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夜雨】-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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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楝树枝上，
麻雀停落花荫下，
悠然抖翅膀。
***
“可恶的死老太婆！”
晴子拖着扫帚，清理着大雨过后地面上的一片狼藉，暗暗地骂了一声。
经历了多日的大雨冲刷，天边终于出了太阳。梅雨季的尾巴上已经不怎么下雨了，地面上的积水也渐渐蒸发不见，只留下一地的狼藉与脏乱。
灰尘堆积在墙角，腐烂又肮脏的树叶四散于地。晴子沉着脸，忍着心中的烦闷扫去一堆堆的落叶。
工作的失误与擅自拜访神明的过错堆在一起，司晨罚她独自清理各个庭院。这么大的本丸都让她一个人清理，晴子简直恨透了她，但也没有办法，只能认命地清扫。
她是想再骂两句以泄心头之火的，结果远远地就看到几个付丧神带着一堆清扫工具向她这个方向走来。
晴子赶紧闭上嘴。在她还没有真正成为审神者之前，这些刀剑男士可都不会向着她，要是被他们听见自己对前辈不满，一定会告诉前辈的。晴子这么想着，边装作认真扫地，边偷偷抬眼看他们越走越近。
她当然不会觉得这些刀剑男士是好心来帮她的，审神者的威严压在上面，只要下了让她一个人清扫的命令，刀剑男士们就绝对不会违反她的话。
果然，他们经过时只是对她友善一笑，脚步未停就直接走了过去。
晴子拄着扫帚，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好奇。带着清扫工具，明显是要打扫卫生的样子，可这里的庭院都是她在打扫，他们是要去哪里呢？她在原地伫立片刻，还是决定跟上去问问。
“你们……是要去哪里啊？”她很快就追上了那一行付丧神，眨着眼睛故作天真地问他们。
“去地下室打扫。”领头的骚速举了举手里的抹布，对着晴子笑笑。
虽然她现在是实习生，但保不住过段时间就能成为审神者，成为这些付丧神的主人，所以刀剑男士们平常对她都很客气，这样的小问题也不会不告诉她。
“地下室……是放着其他刀剑的地下室吗？”晴子十分好奇。
“是的喔。”
她们姐妹来当实习生的第一天，就对这个本丸的布局了解得一清二楚。司晨的近侍小乌丸亲自带她们把本丸逛了一圈，将每一处房屋及用处都介绍了一遍，其中就提到过放着普通刀剑的地下室。
审神者与神明不一样，神明因为神力的影响，同样的刀剑男士只能召唤一位。而审神者则可以毫无顾忌地培养第二位第三位甚至第四位，所以，几乎每一位审神者的本丸里都会有一个存放着未赋予灵力的普通刀剑的房间，以便审神者随时召唤二号机三号机。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实习生也是可以知道的，但籏本家姐妹只是知道有这个地方，却从未进到里面去过。
晴子不太想继续打扫庭院，又对存放着刀剑的地下室十分感兴趣，就主动要求给他们帮忙。
付丧神们想想觉得这没什么，也就同意了。
晴子跟着刀剑男士们来到了本丸最西边的仓库。
仓库一楼的最东边处有一块石板，揭开石板就能看到一条向下的石梯。往下走过不长不短的一段路就能踩到平地，再向前走大约十米，就到了地下室门口。
骚速掏出一串小巧的钥匙，从上而下分别打开了三个锁，这才成功地推开了地下室的双开门。
威严的气势瞬间倾轧而来。声控的感应灯一下就亮了起来，整整齐齐的几排大木架赫然出现在眼前，每一个格子上都放着刀架，上头横躺着一把刀剑，旁边则贴着它的所属刀纹。这样的刀架放满了木架的每一处格子，放眼望去十分壮观。
晴子惊叹地转了圈，再转回大门处的时候，其他刀剑男士已经开始认真地清理了。她想起自己来这里的借口，赶紧挥着手上的扫把去帮忙。
扫着扫着，她又开始好奇，问距离她最近的鸣狐，“地下室是多久打扫一次啊？这么大，清洁起来应该会很麻烦吧？”
鸣狐没答话，倒是他肩上的小狐狸用尾巴挠了挠脸，答，“半年来一次就行了，只是前段时间刚好是梅雨期，雨水又比往年多得多，主人担心地下室受潮出现霉菌，才让我们来看一看的。”
“喔……”晴子眼珠子一转，手里捏紧了扫把的柄，装作无意地问，“地下室里的刀剑只要有灵力都是可以召唤出去吗？”
“是的哦。”小狐狸甩了甩脑袋，“所以这里的刀剑都十分重要，轻易不能带出地下室的。”
“哦……”晴子点点头，又问，“那如果……”
“阿嚏阿嚏——！”岩融在另一边擦架子顶上的灰，一不小心擦过了头，一堆灰从顶头落下来，小狐狸猝不及防地吃了几口灰，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抱歉抱歉！”对面传来了岩融急切的道歉，而另一头的毛利藤四郎又在喊自家小叔叔去帮忙，鸣狐对晴子略一点头，替小狐狸说了声“没关系”，又顺了顺小狐狸的毛就去了毛利那边。
晴子只能咽下后面的话，再转头看了圈未赋予灵力的普通刀剑们，若有所思。
***
膝丸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和一声欢快地“来啦！”，这才退后几步，到了荣也身侧。
“主人。”他瞅了瞅荣也的侧脸，劝他，“既然确认了晴子小姐与彼岸之物有关联，您就应该远离她才对，与彼岸之物牵扯上关系太危险了。”
“不用。”荣也笑笑，“想要知道晴子为什么会和彼岸之物有关系，我这环是必不可少的。再说我既然做了京都的人神，就不能把事务全部推给夏川大人啊，这件事还是我发现的呢。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放心吧。”
大门很快从里头被打开，探出包丁一张肉嘟嘟的脸，一见是荣也，立马笑嘻嘻地侧身让出了位置。膝丸顿了顿，递给包丁一盒糖果，然后把话咽回了肚子里，快速跟上了荣也的脚步。
……不能怪他鹤唳风声。普普通通的付丧神当了五十年，谁知道新主人居然是人神。现在他们也成了侍奉神明的付丧神了，虽然不至于和夏川的付丧神一样去斩杀彼岸之物，但也要保护好人神的安全。
他们没做过护卫神明这种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有个风吹早动就紧急拔刀了。
这次主人过来拜访京都守护神，本丸里的其他刀剑男士还拜托自己请教请教守护神的付丧神，再回去讲给他们听呢。
膝丸抹了把脸，心里难得的忐忑起来。
此刻的夏川正在大广间，荣也进去的时候，里面还坐着好多刀剑男士，看这阵势大概是正在讲彼岸之物潜入本丸的事。
见到他来，夏川只与他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之后立马转回目光，专心地听着一期一振讲话。
原本坐在夏川身侧的清光被荣也的近侍膝丸打手势喊了出去，荣也环视一圈，不太好找座位打扰这个严肃的氛围，干脆就顺势坐在了清光原先的位置上。
大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温润的男声不断地陈述着夜间探查到的情况。
“……我们一路追着痕迹查过去，最终在司晨大人的本丸外斩杀了那些彼岸之物，虽然不能确认它们是不是冲着晴子小姐去的，但可以确定的是，它们的目的地就是司晨大人的本丸。”
夏川脸上罕见的没了往日的笑意，她低头沉吟了会儿，问道，“这一批彼岸之物也是从西北角的结界处闯进来的吗？”
“是的。”
另一边坐着的长谷部皱着眉，“这段时间从西北角闯入的彼岸之物比别处多出了很多，这应该不是什么好现象，需要告诉毗沙门天大人吗？”
“不必。”夏川抬手止住话题方向，“西北角与黄泉比良坂接近，彼岸之物多一些也是正常的。”
“是！”
巴形看向夏川，犹豫，“想要知道彼岸之物和实习生勾结的原因……接下来是不是要故意放一些彼岸之物进入司晨大人的本丸？”
“不可以。”夏川神色淡淡，“不能让他们冒险。”
巴形点头，不再言语。
“……缠在晴子身边的彼岸之物，依旧没有头绪吗？”夏川环视一周，大广间里坐着的基本都是这段时间负责夜间巡视的刀剑男士，所有人都皱眉摇摇头。
旁听了一会儿的荣也终于找到了发言的机会，“会不会是障眼法？所以我们才没办法精准地揪出彼岸之物？”
“不太可能吧……”陆奥守砸吧了下嘴，“障眼法不是只有神明和妖怪才能使出吗？神明不可能与彼岸之物有关联，妖怪应该也不会蠢到和彼岸之物牵扯上吧……？”
荣也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就缩回了座位上没再说话。
神明啊……
夏川的思路蓦地一顿，几缕光芒由眸中一闪而过，最终缓缓开口，“障眼法……也未必不可能。”
咦？
大广间里的刀剑男士们齐齐转移了目光看她，带着期待的神情等着神明解释一二。
倒是有刀剑男士很灵活地想到了若水珠的事，试探地问，“是……有关那样宝物的吗？”
与若水珠完全无关的荣也在这里，他就说的很隐晦，但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纷纷紧张地看向夏川，声音也都不由自主地拔高，“可是，牵扯上彼岸之物在高天原不是大罪吗？”
“是啊！更何况那对姐妹与主人并没有多少亲近的关系，就算是打着宝物的主意，她们也靠近不了主人啊，为什么会选择籏本晴子小姐呢？”
“那么，对于那位神明可能是谁，主人有头绪了吗？”
刀剑男士们一言一语地说起来，吵闹声到最后还是化为了平静，等着夏川的开口。
夏川“唔”了声，面对着紧张的众人倒是微微一笑，“未必就与神明有关，我只是猜测，但这也是一条好思路。”
付丧神们点头，正想再换一条思路考虑时，清光从外面回来了。
虽然之前被荣也的膝丸喊出去，但他们一直都待在外面没有走远，包括给膝丸列注意点的时候，他也时刻关注着大广间里的谈话内容，更不用提声音明显高昂起来的那几句话语。
“不管是不是与神明有关，总之我们先顺着这条思路往下看一看吧？而且，就算障眼法遮挡得再好，人类如果有求于彼岸之物，必定会在某些时刻唤它们出来，到时候一起抓不就行了？”
夏川弯了弯唇角，“是。彼岸之物只要与人类相牵连，就不会放过任何机会。若要实现人类的诉求，遮眼法必定会无效，想要知道原因，就等解决了彼岸之物再说吧。”
清光点着头走过去，发现自己的位置被占了，只能无奈地坐到夏川身后，刚坐下又想到之前自己远远地看到的那个身影，“对了，还有喻音小姐也来了哦。”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让籏本晴子主动去找彼岸之物吗？她与彼岸之物到现在都没有正式建立契约，是不是需要逼一逼她呢？也许让她受到刺激，她就会去找彼岸之物了？”
大广间里的讨论并没有因为喻音的到来而暂停，喻音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样一句话。
她懵懵懂懂地在夏川和荣也中间挤了个位置坐下，才问，“你们在说什么？是要找籏本晴子的弱点吗？”
“也不算是弱点吧。”今剑眨巴眨巴眼睛，“只是要刺激籏本晴子小姐到极度不甘心又没有办法的状态，这样她才会向异界的彼岸之物提出请求吧？”
“哦。”喻音应得顺口，“那么让荣也对籏本希子好一点就行了啊。”
咦？？？
喻音看刀剑男士们都不明所以的样子，解释，“不是已经打算把审神者的位置传给籏本晴子，又让籏本希子知道了嘛？籏本希子一定会做些什么，到时候审神者的位置一定就轮不到籏本晴子了，再让表哥对籏本希子好一点……籏本晴子只要觉得自己成为了loser，以她的脾气，一定会很不甘心的喔。”
……嗯？
“你们是没有听懂吗……我说的是日本语啊？”喻音有些懵，但一回头看到荣也的膝丸也盯着她看的时候，一下就明白过来了，她促狭一笑，“噢，你们是不知道籏本家那对双胞胎喜欢我表哥吗？”
她对膝丸贼兮兮一笑，“只要你家主人肯对籏本希子笑一笑，籏本晴子一定会气炸了的，嘻嘻。”
***
七月的第二周，虽说还在梅雨期内，但已经许多天没有真正的下过雨了，天阴沉沉的，又闷又热。
希子的心情也被这天气所影响，从压抑的政府办公大楼出来，她才算呼出一口气，但胸腔里的沉闷感依旧萦绕在心头，怎么都排解不出去。
考核期快要结束了，她和晴子之间也即将决出胜负，谁能成为下一任审神者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但是……虽然晴子这段时间一直就之前那件事被惩罚着打扫庭院，可希子却能感觉到司晨前辈对晴子的重用。
这几天更是这样，司晨甚至还手把手地教导她文件报告该怎么写，希子这次带来上交给政府的报告就是司晨和晴子合作完成的，而在她跑腿来交文件的时候，司晨还不知道又教了晴子些什么呢。
希子撇撇嘴，明明她们之间就审神者职位的较量是有堂堂正正的比试的，她也不见得比晴子差多少，怎么前辈就那么偏心，还没分出胜负就开始私下里传授东西了呢。
她往下走了两步，刚拐过一个弯，就见到了带着膝丸匆匆而来的荣也。希子顿时眼前一亮，压下心里的不甘快速向荣也走去。
荣也的妈妈从小就喜欢她们姐妹俩，有时候甚至还能为了她们姐妹训斥荣也，现在长大了，荣也的妈妈也会时不时地让姐妹俩去家里玩。
希子心里明白得很，荣也的妈妈是想在她们姐妹中找一个做儿媳呢。而正好她和晴子都喜欢荣也，这才继续掐着不肯放过对方。她们姐妹去做什么审神者，也不过就是为了离荣也近一些，好近水楼台。
如果她籏本希子能得到荣也的喜欢，那审神者的位置就让给晴子好了，反正她对这种事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在里面。更何况，如果荣也一直对晴子横眉冷眼的没什么好态度，那晴子天天跟他在一块儿做同僚也会非常痛苦，近水楼台也未必能得月，晴子要是难过了，她会非常开心的。
“荣也君，你也是来政府办事的吗？”希子扬起笑脸，跟荣也寒暄着。
荣也给她面子，没有一走了之，对她点点头，却半天没说话。
希子也不觉得尴尬，在心里快速地思考着下一步的聊天话题，要不然就说考核期的事吧？又与荣也现在的工作有关，又能拉近两个人的关系。希子这样想着，但又不太想用这个话题，一旦用了也要扯到晴子，她不喜欢这样。
她正纠结着，却听荣也忽然开口，“考核期不是快结束了吗？怎么就你一个人来政府跑腿，晴子小姐呢？”
“……晴子……正在本丸。”希子一抿嘴，怎么她刚想到考核期和晴子，荣也就提到了这些。
她有意岔开话题，想着不能再在荣也面前提到晴子了，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荣也又问她，“前段时间晴子小姐不是受罚了？她留在本丸是因为惩罚还没结束吗？”
“不……她……”希子犹豫地回答着，荣也又说了几句，干巴巴的聊天内容几乎全是她想避免的话题。
希子咬咬牙，心想怎么这么讨厌，她越是不想提到晴子，荣也的话题就越离不开晴子。她越是不想提到哪些事，荣也就偏偏提起那些事。真烦人，这么膈应她，难道荣也还会读心了不成？！
这个荒诞的念头一出，希子猛地一惊。本来这样类似于天方夜谭的想法，平时想想也就过了，但自从这些天见过了数十个神通广大的审神者，希子也不会觉得读心是不可能的了。这样的想法在这会儿一发不可收拾，越滚越大。
“嗯……前几天伯母还打电话给我，让我在考核期结束以后去玩……”希子试探性地开口，仔细地观察着荣也的表情，心里想着不要提晴子不要提晴子！
荣也眉间一挑，“嗯好啊，妈妈喜欢你们，你和晴子一起去玩吧，我就不回去了。”
又是晴子！
果然！
希子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和荣也客气了两句，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荣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屑地摇摇头。膝丸不太理解，他见希子走得远了，才开口问，“主人是故意让她知道您会读心的吗？可是为什么呢，虽然她喜欢您，但您不是很讨厌她的吗？”
荣也笑着瞥他一眼，循循善诱，“如果你和髭切关系不好……”
膝丸一梗脖子，愣愣，“不可能，我与阿尼甲关系一直都很好。”
荣也：“……”
“好吧。”荣也顿了顿，换了个方式，“那如果有一天，髭切不再叫你弟弟丸、割草丸、近侍丸，而是好好地、认真地叫你的名字了，你会觉得什么呢？”
膝丸警觉，刚想说那不是挺好的么，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忧，“我大概会想阿尼甲是不是病了……”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就对了嘛。”荣也点点头，笑着走开了，“性本贱。”
咦？
膝丸仔细思索了一会儿，恍然大悟。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夜雨】-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