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姬》长乐未央

9、九

　　将近深秋的生雷天气已经转凉，而尤嘉的心却如盛夏一般的火热。怎能不激动？不到百人的队伍一夜之间就拿下了赤都，虽然自己是执掌司法编制的少卿，不属兵部，可他还是忍不住一大早就兴冲冲地赶到王宫，想与主上、同僚共同分享喜悦的心情。没想到，刚进宫门就被侍卫泼了盆冷水——今日不早朝，有事午后再报。不过随后的旨意又使他重新收拾起心情，大王召他去汤（shang）波殿晋见。
　　汤波殿是生雷王平日起居的地方，身为其近臣尤嘉自然十分熟悉。一迈进殿门，就看到右将军廷晋手执竹简，坐在一旁。
　　“廷将军。”尤嘉一拱手。对于这位世家出身，却没有半点纨绔作风的将军，他一向深表钦佩。虽然初见时觉得不易亲近，但同朝三年的时间已经足以让尤嘉适应了他冷漠的表情和别扭的口气。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尤大人。”廷晋朝他点点头。
　　“大王呢？”知道他没有寒暄的习惯，尤嘉环视了一下只有几个宫女的大殿，直奔中心。
　　“在偏殿，内侍传话说一会儿就过来。”
　　“哦。”尤嘉随意在廷晋旁坐下，最终按捺不住地说，“廷将军，前夜的那仗真是精彩。”
　　“还好吧。”廷晋继续看着书简，随口应着。
　　“毕竟冼将军是以少胜多，大展了我军神威。”一早就知道他绝对不是个聊天的好对象，可是不愿干坐着的尤嘉还是做着努力。
　　“只要策略得当，人数多寡并不重要。”拨兀看他一眼，“冼佩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不如回去种地，为生雷多产些粮食。”
　　尤嘉被噎得吐不出一个字。要不是他亲眼看到这两位将军情同手足，此时的廷晋怕是会被安上嫉贤妒能的重大罪责了。“咳，”喝口宫女刚送上的茶，顺顺气，“不知大王召见有什么事？”没办法，转个话题吧。
　　“他今天会回来。”
　　“他？”尤嘉把在外出任务的同僚快速过滤一下，好像只有……“冼将军要回来！”不可能吧？
　　“嗯哼。”要不他干吗这么早就过来，还不是想看看那家伙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可是渡霞的援军很快会到，阵前换将不妥吧。”
　　“尤卿家严重了，”带笑的浑厚中音从旁传来，两位生雷王的近臣不用看来人，就立刻起身施礼，“大王。”
　　“免了，坐。”商昊摆摆手，自己一撩衣摆坐上主位，继续刚才未完的话，“首先，这次的突袭还不值得用‘阵’字形容。”偏头看到廷晋嘴角微翘，显然是表示赞同。“况且，依你看来，渡霞会这么快出兵吗？”
　　“这．．．．．．”尤嘉低头思索，先映入脑海的就是渡霞王那副享受过度的肥大身体，恶．．．．．．挥挥头，他还没吃早饭，不想先倒了胃口。“臣想，恐怕那些贪图安逸的人连出不出兵这个问题都要讨论几天吧。”
　　“所以喽，不如让冼佩回来休息一下，本王也想他了。”
　　“那早朝也是因为这个了？”
　　“嗯，他这个时辰差不多要到。以防万一，还是少些人知道为好。”商昊耐心地解释着。
　　“看来庆功酒要迟些喝了。”尤嘉玩笑道，好友回来的消息使他心情大好。
　　“你想今日喝也无所谓。”
　　“只是不要两杯就钻桌子了。”一直没开口的廷晋凉凉说。
　　“你……”他酒量是差，可也不用总是戳他痛处吧。方要反驳，只听脚步声由殿外走廊传来。难道？急忙转头向门口望去。
　　月白的长衫略过门槛，来人身形修直，细眉长目。“皎若玉树，翩似谪仙。”是他给大多数人的第一印象，这些人中很不巧就包括了尤嘉。不过，尤嘉也常以此自我安慰，毕竟瞎眼的不只他一个。
　　“尤兄如此望穿秋水的眼神真是让小弟受宠若惊啊。”毫不掩饰的调侃张口就来。
　　“小侯爷。”尤嘉勉强打过招呼，暗自祈祷他适可而止。
　　“啧啧，想不到除了‘那个人’，在下竟也能得到尤兄的垂青。”
　　“啊？”
　　“虽然现在才发觉你的情意，但还不晚。”
　　“啊？”
　　“为了你，本侯情愿与他一决生死。看谁能抱得美人归。”语调真挚。
　　“什么？”美人？谁？
　　“嘉。你会站在我这边，对吗？”眼神多情。
　　一边听着的廷晋不由浑身一颤。而那位“美人”已经快晕过去了 。
　　“齐侯爷，本王最近瘦了很多吗？还是你的眼力变浅了。”看够戏的生雷王终于开口了。
　　“齐渊参见大王。大王万安。”不用考虑，齐渊立刻抛弃了眼前人，对主上恭敬行礼，并附上讨好的笑容。
　　不错，他就是生雷国的齐渊。隶属兵部的人都愿称他一声“军师”以示尊重。可实际上他并未任一官半职，于是其余人都以爵位唤他作“小侯爷”。
　　说起齐渊的身世也算离奇，他过世的父亲是世袭钧戟侯，母亲是生雷王的姨母，所以他可以叫商昊一声表兄。本应众星捧月般长大的他却因仆人疏忽，在5岁那年走失。这一走就是14年。直到4年前，商昊微服私访时，才在生雷南部找到他。可以说商昊寻回的不仅仅是一个自己的表弟，更是生雷王的一员得力干将。齐渊的大名随着生雷王的对外征讨、对内改革渐渐传开。当然，随之传开的还有那懒散的性格和整人的癖好，前者使他不愿担任具体官职，后者则害苦了他身边的一帮人。
　　“老实坐下吧。”生雷王对他一向纵容，没法对他认真生气。
　　“是。”齐渊随便捡把椅子，潇洒地一坐。宫女立刻捧来上好的香茶和精致的点心。
　　“呀！玲儿，你真是人如其名，心思玲珑。本侯还未用早饭呢？”灿烂的笑容险些晃晕了这位清纯女官。侯爷居然记得我的名字？红霞布满小脸，转身羞涩地退下。
　　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儿。齐渊拿起一块酥，细细吃起来。
　　为什么？刚缓过来的尤嘉又受到打击。这里也有个饿着肚子的人啊，而他得到的是……看看桌上凉掉的半盏茶，他不由有些悲从心起。“啪。”盛着点心的盘子放到了他面前，“一起吧，你也没吃吧。”说着齐渊又挑了一块，扔进嘴里。他就是这样，能气得你牙根痒痒，却也能哄的你服服帖帖。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尤嘉无奈一笑，拿起一块。
　　“说起来，小廷啊。你不觉得渡霞的人有进步吗。”齐渊边吃边说，“懂得施美人计了。”
　　“美人计？”廷晋冷哼一声，“出丑不自知。”
　　“也要谢谢他们配合。原本我想让青蔻出场的，没想到他们自己送来一位。不好好利用怎对得起人家的一番美意。”
　　“你派冼佩出使，一开始就打好主意了？”咽下最后一口，尤嘉问出长久的疑问。大家一向各司其职，许多决策往往是实施后才知道。
　　“什么我‘派’，明明是大王的旨意。”四两拨千斤地把问题转开。
　　“你故意让他们以为冼佩中计，醉卧美人乡。放松警惕后再攻其不备。”堂堂执法少卿也不是随便可以唬弄的。
　　“大体不错，不过略有偏差。”高深地一笑，齐渊看向主位。商昊一手抚着下巴，“本王没料到这次的计划竟能有意外收获。郑玥……”眼中精光一闪，“他终于按捺不住了。早些跳出来也好。”
　　“密探来报，说准备行刺冼佩的那些人已经被郑玥灭口了。”齐报上最新的情报。
　　“没这么便宜。”廷晋冷冷开口。
　　“当然，想谋害我生雷的人……”商昊磁性的声音缓缓响起，透着天下闻之色变的狠冷决绝。
　　“就要做好赔上一切的准备。”尤嘉接道，斯文俊逸的脸上露出了属于“铁判”的神情。
　　唉，齐心中感慨。那位渡霞太子只道主上对叛徒决不姑息，却没发现他对宠臣爱将是绝对的护短。合该他一败涂地。不过这种气氛实在是……顺手拿起一块凤仁酥。
　　“齐，那是我最爱吃的。”
　　“不是还有一块吗。”
　　“知道不多了，还和我争？……廷将军！你不是用过早饭了吗？”
　　“……”
　　“嘉，别气。给你。我只咬了一口。”
　　“你们！”
　　“来人，再上些点心。”

　　老远就听见汤波殿里热闹的声音，冼佩的嘴不自觉地咧开——他回来了。

　　笔者：情节是不是慢了些呢？我会努力的。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