧见里头蛰伏着的黑色身影们。
“可恶！”前田拔出了腰间的本体，望着天边的景象，警惕着，“居然在这个时候来！时间溯行军！”
其他的刀剑男士们自然也看见了这代表着时间溯行军降临预兆的光亮，御守里传来清光的声音与鹤丸的附和声，一期一振皱着眉，回头望了一眼新选组的屯所。
“走！”他果断地将新选组屯所抛在身后，带着弟弟一路疾驰，“先去斩了这些时间溯行军！”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玉玲珑】-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