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莫洛尼夫斯基

4、黎明前的长夜（二）

　　这一天，阴云终于无力的蹒跚而去，阳光照进了狼藉的教室，值日生还没有来，这里还保留了昨晚的混乱。桌椅斜放，垃圾遍地，桌子上的奶茶里的珍珠上面流动着银白的光，张开大嘴的书籍像是脱臼一样合不上自己，讲台上更是粉笔满地，看来这个地方在放学后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混乱不堪的教室，终于迎来了带着笑容踏入教室的第一人。
　　“看来我是第一个到班的呢。”
　　齐俊兰手中捧着已经毕业的学长送给自己的教材和一堆复印件踏入教室。混乱的场面没能打消他的欢乐。回到座位，齐俊兰将复印件用放在书袋里的订书器仔细订好，又工工整整的在第一页的左上角写上“凌毅”，最后在迅速塞到旁边的书桌堂里。完事后还不忘四处瞅瞅有没有人看见自己的动作，像是做贼一样。确认没有人后，齐俊兰松了一口气。
　　但是，那堆书和复印件塞入书桌堂不久，就滑落了出来，书页恐惧的尖叫终结于落地的声音。齐俊兰愣了一秒，慌忙地把地上的纸堆捡起来，抖落上面的灰尘。
　　“要命了要命了……”
　　笑容烟消云散，眉眼之间挤满紧张。当最后一本书的灰尘不情愿的飘落后，齐俊兰将它们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凌毅的桌面上。
　　“还是大大方方的给他吧；不过他书桌堂里放了什么啊，连几本书都放不下？”
　　桌面上十多厘米高的纸堆内心吐槽着“我们这叫‘几本书’”，冷眼目送挂满好奇的脸没入书桌，之后又冷眼目送一张恍然大悟的脸从里面蹦出。书桌堂里面杂乱无章，没做的卷子随意丢弃在里面，充电宝安稳的躺在纸堆上，享受闷热教室里的一片阴凉，还不忘斜睨一眼书桌堂外忍受着炎热的齐俊兰。“怪不得我东西塞不进去呢……
　　“你在翻我的书桌堂么？”
　　身后熟悉的带着呆滞的声音略带怒气。齐俊兰高兴地回头，毫不顾头上那张臭脸，兴奋地说：“刚才你书桌堂里的东西掉了，我捡了一下，就在书桌上。”
　　凌毅脸上的愤怒转瞬就被呆滞和迷茫取代，“这些不是我的东西啊。”
　　“可它们确实是从你书桌堂里调出来的啊。”
　　我的书桌堂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困惑的墨水在凌毅心中散开。齐俊兰在同桌回到座位后拿出单词本装出复习单词的样子，余光可一直停在凌毅身上：他先是仔细检查了自己的书桌堂，确认自己是不是拿走了什么；然后他才漫不经心的翻阅突然出现在自己的世界中的学案与教材；当他看到左上角的名字时，凝固的脸裂开了一条缝，他笑了。
　　那只是微笑罢了，却像是百花凋零之时绽放的昙花，虽然短暂，却足以令人在对它的幻想中流连忘返。“这是你给我的吧，字迹都是你的。”
　　“呃……是的。”齐俊兰还沉浸在之前的笑容中，呆呆的表情莫名的可爱。凌毅抬起手，纤长的手指伸入乌黑的头发，指尖的温暖渗入发丝，“你挺可爱的。”
　　“啊！”齐俊兰一个激灵，从椅子上窜起后又掉落下来。凌毅也被吓了一跳，问：“你怎么了？”
　　齐俊兰惊魂未定，喘着粗气回答：“第一次，有人摸我头。”
　　“呵。”凌毅不屑的一笑，这回的笑容没有之前的魅力，齐俊兰的大脑装满浆糊，再也装不进单词。“你不生气么？”
　　“我……也没什么值得生气的啊？”
　　齐俊兰眼神还停留在单词本上，可再也没有心思背单词了。他也猜不到旁边人脑中闪烁的主意：你不会生气么？那我就让你生气一回。
　　把桌上的纸堆胡乱丢进书桌堂内，纸张在里面抗议、抱怨一阵后就安静了。当齐俊兰再一次瞟向同桌时，凌毅的额头抵在桌面上，没入阴暗的清澈双眸注视下面，书桌堂里放出不断闪烁的幽光；洁白的脖颈上挂着一条发陈的旧项链，古铜色在阳光的照耀下也反射不出古老的光，项链的末端没入雪白短袖的衣领，衣领处露出明显明显的锁骨；脊梁骨在后背上凸起；漆黑色的牛仔裤包裹修长的双腿，在左腿的大腿上，骨骼清晰可见的右腿小腿搭在上面，黑色运动鞋的白底快要碰到自己臃肿的校服裤子。
　　齐俊兰又一次溜号，好像单词全在他同桌身上。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这样盯着人家是很不礼貌的，赶紧强迫自己背单词。凌毅呢？全身心投入到游戏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异样的目光。
　　一个上午过去了，凌毅除了下课的时候出去走走，一上课就保持这个姿势打游戏。有的时候弯腰时间太长觉得不舒服，就直起腰版低头打游戏，甚至还把齐俊兰厚重的词典拿过来当掩护。那厚重的英语词典毫无征兆的被突然从书桌堂里抽出来时，里面的许多书本都失去支撑而倒下，然后又把其它书堆撞到。原本整齐干净的书桌堂在崩塌声中变成了废品回收站。
　　凌毅好奇的观察齐俊兰的表情：好好地书桌堂被弄乱了，他该生气了吧。然而，齐俊兰仅仅是微微一笑，“没关系，下课再收拾一下就好了。”
　　除此之外，凌毅试了多种方法来激怒齐俊兰，手段包括但不限于：把水洒到他卷子上、撕毁他的作业、装作无辜把他绊倒。最后，他不停在齐俊兰耳边嘀咕：小屁孩小屁孩SBSB……可是同桌一直是微笑面对，好似慈祥的老爷爷关怀调皮的小孙子。在上午最后一节课，凌毅的最后一次努力也失败了；同桌保持微笑，他的眼神好像在告诉捣蛋鬼：“我知道你想气我。”
　　下课铃响，齐俊兰在人群中如同独创大海的独木舟一样离去，留下凌毅在座位伤仰面朝天，感慨自己的失败。
　　“我揍他一顿得了。”想了想，自己可能下不了手。
　　右手掩面，无颜面对世界。
　　“咋的啦，和齐俊兰一桌不高兴？”
　　分开手指，指间露出君铭万年冰霜的脸，浮世绘的大师用圆滑的线条勾勒出它的轮廓。“齐俊兰不会生气么？”
　　“他脾气很好。”
　　凌毅叹气，无奈的点头。君铭离去，消失在门口处。凌毅再一次独自一人在角落里沉思。
　　忽然，耳边多出了卷子翻动和笔尖敲击桌面的声音。歪头，齐俊兰叼着干面包，卷子前摆放一杯热水，聚精会神地做卷子。“你中午就吃这些？”
　　“嗯，着急做卷子。”
　　齐俊兰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卷子，很简单的给同桌一个回答。凌毅无语，站起身，还没等齐俊兰让道，站在椅子上就翻过了桌子，去外面吃饭了。
　　只有齐俊兰知道，自己怎么可能为了张卷子耽误吃饭。笔尖溢出的笔油上，流淌着温暖的点点阳光。