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夜雨】-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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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梅雨时，
松间悄然露霁月。
***
当然不是了！
让喻音变得这么暴躁的原因还是她身后那对双胞胎。
喻音从小就不喜欢这对双胞胎。这两人相处时总是针锋相对的，从小斗到大。说话都不能好好说，含枪夹棍的，什么都要争个胜负，还会拖着旁人下水，拉着人家也当靶子，像喻音就不止一回成为她们拌嘴的直接受害者。
双胞胎之间不和也就算了，偏偏要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出来恶心人，还总以为别人不知道她们关系不好呢。天天打着双胞胎旗号为卖点，却总是在外面三言两语不合就撕起来，说真的，喻音不太了解这两个人的脑回路。这当别人是傻子还是她们俩自己是傻子？
她烦这两个人烦了好多年了，以前还好，不去表哥家玩就见不到这两人。现在不行了，这对双胞胎竟然要和她成为同僚，实在是太令人郁闷！
要怪就怪荣也，她这个表哥实在是太可恶，青春期那会儿到处招惹桃花就算了，还一连就招惹了一双，现在甩都甩不掉。
现在这对姐妹突发奇想地来当审神者，百分之百就是跟着荣也来的。
早些时候她还笑话表哥黏上了甩不掉的臭鸡蛋，没想到这会儿报应来了，这两人见攻不下荣也就转而在她身上下功夫，还美曰其名是要前辈指点。
指点个鬼啦！
喻音见到她们就烦得不行，在自己本丸里头郁闷地窝了好几天，一听说那对双胞胎实习的时候出了点岔子，估计没空盯着这块儿了，她就赶紧从本丸里窜出来想去找夏川，没想到还是被这对姐妹拦在了大门口。
而且这一次还更过分，她们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了“喻音和守护神走得比较近”这件事，现在仗着实习的时候出了差错，就想以此让喻音带她们去认识神明，还说得很好听，什么“京都守护神是所有审神者的楷模，她应该指导审神者们工作，那她们去拜访一下也没什么吧。”
……屁啦！
就是想抱上神明的大腿才对吧！
然而就算她看不惯她们，却也没有合适的理由拒绝她们拜访夏川——每个审神者都是有资格拜访夏川的，就算还在实习期内。
实习期啊……
想到这个，喻音也觉得胃疼。一个本丸只能有一个审神者，但是这对双胞胎现在却是跟着一个老前辈实习，也就是说，无论她们以前有多依仗着“双胞胎”为卖点来博人眼球，但在就任审神者这件事上，必定是会落选一个。
别人家姐妹也许无所谓，但这对双胞胎平时就明争暗斗惯了，等她们实习期一过，真的掉了一个出去，肯定又要不得安宁了。
毕竟她们想做审神者是为了接近荣也，更不用提一模一样的姐妹两个忽然被筛下去一个，又是关乎情敌又是关乎自尊，落选的那个肯定会不甘心，也许还会搞出点什么事来。
真烦啊……
要不是她们现在跟审神者挂钩，她才不想带这两个人来玷污夏川这块地儿呢。
喻音回头瞥了瞥。这对双胞胎很不一样，那个看上去成熟妩媚的是妹妹晴子，清纯得像高中生的才是姐姐希子。
此刻她们正带着一模一样的假笑，谁也不让谁地跟在喻音后面，偶尔交汇的视线中也带着扎人的刺，显得高傲又虚伪。
“……那个，”喻音叹了口气，委婉地提示她们，“虽然夏川大人性子很温和，但毕竟是神明，在那位大人面前该有的分寸还是要有的，你们明白么？”
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要是这两人还听不懂，在夏川面前依旧针锋相对的，估计会让神明感到尴尬的吧。
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夏川的眼睛，但喻音私心里还是很希望这两个人在神明面前出丑的。夏川讨厌了这两个人才好呢，这样的人跟神明离得越远越好。
听了喻音这句话，双胞胎都笑了笑，晴子上前两步勾住了喻音的手臂，“这个我们当然知道啦。好歹我们也是喻音的姐姐对不对，怎么会连这点分寸也没有？”
希子不动声色地挤上来，勾喻音另一条手臂，点头说，“是啊是啊”。
本就不宽的长廊在三个人并排后，立马显得拥挤起来。喻音一撇嘴，就这样的还想当她表嫂呢，她可没这么龌蹉的姐姐们。
沿着长廊一直走，走到尽头向左转便豁然开朗，波光粼粼的一池湖水，水中绽放着数十颗睡莲，开得极为漂亮，只是在黑云沉沉压下的背景里，显得有些可怜。踩着湖水边的鹅卵石小径往前走，入目便是一大片樱花林，这里的樱花有神力的加持，可以开放四季而不凋零。穿过樱花林再往前，就到了夏川的小高楼。
喻音对这里已经很熟了，乖乖在门口脱了鞋，说了声“打扰”后就一脚跨了进去，希子晴子两姐妹也跟着她脱了鞋进去。
进门以后向右转，再撩起一道门帘，进去后就在临水的栏杆旁见到了夏川和清光。
清光难得穿了身黑色的浴衣，左手指端捻着朵蔷薇，仿佛与指甲的红色融为一体，右手放在腰间本体刀的刀柄上，整个人站在大簇大簇的花丛中，红与黑的强烈对比让人忍不住眼前一亮。
黑发红眸的付丧神似是正面对着栏杆外的粼粼水光，又似在看着天边的沉沉暗云。他不发一语，随性而做出的姿势却浑然了一股不羁，腥红的眼瞳中也透着三分少年的潇洒、三分男人的稳重与三分自身的妖娆，宛如水边开得灿烂的蔷薇，诱人又不自知。
……不得不说，加州清光这把刀，还真是美丽。又好看又实用，真不错。
喻音吞了吞口水，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在这里摆莫名其妙的姿势，但也下意识地不想打扰这幅令人赏心悦目的景象。
她移开目光，寻找着夏川，却见神明身边的歌仙对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喻音了然地点点头，自觉放轻脚步走过去，坐在了一旁的安定身边。
夏川就在距离清光不远的地方，她正坐于一张红木矮桌前，周围几盏明灯映得她周身都染上淡淡的光，温柔恬静的样子与栏杆外昏暗的天色形成了两个极端。
桌上铺了一层宣纸，矮桌右上角摆着一方瓷器笔洗，里头放着好几只不同的笔，左侧还放着许多不同色的颜料。夏川唇边带着抹浅笑，正聚精会神地在宣纸上勾画着什么。
白皙细腻的手扶着一杆笔，在宣纸上潇洒地行走着，她时不时点点勾勾，又换笔分染提染，而她精心勾勒的画面也在笔下不断成形。
武士与蔷薇。
一幅极为出色的画，简直就像是把眼前之景搬上了宣纸。
直到最后一笔红色落下，夏川唇边的笑意才加深了几分。她讲画上下打量了一番，轻轻放下笔，对着清光柔声说了句“可以了”。
如临大赦。清光浑身都放松下来，先前还装得有模有样的，现在却是绷不住了。他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臂，内心十分想看，又挤不进去，还有点不好意思——他第一次给夏川当模特，也是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被她看了那么长时间。
歌仙先起身去看了画，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这才笑着点点头，“主人这幅画，比上一幅进步了不少。”
夏川只是抿唇一笑，但是歌仙这样说，清光就更想看了。他看看那边凑了一堆的付丧神，想想还是留在外圈，等待会儿人少了再去。
好队友倒是看出了他的纠结，安定跟他挥挥手，挤出了个位置，示意着让他过去，笑眯眯地感慨，“主人画得很好看！这样的清光好像冲田君呢！”
提起了“冲田君”，那清光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看看的了。他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确认没有问题后才蹭过去。
画上的少年武士，眼角眉梢含着几分凌厉又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的确是像冲田总司。
喻音已经看呆了，众人在近距离地观赏那副画，她挤不进去只能眼巴巴地遥遥一望，“画得好好啊……”
先前作画的时候太过认真，都没能注意周遭的环境，直到听见喻音的声音，夏川这才发现她来了这里。
夏川向喻音看去，见到她身边还坐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类小姑娘，便对着她们善意一笑，“是新朋友吗？”
喻音还一心伸着脖子看画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地“诶”了一声，她身边的希子却已经凑上去了。
“我们是和喻音玩得比较好的邻居家姐姐呢，我叫希子，请您多指教。”省略了“表哥家的邻居”，多了“玩得好”的修饰语，希子含蓄地笑了笑，“您就是守护神夏川大人吗，一直听喻音提起呢，真的是十分美丽的女神大人。”
晴子也跟着点头，“我叫晴子，我们是双胞胎呢，我是妹妹，您多指教了。”
“……”喻音这才反应过来，听清她们说了什么以后，又撇了撇嘴，心里觉得她们果然没什么脑子，还没眼力见。夏川不太喜欢有人刻意地奉承她，守护神的通病就是喜欢看见人类的真性情，而不是虚情假意的套近乎。
更何况，她之前询问的对象是喻音，这姐妹俩却忙不迭地凑上来回答，虽然夏川不会在意这种事，可这样的举动更是让她们的言语又虚假上了几分。
果然，夏川并没有接她们的话，但她也轻易不会给别人难堪，只略微一点头，轻声说了句“二位自便”后，就看向了喻音，“一会儿我准备插花呢，一起吗？”
“……我不会诶……”喻音尴尬地挠挠头，之后一拍手，提议，“我就在旁边看着吧！”
“唔，只是看着多无趣，不如让歌仙教你？”
“……咦，原来歌仙会插花的吗？”
见着夏川和喻音聊了起来，之前留在这里的付丧神们你一手我一手地把先前画画的工具收了起来，又去准备插花所需的花朵、花瓶、剪子。清光摆脱了模特的身份，迅速赶去了隔间换衣服，喻音的药研不好意思干坐在旁边，就去给倒茶水的小狐丸帮忙。
每个人都有事情做，就姐妹俩尴尬地杵在那里。希子和晴子对视了一眼，终于在小狐丸来送茶水的时候成功地插上了话。
她们对小狐丸表示了感谢，趁着他还没走时，晴子捧着杯子装作无意地问了一句，“付丧神是不是什么都会呀？绘画、茶艺、花艺什么的。”
小狐丸莫名其妙被提问，却也耐着性子回答，“刀剑男士各有所能，每一家的付丧神也都是不同的，并非一位掌握的技能另一位也有。”他见这对双胞胎都捧着茶，装作认真地听着，实际上目光却躲躲闪闪的，一下就明白了她们与自己搭话的真正目的。
再看这两人虽然是喻音带过来的，但喻音完全不想搭理她们的样子。又想到之前这对姐妹抢着说是喻音的姐姐，几秒间的功夫，小狐丸就猜出了这三个小姑娘之间是怎么回事。活了千年的平安老刀精着呢，他抖抖耳朵，笑着问，“两位是对审神者有兴趣才拜托了喻音大人带二位来本丸的吗？”
姐妹俩还没来得及回答，又见小狐丸晃晃尾巴，“不过我家神明虽然是人类审神者的引导者，但总不至于连咨询这种小事都要亲自上场。两位如果有不明白或者感兴趣的地方可以去询问政府的工作人员，会比来拜访方便些。”
狡猾的狐狸呲了呲牙，慢悠悠，“说起来，没有担着审神者的身份是不可以主动来神明的本丸的，二位难道已经是过了政府灵力审核的审神者了吗？原来是新上任的审神者大人吗，难怪不太了解付丧神，想来问一问呢。二位也不用害怕，刀剑男士们都是很好相处的，只要审神者大人用心相待，付丧神也会誓死追随的。”
希子晴子都还在实习期，并没有资格将任何一个付丧神设立成自己的近侍，所以两个人都是独自来的。也因为想当审神者是为了荣也，实际上并没有多少灵力在，至于了解付丧神什么的更是她们众多的借口之一罢了。
小狐丸这样侍奉神明的付丧神应该是一看就能看出她们的身份的，这会儿却说了这样一番话，就像在讽刺她们是没资格来拜访的“闲杂人等”，又像在看不起她们，觉得她们没本事一样，刺得姐妹俩非常尴尬。
姐妹俩向来心高气傲，在她们看来，就算是双胞胎，对方也都是不如自己的，对于审神者这个工作更是势在必得，得到手不过是时间问题。
要换了别人，早就怼过去了。可这会儿是在神明的地盘，她们还没有在夏川面前刷到好感，没办法随意发脾气，只能忍了。
晴子像没听出小狐丸话里的意思，笑嘻嘻地承认，“我们是在实习期的审神者啦，这次都是姐姐提议来拜访的，贸贸然上门是我们不对，等我正式成为审神者，一定会再次来拜访的。”
希子皱着眉瞥她一眼，“前天的工作是你失误啊，今天来拜访明明也是你说‘想找神明指点一下’，怎么就变成我的错了？前辈还没说话呢，你就觉得你是审神者了？”
“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我帮前辈做的比较多的，最后应该是我接手本丸吧。前天的工作是我的错我承认，可那也是因为前辈把工作交给了我啊。” 意思就是，你连犯错的机会都没有。晴子不动声色地扳回一局，微笑着看向希子。
“……”希子对天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她。她觉得这个妹妹脑子不太清楚，居然在这么个小人物面前还要跟她比，就是讨好了又能得到什么呢？
小人物小狐丸呵呵一笑，他还以为能强迫喻音的人有多大本事呢，没想到都是脑子拎不清的。
狐狸瞧不上这种段数的，一甩尾巴起身就走。反正茶送到了，他也可以走了。
晴子见自己说了这么多，这个付丧神却一点都不给自己面子，这才有些恼怒。她沉着脸看向身边的姐姐，希子对她一笑，眼里全是嘲讽，晴子就更加挂不住了。
她看着另一边，喻音已经和歌仙的指导下在瓶子里摆了几枝花，夏川就在旁边看着她，她也丝毫没有想要给夏川介绍她们的意思。晴子一抿嘴，忽然就见旁边的希子膝行了两步，凑过去指着几个疏密不当的地方说，“这样摆设显得有些空了，这些稀疏的地方可以试试兰草？”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夜雨】-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