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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暮沉·将近将远的心 ...

  •   戏台子后面总归是比着台前慌乱了些,书安下了二楼要穿过长廊,最后面隐蔽的红色丝绒帐子下半敞着的小梨木雕花门里就是班子们扮着的地方。她脚步急匆匆的,西洋新样式的小方跟踢踏着番龙眼的木板,哒哒地,像汲进了水洼里,三哥总是笑她说“小五你这是要去打架吗”。她平时对这时髦的样式喜欢的紧,但今天却希望别弄出那么大声响——这廊子里的房间只有顶重要的人来时才会设宴招待,其他时候静沉沉的,她怕惊动了管事白招惹了麻烦。书安虽这样想着但脚底下却像生了风一丁点儿也没慢下来,她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她想快点见到杜暮沉,从他在台上淡淡得和自己对望了一眼,她就又溺在了水玻璃一样的眼睛里。她对杜暮沉说过,觉得他最适合唱的就是这《廉锦枫》。
      “你此时的神态拿捏的最好,就像人鱼似的,暮沉你知道自己整个人就像从水里长的吗,洛先生果真是为你量身作了这曲子。”
      “你这是什么坏比喻”杜暮沉笑她,“在水里那么久岂不整个人都是泡发了的。”
      他是爱开玩笑的,在这之前书安完全不敢相信。他扮上妆时比女子还要好看些,身段直直的,许着是看戏太多,书安又觉得他整个人身上都蒙着灰的淡淡的雾,悲剧的,像化不开的愁人事。她没有想到他爽朗爱笑,没有大多数人以为的男旦的脾性,却是俊逸潇洒,声音也不似台上一样,是清亮的嗓子。
      她已经听见门内班主粗着嗓子在喝人,杜暮沉和他们在一处,并没有单独要了包房。她曾问他嫌不嫌乱要不要问父亲要一个小巧雅致的房间,他说“我本来唱戏就是收了你家钱的,更何况哪有那么多麻烦事,自小一起都是处惯了的”,她便作罢了。她有些生气虽然在了一处杜暮沉总是有些远着自己,尤其是这种事情——涉及到家里的事,他在父亲眼中还是那个游鱼出听六马仰秣的杜老板。
      书安蓦地听到了白管事的声音,在她前脚的小间里,门头写着飞泉鸣玉。想来是重要的人,书安琢磨,虽不是顶好的一间却也不轻易招待的。她只听白岑道“孟少爷怎的提前到了,我可告诉老爷去府上小坐片刻”。
      那头闷了半晌,便听得有人说“少凌提前来处理些公事罢,不必叨扰白老爷了”,他声音低低的,客气疏离,也有些粗但不似沈班主那般沙砾一样哑着嗓子,就像云沉在了山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觉得好似有些闷着喘不过气来,又不觉想被这倾盆大雨兜头浇个舒爽。
      书安本是想走的,但听到孟少爷时整颗心跳的更加慌乱了,她按住心口的地方想让它规整些,可却没有法子。这比刚才去见杜暮沉的急切更要命,她觉得心在胡乱的跳,绞成了乱麻似的。听到不用时略微松了口气,“至少不是个野蛮人”她可以这样对二姐说,行军打仗的也能知些礼数。她赶在白岑出来时走了去。
      她的心还在狂跳,却不由放慢了步子,不停地顺着胸口求着它不要这般不知所措——被临时插了一脚,她不知道怎么去见杜暮沉了,就像从水里上了岸,她觉得自己应该清醒一下。
      她掀开了那猩红色的丝绒帘子,走了进去,云肩相巾水袖玉带乱的晃了眼。
      “五小姐来了,暮沉里边儿呢”,她和沈山楼撞了个满。
      书安笑了笑,说“沈老板唱的好极了”。她又急了起来,出了汗,贴着身子的锦缎袄子变得更腻了。她本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来找杜暮沉的。
      杜暮沉刚卸了装扮坐在镜子前,只穿了白色的薄衫子,头发全梳了后面去,完全和刚刚两个模样。他从镜子里看到书安过来,略微测了身笑着看她。
      “你只穿这不冷吗,这屋子怪冷的我可觉和外面差不多了,得多生点炭火。”
      “你太容易冻着了不是,其实还好的。”
      书安咬了下嘴唇,低声说“也是,我怕冷”。她此刻只觉得气氛僵到了极点,已经分不清是哪里冷了。杜暮沉弯腰在找些什么,一会儿拿出一个布袋来递给了书安。
      “我捂了新栗子,还是热的。”
      她愣了半晌,晃晃然笑着来了句“你就拿这些个儿打发我了?”
      杜暮沉没有想到她这样说,一时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意思,便道“初九吧,初九来北海,给你备着好东西呢”。
      他们又说了两句,但越发尴尬起来,也都不愿再打开心思放开了说。书安再受不了两人之间这般陌生的气氛,趁着杜暮沉收拾东西的空挡儿从戏班子后台出了来。她用手帕不断地拭着额角的汗,路过那间屋子时深深看了一眼,这么看好似人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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